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潭中惊起一道道波浪,就像光鉴照人的平静水面一下被打破,瀑布之声轰隆震耳,根本听不到深潭之中的波澜之声,不过由瀑布流淌至下的水潺缓地顺流直下,流入下面深不见底,广达一亩的潭水之中,一直平静如镜,这下水中一下惊起水波不惊,还有蜷曲起伏、不知名的怪物出没,就算再胆大之人也会不寒而栗。
李啸云本想与怜儿一起掉入这个漆黑的深潭之中一死了之,整个人一入水中,激灵地清醒过来,暗忖自己不能就这么自私地枉送一位无辜少女的性命,就算自己在众人心目十恶不赦,恶贯满盈,天理难容,一起都是傲气好胜之心在作祟,怎能在不服之人面前示弱低首,如今算是暂脱陷困,没有群雄的众目注视,把自己当作怪物来看,眼下就剩自己与一位年芳韶华的娇楚少女,还有什么好逞强的,即使与她姥姥之间仇恨难消,总不能成为彻头彻尾的恶贼,自知在劫难逃一死,也要先将怜儿拖拽至对岸,也不知怜儿被本参用什么手法制住穴位,落入水中,一面屏气凝息潜入水中,不露身形头脸出来,谨防岸上的官兵与武林人士对水中投以箭矢、暗器之类的武器射来,迅速地朝落水之处相反的方向游过去,一面以右手紧抓怜儿后心的“神道穴”,不住地灌以自身内力为她推宫过血,解开受制的穴道,好令她手足自由。
怜儿被他抓在手中,整个人在水里口鼻之内呛了好几口黑漆恶臭的水,双目紧闭,呼吸不得,真比刚才在本参手里还要难受百倍,却没有因一下跌入水中吓得昏迷过去,反而见到落水之前李啸云将自己一道抱起,看来上天垂怜,叫心生爱慕之人终于回心转意,也算是有情有义。没有昏迷浑噩,反倒是清晰地感觉到李啸云拦腰将自己紧抱怀中,右手在后背上不住地摩挲抓捏,心底既欢喜又羞涩,暗自寻思道:“想不到此人还是一个急性子,再如何也要到了岸上再说,我自当以身相许。”自己并非轻薄随意的女子,从小姬无花对她管束严苛,几乎矫枉过正,这次涉足江湖没想会经历如此难以预测的变故,更想不到会与李啸云这位凌傲孤僻的少年人一见倾心,可眼下虽说他甘冒性命之危救自己脱险,但也不能毫无顾忌动手动脚,矛盾不已地大怒出口,一张嘴,又是“呜呜”地被潭水灌注进来,根本发不出半丝声响,差点被恶臭的潭水呛得喘不过气来,几乎昏厥。没有办法,也心怀各种情绪,既爱又恨地暗骂李啸云。
李啸云哪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怜儿还是冰清玉洁,从未被任何男子轻薄亵渎过,自己救人要紧,又身处水中,刚一脱离众人眼线与身手触及的地方,还未真正脱离凶险,也顾不上怜儿心中的感受,幸好此时没有扣人心弦的勾心斗角,暂且还没有性命之忧,心情大为畅快,虽说在水中为怜儿推宫过血,让其重获自由,也属迫不得已,谁想李啸云心境空明,神功更是运用顺畅,刚游出丈许,怜儿身上的穴道也解开了。李啸云一觉得怜儿身上穴道也解得差不多了,托起她的身子透出水面,让她呼吸一次,免得因溺水而身亡,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机?怜儿被李啸云托起,头颈一出水面,便感身手已然能动弹了。心里恼急不由如溃堤洪流齐至。
“你这个混小子,刚才对本姑娘在做什么?”在水中挣扎,反手便向李啸云的右颊狠狠地打去,李啸云潜在水里,怜儿身上刚恢力气,还未适应,自然发挥不到平日的三成,倒也没有计较,继续向前潜游,未能脱险,还不能算是高枕无忧。不过李啸云水性极佳,小时候便常在清溪之中与兄长李吟风一道嬉戏玩水,靠山临水自然练就了一身水里过人的本事。怜儿没想到他竟是不回话理会自己,心里更气恼,问道:“一下哑巴了,能不能露出水里,难道想当缩头乌龟?”李啸云在水里听到她不但不酬谢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大肆嘲笑辱骂自己,最是心傲的他岂能忍耐,探出水面,呼吸几口反声回应道:“小狗又在乱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们还没有脱险。”怜儿一身湿透,身上薄纱般的衣衫与肌肤粘在一起,露出绰约的胴体,令自己看了也不由面红耳赤。还未冲口反驳,身子又被李啸云拖拽在一起,情不自禁在水里扑腾击打水花,以示反抗。李啸云一下恼怒地斥道:“你在乱动,我将你丢在这个臭水潭里,侵泡你个三天三夜,看你还嘴硬。”怜儿不住地暗骂他是恶贼,心肠毒辣,手段阴险,却也忌惮真说到做到,害怕起来。
游至这个黑龙潭中间的时候,怜儿想看看岸上姥姥,担忧她现在是否安然无恙,不想眼前一道黝黑发亮的长物就在身前三尺之外的水中,抬首一看此物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正吐着一根红信,双目褐皇,眼珠中间各有道狭窄细长的瞳孔,那红信还带着一股麝香浓郁,还有丝丝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悚寒意,不由惊呼惨叫,李啸云不知她又在发什么癔症,又是吓唬道:“你在不安静,我说到做到!”怜儿吓得脸色惨白,浑身上下几乎颤抖,从未见过头大如硕的大蛇,而且这条蛇两道眼睑上有殷红如血的血冠,头顶中央那个尖角更令人感到它给人的恐惧,吓得声音支吾其词地道:“你你千万不要丢下我,我”李啸云好奇,心想她不似这样胆小,自己三言两语就吓住了她,太也没有骨气了,转过头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眼前赫然一惊。
李啸云起先就大觉这里不对,刚才鼻息之间皆是麝香血气,猜想定有妖异怪邪之物没有露面,自己为救怜儿一同跌入深潭,原以为能暂避庭院内外的强敌,做梦也没想到水里更是凶险无比,看着这只体形庞大,双目凶狠,不时吐着殷红如血的红信,试图将自己与怜儿一口生吞下去,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彻骨寒意,以前面对再强大的劲敌,再危急的情景,都不曾有过悚然惊惧,没想到水里这只黑漆如炭的大家伙让李啸云有了恐惧,此物探出水面的上半身足有八尺之长,环腰合抱粗细的身躯不住地在微微打量这水里的猎物,李啸云与怜儿面对它来说简直太柔弱、太渺小、太合胃口了,看它贪婪无厌的狂躁兴奋,猜想定是好久没有得到如此美味可口的食物了,面前正是大快朵颐的时候,也是惊喜多日未能饱餐到如此美妙的猎物而狂喜,这条大蛇世间罕见,也不知它活到现在究竟有多少年岁了?无从揣测。
“你别惊扰了这个畜生,大蛇往往眼力很差,你轻轻地游到我身后,千万小心!”李啸云细声地警告怜儿,然后转身正对着这条乌七八黑的大东西,步步为营,小心应付,体内原本气血不畅,呼吸大喘起来,在刚才便与群雄苦斗耗尽了大半成功力,随后被本参背后暗施重手伤到了肺脉,又运气与怜儿解开穴道,已然到了自己的极限了,如不好好调息补续,这条性命真要丢在这里不可,即使休养生息半年也不知能不能重恢今日的鼎盛巅峰。眼下刚脱刀山,又落入龙潭,叫李啸云自甘认命,叫苦不迭。想不到最后没有被仇敌杀死,竟然会成为这条大蛇的腹中之物,忍不住暗自苦笑。怜儿吓得面色苍白,见不到半丝血色,原本白皙胜雪的肌肤变作瘆人的可怕模样,不得不叫人为她叹息。一心无计可施,倒对李啸云没有半丝疑虑,言听计从地脚踩浮水,退至李啸云身后。从未面对过如此凶悍的怪物,怜儿六神无主,全仗着身前这个既是仇敌又不知所措,唯有同舟共济的少年人能阻挡一时,暂且保住眨眼之瞬的性命。这一刻李啸云悄无声息地从后腰反手一伸将宝剑横持在右手,准备与这怪物作最后的搏斗。
大蛇“嘶嘶嘶”地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声,口中那根分叉的红信就如紧扼住李啸云的咽喉要害,随时用力就会令人难以喘息,一命呜呼。李啸云还未将剑拔出,大蛇眼力不佳,却其他感官能力超乎寻常的灵敏,听闻到眼前两位猎物竟要负隅顽抗,也肃然起敬,蓦地警觉,张开血盆大口嘶吼,李啸云侧面避开,紧闭呼吸,那股腥臭差点叫人熏得大呕作呕,几乎昏迷不醒。李啸云内息不畅,暗叫苦楚道:“想不到这东西凶性无匹,也不知它吞掉了这里多少飞禽走兽,成为此地的霸者,看来我李啸云命中注定要殒命于此,最后却是你这畜生来结果我的性命,可笑啊!”大蛇似在炫威,怜儿也问到了这股腥气恶臭,不住地难受咳嗽,咋舌叫苦道:“好臭啊!这么恶心,我”李啸云笑而不语,谁叫身后是一位娇楚动人的美人儿,换作别人恐怕早已撒手不顾,逃之夭夭了,还会挺身而出为人充当好汉。
李啸云不敢惊动大蛇,与它静静地僵持着,尽力压制住体内的紧张情绪,调息凝气,小心翼翼地对付,能长成眼前这么巨大的怪物,定是岁数不小,既然依靠此山谷天地灵气之长,必然有它过人的本领,万万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激怒这条大蛇,无疑与当世顶尖高手对峙,有死无生。
大蛇并未立即向身前的两人发动攻击,李啸云猜想一点没错,能长成眼前这般独一无二的身躯,必定是老迈不堪,视力退减,依据这一弱点与它僵持不动,比拼耐性,只要不去惊扰激怒它,定能有一线生机。凡庞然大物的猛兽,耐性并不是很好,一旦感觉到面前的猎物没有反抗的意图,便会失去兴致,掉转回头向其他目标而去。李啸云心情激越澎湃,整个人就像要被逼疯癫狂了,但还是平心静气地谨慎对付,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大蛇首当其冲的对象,与它干耗耐性,心里不禁有种龙搁浅滩遭虾戏的落寞与苦凄。
岸上官兵仓惶而去,便是目睹了潭水中竟然藏匿着凶性狂暴的大蛇,近同见到了洪水猛兽般逃得人影渺无。庭院中久未听闻到箭矢鸣空之声,心底好奇地探视究竟,没想对面已然空无一人,死寂如沉,均自走出破屋,外面一片惨烈境况,无不心情酸苦,耷然若失。王中原昂首阔步地走出破屋,生怕官兵去而复返,或是埋伏诱敌的奸计好令群雄中圈套,放目四顾,真是没有半丝人迹,但呼吸之间皆是浓烈的血腥之气,几乎忍不住烦郁呕吐,大倒胃口。啧啧称奇道:“这味道怎么回事?竟然如此浓重,该死的狗官,有朝一日定要你等数倍奉还。”还在怀恨迁怒,大肆喝骂。相续之后,群雄均感凶险尽除,危急消退,开始着急《洗髓经》下落与李啸云这个罪大恶极之人的死活,不料王兴豪指着水面上惊恐地大叫道:“大家快看,潭水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本根等人顺着王兴豪手指方向极目远眺,一只形若黑蛟的庞然大物与李啸云、怜儿身置水中争锋相对着,姬无花担心外孙女安危,无心留意什么武学秘笈,步履蹒跚地走至潭边的陡峭石壁之上,本根、吕二口等人相续紧随其后,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