那一刻,子沫竟觉得有几分悲伤。
她苦撑了这么多日,其实是一直在等她。
不,等她的女儿,白子沫。
可是,她的女儿只怕早已经不在了。
七夜带着两千侍卫军留在了芊府,还有明月和暮色也没有离开。
她摸着脖颈间的微凉,那日他亲自为她戴上的。
每一个纹路都是他一刀一刀亲手刻上去的,她想象不出他坐在灯下手拿刻刀专心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思及此,她便不再害怕,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图拿到手。
第二日,她一身素衣素帽面色悲伤的在院子里散步。
一个男子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她忧伤看着他,却心中暗喜。
“你终于回来了。”
他本是想恨她的,却不想仅仅是触及到她忧伤的眼眸心中就已经疼痛难忍。
他始终是忘不了她,也恨不了她。
“你还好吗?”
她温情的一句话却让他热泪盈眶。
她看出他的深情,虽是感动却始终是生死对头,永远无法成为朋友。
“我就快要走了,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走,你会答应吗?”
他悲泣着说,眼含期待。
子沫含烟带雾的看着他,心中突然想起哥哥,那日在城外离别时。
哥哥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还是说了。
“他说,丫头如果我让你跟我走,你会答应吗?”
那语气中他无法收起的忧伤就如同此刻凌子谦的。
她流着泪笑着说,“如果随你去后,我从此再不会幸福。你还要带我走吗?”
段景天点点头,“丫头,要幸福。”
古道西风,马蹄翻飞。
一个用生命爱她的男子,离开了她的世界。
而此时她带着笑容的脸上依旧流着泪,她看着凌子谦说,“如果我答应你,你还会像之前一样爱我吗?”
他喜极而泣,将她一把拥进怀里。
远处一双孑然的双眸布上隐忍的怒气,看着她与别的男子亲近,他竟然动了怒气,极力压制着想要冲过去杀了他的想法。
七夜双手紧紧攥成拳,看着她。
他变了,自何时起他也理不清。
凌子谦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我会,会比从前更爱你。”
她在他的还里,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
被囚与异国,举目无亲,无朋无友该是何等寂寥与凄凉。
他全身心的感情一定是全都给了白子沫吧,所以才会爱的如此深切。
也正因为如此,白子沫才会以身相许吧。
这个世界里,全身心的爱毕竟太过珍贵稀少了。
他带着她来到他们一同住过的院子,给她看他这一年收获的种子和他为她写的诗。
她说,我送你的信物可还在。
他便带她去屋里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将一个发簪拿了出来。
子沫眼中一阵湿濡,白子沫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和自己如此的相象。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他盒子底下厚厚的一沓信笺。
她说她渴了,他便拔腿去为她拿水。
她便用自己怀中的那沓纸换了他的。
他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她答应他会跟他一起走。
她走出他的视线,心中却如同被毒蜂蜇了般疼。
谁能说得清谁对谁错,他对子沫情深似海,毫不设防错了吗?
她为自己心爱之人,委曲求全,利用他的感情,错了吗?
各为其主,她别无选择。
七夜一直在等着她,她对他点了点头。
大家都以为事情成了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早已在白凯的掌握之中。
侍卫军早已经被换了人,不声不响的将两千人调了包,白凯此时的能力不容小觑。
此时芊府中已经集结了许多高手,七夜扫视一圈。
看来他们当初想的太简单了,即使暮色,明月,与他一起也未必能顺利带得走白子沫。
他们都小看了白凯,想必他不仅勾结了别国,更是笼络了很多江湖上的高手。
“我的好女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白凯自包围外走进来,一脸不屑的看着白子沫。
子沫心中焦急,表面却镇定自若,“女儿也对父亲极其失望,身居显位竟然与别国勾结,甘愿背负骂名。”
“小丫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还敢口出狂言。”
他的胡须微微颤抖着,厉声说道。
七夜脚下一点来到子沫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此时无需多言,子沫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四周的人。
明月和暮色也已经来到近前,将子沫护在中间。
白凯眸色一凛,“将他们拿下。”
瞬间四周的人马便向他们杀来,一瞬间刀剑相碰,铃铛作响。
风烟突起,杀气腾腾。
这次与他们对打的人,都是江湖中的高手。
不消一会功夫三个人都挂了彩,子沫心急如焚,怎么办?
她紧紧握着袖子里的图,却无法传递给任何人。
在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也走不了。
七夜的手臂再度被割伤,他的身子疼的发抖,面色苍白如纸,却依旧不肯放弃背后的她。
明月和暮色此刻也不容乐观,明月浑身是血,他一直背对着自己,伤口怕是在胸前。
暮色突然单膝跪倒,他的腿被割伤,无法站立。
子沫心中一惊,今日如果自己不撤出他们当中,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可是,她不知道到底谁能逃出去,如果被抓了,图被搜到,就一切都完了。
她心中揣测着到底不敢冒险,心中打定了主意,她对七夜说道,“七夜,白凯不会将我怎样。带着暮色走。”
七夜要回头阻止她的时候,她已经撤出了他们的保护。
她被侍卫牢牢抓住,却带着肯定和期望的笑容看着她们。
“娘娘。”三个人急忙喊道。
“走,否则便是辜负了我。”
子沫高声喊道。
“只怕谁也走不了。”
白凯又一次下令,杀无赦。
他手里有了这个女人做筹码,其他人最好还是死了好。
七夜冲她点点头,随后只听一声巨响,浓烟滚滚迷了所有人的双眼。
等硝烟散去,只剩下白凯暴跳如雷的模样。
子沫欣慰一笑,他们终于逃了出去。
风华殿
五个人长跪不起,七夜,明月,暮色三人血染衣衫,伤口还未包扎,还有血滴滴答答流下。
呼吸之下的微动,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只是这些远不上心里的痛。
他们发誓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最后却依旧留下了她一个人犯险。
如果此次,她真的再回不来。
余下的岁月中,只怕他们无一人能够再如从前一般坦荡的活下去了。
他们回到风华殿于此时已经有两个时辰了,皇上自见了他们到现在一句话未曾说过。
只是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凝着远处,像是深思,又似失神。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都下去吧。”
那语音中带着无奈,不如刚开始般厉色了,可是双手却抖的厉害。
这个傻女人,她难道不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
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哪一个没有为他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哪一个人的身上没有数不清的伤疤。
他无法责怪他们,换做是谁都会如此做。
只是,他心痛难忍,无以排解。
七夜的泪在眼中徘徊着,他第一次觉得师兄被打倒了,不如往日坚强挺拔。
第一次, 他没有任何言语安慰他。
几个人自殿中退出,正好遇见在门外徘徊的碧衣。
一件几个人出来,她也忘了礼数急忙过去,“夏总管,我家主子可在里面。”
她昨日回去宫中之后,等了一夜未见主子回去。
就算是留下侍寝,今日也该回去了。
夏渊只是摇摇头,没有答话便走了。
碧衣眸光一亮拉住明月,“明月我家主子可在里面。”
看着几个人的神情她大惊之下,连明月身上的鲜红都没有发现,“还是我家主子又惹皇上不高兴了。”
她以为白子沫又惹了什么祸。
明月一笑,“碧衣,别急。你家主子好好的。皇上最近忙,身体不舒服要留你家主子多呆几日。你回去等着就好了。”
碧衣听他这样一说顿时放下了心,“那就好。”
随后眸色大惊,“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明月正不知如何答她,暮色便开口说道,“明月,这小丫头是你什么人呐,竟如此关心你。我与明月比武,我也挂了彩,怎不见有人如此关心那。”
碧衣一听暮色如此说,当即害羞的低了头也顾不上仔细看他的伤,脚一跺便跑远了。
明月回头望了暮色一眼,相视一笑。
芊府
子沫被白凯禁足在了烟雨阁,四周都有人把守。
她焦急的来回踱步,凭她的能力逃走是不可能了。
到底要如何才能将图纸送到宫里呢,她已经在屋子里走了一夜,仍不知疲倦。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白如玉。
好似她与侍卫争执了起来,一声响脆的巴掌声后,有人推门而入。
想必是她打了拦阻她的侍卫吧。
子沫此时已经坐下,正等着她进来。
果然,白如玉的脸慢慢拉进,走到她的跟前。
只是今日的她,似乎没有往日盛气凌人的做派了。
“姐姐,怎么惹怒了父亲。竟然被父亲监禁了起来。”
她坐在子沫的对面说。
子沫打量着她,容颜憔悴,甚至没有经过精心修饰。
眼眸萎顿,似乎还装着一些残余的惊恐。
十四郎这个时候让她回来,一定是有他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