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孤翳独行仇志坚,既出刀山入龙潭(三)
子木2015-12-25 22:175,189

  李啸云心里心痛如绞,几乎难以痊愈,自己就算医术超群,得到沈闻疾的衣钵,但善治者不能自治,这句话一点没错,面对沈凝的忠贞不渝,他几乎断绝了与她之间的关系,不想再去打扰她得来不易的幸福,谁知今日重逢,自己也是不知所措;面对怜儿,她与自己之间心境似乎是想通共鸣的,几乎一见之就为之神魂颠倒,情不自禁,自己虽与她不过年置芳华,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更是懵懂虚幻,但能感同身受她的伤心、快乐、忧愁与悲戚,似乎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能体会感受,就是这样,自己身临绝境,而她危在旦夕,自己却不能相救她于危难之间,深表惭愧;而对面的赵瑗瑗,是她将自己从心灰意冷,最苦难之中解救出来,几次萌生借助她扶摇直上,一步登天,达成自己的复仇愿望,便是她的率真坦诚深深打动了自己,不忍心见到她为自己受到一丝委屈与不快,甚至不想令她受到任何伤害,就是爱之越深,却又遥不可及的梦幻令李啸云知难而退,不惜祈盼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远离她,不忍心给她带来一丝痛苦,所以毅然决然地断绝与她之间的牵绊,没想到适得其反,事与愿违,没有减缓之间的纠葛,反令她更加痛苦,自己心意何属?面对生死一线都能处置泰若,镇定如闲,可应对三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李啸云痛彻心扉,越痛不欲生,似乎更加清醒,他素来以妖邪怪异的言辞举措令天下感到惊骇,面对眼前九死一生的处境他似乎早有抉择。

  群雄进退维谷,杀李啸云心智坚决,却没想变生肘腋,面对数百名精锐将士,还有强弓劲弩的忌惮,无人敢快意恩仇,为江湖恩怨划上平息止戈的句号,眼下生杀予夺之权已不再自己手上,全在赵植一人手上,如有违逆违抗,必会遭到万箭齐发,身遭百疮千孔之苦。沉浸于犹豫不决之中的数十位江湖豪士,与赵植、赵瑗瑗、秦桧等人剑拔弩张地僵持不下,惊慌、惶惑、恐惧、忧虑、焦躁、紧张、后悔、懊恼种种激情呈露每人脸上,不一而俱,言辞难表。“哈哈哈”一声力竭声嘶地狂笑将在场所有都从沉浸中惊扰回神,不禁尽将目光转移至一人身上,李啸云桀然狂笑,气度依旧高傲,不改他那副桀骜不驯的孤僻,他说道:“我李啸云能令天下各方豪杰齐聚而至已经是死而无憾,没想到就连我的生死还惊动了赵家人奔走迁徙,不辞辛苦前来,不得不令我深感荣幸。”群雄愧色,就连赵植也阴晴不定地注视着他,不明何故地静候,似乎还有后话,人一到死之时,有很多话要说,总不能让他抱着遗憾而去,好叫他死得安心,这是一种恩赐。

  李啸云将龙泉宝剑握得更紧了,孤立原地不求有人为自己伸出援手,冷漠地道:“你等有权执掌我的生死,李啸云也不皱半丝眉头,但我决计不会感激各位的施舍,虽心愿未遂,大仇未报,心有不甘,大宋已经病颓孱弱,正是我义父挥军南下,一举夺得天下的大好时机,本根禅师、吕帮主你们无心杀我,真心苦劝,李啸云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之人,却也不是摇摆不定之鼠儿,未免太小看本人了。”吕二口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气恼,实没想到李啸云竟然会一意孤行,骂道:“我等摒弃江湖私怨,是为民族大义着想,令你改邪归正,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难道真让仇恨蒙蔽了心智,变得冷血无情,一点感情也没有么?这样大逆不道,认贼作父,试问九泉之下的爹娘见你如此堕落岂能安息瞑目?”赵植大为公允,没想到在自己眼中一向朝不保夕、莽撞冲动的江湖草莽竟说得凛然大义,字字珠玑,忍不住大声道:“阁下想必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吧?无不令人发自深醒啊,李啸云,多行不义必自毙,皇妹对你如此痴情,不顾尊贵权势想真心令你悔改,几乎与父皇、我等反目,这两年以来无不担忧你的安危,变得忧郁寡欢,难道你就忍心见她伤心?只要你改邪归正,断绝与金人往来,为了天下苍生大义灭亲,过往所犯大错也可以既往不咎,我极力保荐你在父皇与皇兄面前,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功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孤翳自负!”

  李啸云凌然大笑,笑声充满讥诮,应道:“想不到李啸云能得莘王如此另眼高看,真是百世难修之福,偏巧我这个人最是怪邪,行事忤逆无端,之前这些武林高人无不是好话说尽,苦心良劝,宽宏大量,我依旧如故,殿下也不惜功名利禄大肆诱惑,看来我的性命真关系重大,怎能听你们摆布?”群雄之中有人谩骂喝斥道:“李啸云你这逆贼,难道真要与天下为敌?”“这等狼心狗肺之徒,还跟他啰嗦什么?一绝后快,别无选择!”“妄自独大,目中无人,留他在世间必然祸害无穷!”“连朝廷都有招抚之意,这等灭绝人性的恶贼还废什么话,多说无益,白费口舌。”就连本根也纳罕无奈地叹道:“李施主千万不要妄为胡来,老衲心知你心境凄苦,遭受不测,身心百受煎熬,便是前来点醒阁下,你不为天下人设想,也要为自己考虑,千万不要做傻事。”沈凝也痛哭流涕地劝道:“云师弟,你你快醒醒吧?今日生死在此一念,不在乎旁人如何说,而在于你自己如何裁决,我多么希望能与你在一起嬉戏玩闹,以前是多么无忧无虑,那种日子是凝儿最快乐的回忆,难道”李啸云闭目忧伤,被沈凝一言忍不住又悄然心酸,耳中又响起赵瑗瑗的劝慰道:“可还师弟,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少林寺圆通师父为你取此法名,是希望你能有朝一日迷途知返,我宁愿为你舍却如今的富贵荣华,若是认为当年父皇的贻误,导致你家破人亡,这笔仇要报复,尽可由我赵瑗瑗一人承担,只求你回心转意,重新做人!”

  李啸云猛地睁开双眼,眼神之中呈现出炽热熊烈的仇恨怒火,自己死而复生便是为了报仇,因此动摇决心,叫自己舍弃此念,活着无疑与行尸走肉无疑,他朗声喝断道:“够了,你等比我更怕死,大宋落至今日风雨飘摇,危如累卵,绝非朝夕之功,实属罪该万死,爹妈、兄长与我一家活得苦不堪言,倍受磨难,大宋当年又在做什么?什么国泰民安、繁盛永昌、天下一心,全都是狗屁!朝廷不兴什么‘造设局’,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导致江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方腊也就不会谋反,你那昏君的爹也就不会大军镇压,而方腊残党也就不会报复祸及到我爹妈身上,一切都是你赵家人罪魁祸首,我那群狼心狗肺的同族该死,你赵家人更是该杀,你知道吗?都该死,我有今日都是拜你们所赐,复仇的计划在我心底几经筹备,愈演愈烈,直到今日已经难以收止,岂是你等虚情假意,试图对我动用虚与委蛇的心机,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将我斩尽杀绝,简直妄想,还有伺机想将我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不惜威逼利诱,想让我回心转意,还当我是浑噩懵懂的小儿不成?什么改邪归正,什么迷途知返,全他妈的是狗屁,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刍狗。那些愚民不过心智未开,与大宋天子一样存有贪图享乐,抱残守缺的可悲想法,罪应当诛,其心该死!”群雄以及赵植等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惧骇然,没想到李啸云已然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妖魔,就以这一席话足以叫他千刀万剐,百死莫赎,但没有人明白这种疾世愤俗之下的苦凄,赵瑗瑗也伤心痛哭,为之感到绝望,李啸云对于谁的良心用苦都听不进去,唯有他自己的心里悔悟方才能勘破一切,放下仇恨。

  就在群雄怒不可遏之时,却又生怕对面为了争夺李啸云的处决不惜动用将士阻拦,到时候未能先将众志之矢处决,倒先闹出纷争,枉送性命。赵植最后气恨难消地质问道:“本王最后问你,死到临头还是不知悔改,依旧不顾民族大义,百姓死活?”李啸云直言不讳地大声道:“我已经心死,休要多费口舌,妄想以你等假仁假义来感化我,简直枉费心机。”赵植喝令道:“鲍大人传本王号令,弓弩手将这个恶贯满盈之徒乱箭穿心致死,绝不容情!”赵瑗瑗嗫嚅嘴唇,几乎婉言哀求,但李啸云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纵难令他更改丝毫的坚决,已经令自己梦境初醒,再无与他存有任何可能,悲戚苦绝地转身向后,不再回头。赵植也拂袖饮恨,扬长而去,秦桧跟随其后,那个姓鲍的大官听莘王赵植正置气头之上,哪敢怠慢,三步换作两步地向后疾奔。

  武林中人无不倍感焦急,没想到李啸云的狂傲竟屡次出人意料,这下就连赵植都饮恨不快,看来他性命难保已成定局,可万箭齐发,会祸及这群无辜武林豪杰,人群之中身手较弱,信心不足,死不足惜之人不由惊慌失措,对李啸云更加不能容忍,凌辱大骂,恨之入骨,乱成一团。

  万分危急,性命危在旦夕之即,群雄急躁情绪无不紧张高涨,几乎不能平息,却有人问到一缕刺鼻的香气,鼻息之间皆有这种异常嗅触,起先均未感觉,这股香气夹杂着浓烈血腥之气,弥漫在这个山谷之间,有人惊奇大叫,有人猜测是谁故意在这里洒下,好令李啸云触景伤情,从而真正幡然醒悟。李啸云也隐有可闻,以自己习医的经验判定这并非什么香囊或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这种妖异的味道而是一种罕见的麝香,自己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就连老天也不容忍自己,苦凄惨笑不已。

  本参大怒地看着李啸云,骂道:“原来你小子早有此打算,一人死还不算,竟然还拉这么多无辜的英雄好汉为你垫背,其心狠毒,好不卑鄙!”李啸云视死如归,反正眼下必死无疑,没有任何顾忌,从怀中掏出那本泛黄的陈旧经书,本参眼前豁然一亮,惊喜万状,定睛看清楚,书册封皮上乃是弯弯曲曲用梵文所书,清清楚楚地写着“洗髓经”三个字,犹如被其神奇魔力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道:“《洗髓经》?你终于良心大发,要将其交给我?”李啸云左手紧紧攥着经书,苦笑道:“你定是想他想的发疯,眼下我已命不久矣,不如将他给你,也算是了却他人一桩心愿,不过你只怕也无福消受了,早死一刻,晚死一刻,又有什么分别?”本参伸手过去便要抢夺,整个人就像被《洗髓经》夺取了神智,如痴如狂地走上一步,对于李啸云的叹息充耳不闻,就连左手也松开了,怜儿从本参的束缚之中脱离陷困,跌落下面的潭水之中。

  李啸云双目圆睁,几乎失声惊呼出声,由不得自己迟疑,左手将《洗髓经》向群雄之中抛弃,实令本参若要前来索取,必然经过一番激烈的抢夺,眼下情势,危急万分,赵植已经下令将士守住路口,这里便是一条死路,四周坚壁,高达百丈,几乎难以逾越,更不要妄想凭借轻功逃过一劫,自己死而无憾,这群形迹不端的武林人士也要跟着陪葬,黄泉路上不寂寞了。没想到怜儿手足受制,本参又站于石桥边缘,为了将一生心血抢夺过来,他已经神醉痴迷到了癫狂之境,他既然不顾人死活,李啸云岂肯轻易让他如愿以偿,以自己的聪明睿智,假意交出经书,令本参毫无防备,然后在他丢下怜儿身子,自己将经书也撒手抛向身后已经难以遏制清绪的群雄,好让本参为自己挡挡,一举多得,令人无不更加气恨。与本参斗智斗力之间,没感到他有杀自己的意思,倒也觉得这个大头和尚倒也真能沉得住气,多次羞辱、戏弄,竟没有半丝暴起杀人之念,定是痴迷武学到了几乎难以自拔的地步,李啸云疾奔而出,一切都感到殊无乐趣,不如临死之前让无辜之人能脱离陷困,也算成全最后的心愿,将宝剑收回鞘内,斜插后腰之间,直朝桥头边缘冲出去,与怜儿衣衫一接触,不想后心的“灵台穴”上吃了一记重手,这才恍然醒觉过来,本参怎会宽宏大量地原谅自己,他看似修为高深,其实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两年来丢尽颜面,在少林寺全无地位,甚至沦落到群雄为之不耻的地步,都是拜自李啸云所致,怎堪忍受这种凌辱,趁李啸云与他背对背相隔六尺之远,无声无息地使出生平绝学——龙象般若功,击向李啸云已然全无戒备之下的身子,得意地冷笑道:“小孽畜,跟老衲作对这便是你的下场!”然后也不顾李啸云是否被自己这浑厚无匹的一掌毙于当场,回首直朝凌空飞跃的《洗髓经》奔去,怒极凶狠地大叫道:“谁要敢碰老衲到手的东西,必叫他跟此孽畜一个下场。”整个人展开双臂,大鹏展翅也似地冲向庭院之内。

  李啸云后心就像被重锤狠狠击中,体内气血急剧翻涌,身形也被这股掌力打得几乎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左手刚触及到怜儿的衣衫,“哗!”一声响,竟然抓空,只有一截翠羽色的绸缎在手中,喉头一甜,头昏脑胀,目眵神眩,为了强撑痛楚,咬紧牙关,没有迫使这股淤血直喷出来,这滋味并不好手,嘴角溢出几缕鲜血,整个胸膛都快要炸裂开来,定了定神,忽即之下睁大双眼,一心只记挂怜儿的安危,见她又向下面的黑潭呼啸直下,自己也纵身一跃,奋力地使出最后一丝气力直冲向黑潭。

  姬无花一刻不离李啸云的身子,足见不杀他难泄心头之恨,但不想外孙女怜儿一下从本参手中丢弃,跌入下面的水潭,如是救治不及,大有性命之危,不由惊呼道:“少林寺的臭和尚,老身与你势不两立!”群雄早已按捺不住气焰,准备冲上去乱刀将李啸云斫之,没想到一部经书凌空哗啦啦地飞来,有人欣喜若狂地大叫道:“是《洗髓经》!”群雄顾不上眼前性命危急,反而争相抢夺,而本参犹如扑来的凶狠鹰隼,一见眼前有人在争抢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武学奇经,大怒喝道:“谁要是敢动它,老衲定将他碎尸万段不可,滚开!”一时起哄乱抢,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名誉、修为、气度,本根摇首,对之也是无可奈何,对吕二口道:“吕帮主,人性贪婪,唯能自救,根本无药可救,我等还是先进破屋,暂避眼前这场纷争吧!”吕二口点头称是,不敢拒绝,对身后的长老、弟子传令进破屋暂避险难,也不管眼前这群贪得无厌的江湖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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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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