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中原的镇定自若之下,身边来自不同国境的名家好手均是沉静安定地等候各地的好手齐集于此,没料这个静瑟空幽的秋海棠林子就像事先预备好的一个是非地一样不出一个时辰,便会热闹起来,从而打破这里原有的宁静。
这片林子均以秋海棠为多,时值秋初,海棠花还未繁开,不过棵棵树木苍劲葱郁,高大成林,这里无人管理,更没有能工巧匠修缮打点,才会有众人眼前这般盛况,虽说不如园林宫廷之内的具备赏心悦目,但世间没有精心打点过的美景才是顺应成长,有着巧夺天工的蓬勃大气。
鸠摩弘法就像见到了博学多识的前辈高人,也把持不住心中的疑团,虚心向王中原请教一二,整个人倒是在巴结他的威名与江湖声誉,想趁此良机增进感情,也便于眼前形势,段思君为人刚直硬气,又身为段氏皇族子嗣,对一切都是眼高于顶的清冷,当然不明白鸠摩弘法为何要腆着脸去殷其所好了,心里说不出地鄙夷低贱,身为武林中人,竟无半丝尊驾颜面,与之为伍有失自己的身份。但不知鸠摩弘法这也是权衡适宜,化整为零的做法,在他心里的打算,断然不是段思君能理解体会的,有偏见、误会、轻视、小看也是难免的,他只想与人为善,令人看不出他的真实用意,到时候以此之间的交情,方便出手,也算是察言观色运用到极致。
王中原就像事先得知了一切,果不出他所言,林子四面八方均有武林中人齐集于此,不出一刻时间,天台寺的云溪禅师与福建武夷山的灵源道长一并前来,他们谈论契机,甚为亲近,一见到早先来的几人也是客气谦虚地先打招呼,然后视若旁人地继续谈起近来的江湖趣闻;四川峨眉金顶佛光寺的道陵大师只身前来;后面还有前不久在李啸云手中吃了大亏,耿介负恨的姬无花、龙在天等人也是相续赶来;还有王中原的几位得意弟子,许兴杰、邓兴豪,以及他的三位儿子,王兴智,王兴勇,王兴英三兄弟一道前来等;就连少林寺此次由般若堂首座本根亲自奉方丈之名,携同二代之中武功惊人的不少弟子一并前往,少说也有十五六人之多,但论人数之甚,实力之强而已,当少林寺与王中原一家最甚,而且此事关乎着整个少林寺的名声与地位,从上而下十分重视,像天台寺与峨眉金顶佛光寺均是受了少林寺的邀请,前来助阵,以备其他心术不正之人趁乱图谋不轨,壮大声威,更视今日之举志在必得。
少林寺声势浩巨地派来众多好手,又有江湖中那么多成名高手助阵,倒是足以震撼人心,叫其他人也不敢轻视小瞧,即是示威,又是摄敌,生怕一旦斗起来,伤亡惨重是难免的,就怕图谋不轨之人趁乱将少林武学占为己有,少林寺的声威颜面何在?方丈所交代的重托又如何完成?那部《洗髓经》是达摩祖师遗留给少林寺至高无上的武学,岂能再遗失流传江湖之中,成为少林寺最大的愧憾。
一看到少林寺高僧以及二代之中顶尖的弟子陪同,鸠摩弘法为人奸邪,擅于审时度势,精通辞辨,上前以示友好地奉承道:“原来是少林寺‘参、心、性、观、悟,相、根、无、怖、惧’十大神僧中的本根禅师,贫僧吐蕃密宗,人称‘大轮明王’鸠摩弘法,失敬之至,有望前往少林寺参禅悟道,同研佛理,今日能在此得缘一见,实乃贫僧慕名已久,深感欣慰。”本根合什行礼,慈笑善目地应道:“原来是国师,阿弥陀佛,国师客气了,同为释家弟子,怎敢说拜会,少林寺禅宗源远流长,相传盛久,不敢妄自尊大,小言天下,国师既是同道中人,大可上少室山一同参详便是。”鸠摩弘法笑道:“承蒙本根禅师赏识,如有机会,定会登临拜访。”本根客气地道:“国师言重了,佛门广度,不敢吝惜,只要有此慈悲之心,便可交流。”鸠摩弘法察觉到本根的语出双关之意,隐有难堪,羞愧地退至一旁,自是有做贼心虚的胆怯。
为了缓解眼前尴尬紧张的气氛,王中原站出身来,充当此次邀集天下好手之间的和事老,朗声道:“既然武林同仁都来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们前往黑龙潭再议大事,何必有伤和气,即为同一个目的,需得顾全武林道义才是,我王中原不才,又深得少林寺的器重,实在是十大神僧给足了我面子,将今日大事都交予老朽处置,恬知难以克当,也就知难而上,请各位英雄跟随我来,前面有歇脚之处,想来不少豪杰都是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怎能怠慢,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安心整顿,好过在此受蚊虫叮咬。”
不少人皆以为然,甚觉其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心情大快,总不能没有凑到热闹,反而被卷入一场江湖纷斗,真是仇敌未见,自己人反而任气自负地闹起矛盾,一点体面名誉也不顾,最后还落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索然遗憾。众人都收敛身处江湖中的傲气,静下心来跟随王中原一道,前往他口中所说的歇脚之地。
一路上风光潋滟,隐约之中还有流水潺潺之声,给人一种相忘江湖的恬然安适,说不出的空山鸟语,秋凉气爽,尽将燥闷烦郁的心情取而代之,就连彼此之间的仇怨纠葛都赞得安宁,沈凝在“渔樵耕读”的保护下,紧随着段思君身旁,一路上清新微醺的喘息都能亲身感受到那个阔别已经的熟人就在前面,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人来往,一路上杂草丛生,荆棘藤蔓更是令人讨厌,麻烦,位于最前方的是王中原的弟子开路,挥舞着手中的刀刃砍斫着挡住去路的枝枝蔓蔓,给光临的武林各家一种舒泰贴切。这群江湖中人,云集各国高手,在此荒郊野外,也不由惊起大惑不解,到底这是前来商榷要事还是误入奸人的圈套,如是被其奸邪之辈蒙在鼓中,偏心谎言,到时候再被一网打尽,江湖又将遭受空前浩劫,后果实不堪想象,都暗自狐疑,步步为营地跟随其后都不作声响,如是遭遇不测,也可运力反击,免得有人乘虚而入,得偿所愿。
段思君最为紧张,也不知要被带到何处,自己就像被蒙蔽了双眼的无头苍蝇一样,心情紧张激越地漫步这片不知何时才到尽头的秋海棠密林中,不得不提心吊胆,惊起戒备,环视着四周的一丝异常,生怕被人围困,想象要是有人蓄意图谋,这群江湖中人无不是处于完全被动之中,即使各自身怀绝技,但要想逃出生天,恐怕竭尽所能也逃不出去的,为了身边最怜爱的沈凝着想,心底不由多留心,何况只身深入,谁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大理与大宋名虽和睦同处,共进退,但毕竟势单力薄,面对中原武林名家高手而言还不是不速来客,就算将其除却,然后在毁尸灭迹,向外隐瞒不泄,谁也不知道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真是前无去路,后退不得,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尽头。
西夏的赫连敦煌、吐蕃的鸠摩弘法均自这么想,就连中原各地其他成名人物也是暗自焦虑,不明白为何要一时听信这个王中原的撺掇,孤身犯险,要是其中包藏祸心,欲图将各人一并铲除,都会陷入被困局面,苦斗起来,难逃一死。
王中原倒是在前面带路,满嘴哈哈地道:“各位皆是武林同道,不论以往过节,是汉是胡,此次既来我中原腹地,实则给足了中原武林颜面,自然不敢轻忽怠慢,其实我也是听闻少林寺弟子传闻,说李啸云这个恶贼在此一带猖獗,也跟大家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为整个武林生死存亡着想,也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少林寺,令人觉得此人果然不简单,均是心想这个王中原年迈忠厚,一副慈笑和善的样子,其实是个阴沉老练,狡猾奸诈的老狐狸,这般轻描淡写地就将所有的责难都推给少林,可见机谲过人,不敢小瞧。
少林寺既有位高僧在场,面对王中原的推卸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有几分欢喜,一面择路而行,一面胸怀宽博地笑道:“王老英雄谬赞我少林了,这些时日以来,老衲加派弟子在江湖中四处打探李啸云逆贼的下落,听闻半月之前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丑事,实乃佛门不幸,对不住各位英雄好汉,所以亲奉掌门方丈法旨下山缉拿此贼,也好还武林同道一个安宁,而从姬老与龙老口中得知,这小贼从他们手中侥幸逃脱之后不知去向,以老衲对其了解推测,又听闻被我那圆泽师侄等人前来禀明情况断定他决计不会逃出这山西境内。”说到这里,姬无花、龙在天二人似有忿恚,大有不快,足见半月之前正如本根所说,他们皆在李啸云手里吃了大亏,当着众人的面,少林寺当面揭人伤疤,隐有气愤,不过从二人的神情判断,少林寺并非妄加诬赖,看来已经掌握十足情况,方才大言不惭,也不顾他人什么颜面、名声之类,相告解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