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晓以大义大丈夫,丹心一片在江湖(三)
子木2015-12-25 22:199,870

  李吟风依声遁迹,只见东侧正门处站着一位精神矍铄,威风凛凛的老者,紧守住唯一的门户,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似乎从他仇怒爆射出血丝的眼神中看出恨意,生怕院子中的二人逃离了他的掌控,叫他颜面尽失,名声扫地。

  李吟风不禁苦笑,接二连三被人误会,先是被南宫紫滢当作小贼,此刻门口站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别多年的南宫博望,正置自己焦灼一件事的关键时刻,他贸然现身出来,竟将一切打断,还把自己当作是与人幽会的姘头,由此可见南宫紫滢定是背着家人偷偷跑回来,竟被狡狯多疑的父亲所察觉,一路上悄不做声地尾随其后,定是气愤女儿的不守妇道。

  南宫紫滢一听是父亲的声音,脸上虽有几丝紧张与惶惑,连忙转身挡在李吟风身前,呼叱道:“你快走,这里由我挡着……”

  李吟风皱眉道:“走?我一生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良心,此刻只身离开,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何况我与你清清白白,为何要走?”

  南宫紫滢没想事到万分紧急,他还是这般执拗,又气又急地道:“你……你难道忘了当年我爹爹如何加害你的吗?侥幸捡条命活着,全当是我弥补当年之错,你还是快走吧?你老家遭临厄难,千万不能在这里滞留……”

  “今日老夫非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孽畜千刀万剐不可,居然还想躲在女人背后一辈子做粉面小生?若老夫容留你活着走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南宫博望双目圆睁,面露勃怒,气得浑身战栗,恨不得冲上来将眼前这个人挫骨扬灰,以正视听,保住自己南宫家的名声。

  李吟风挺胸直立原地,一动不动,在他心里绝不会存有一遇危难舍人先去的念头,自己若是要依仗南宫紫滢保全性命,自己将无颜立于天地间,更妄称侠义之名,摇首拒绝道:“我一走了之岂不是令南宫小姐身败名裂,本没有花前月下之嫌,你我处世做人皆清清白白,为何要受这等屈辱,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更不能容许小姐的清白蒙受玷污。”

  南宫博望愈听愈气,眼前这个偷情的小贼居然不怕自己抓个正着,还想呆在原处认亲不成,存心要令南宫一家难堪不成?对于别人倒也罢了,连自己心爱的女儿也背着自己做出这等家族怡羞的丑事,叫他怎生忍耐得下去,对于南宫紫滢过于宠溺,所有的气怒都只得向这个面堂黝黑、粗犷、丑陋的小贼讨还,简直就是对自己莫大的凌辱,别人都说偷奸养汉,倒贴小白脸,眼前这个人既丑陋,肤色黝黑,真不知女儿看上此人哪一点了?这样不堪入流之辈也看得上眼,无疑是对自己侮辱。愈想愈气恨,暴喝道:“留你活在世间就是对我南宫一家莫大的凌辱,无论如何也休要你逃了去,否则老夫一生的名声都被你这两个不守世道之人败坏了不可。”说话的同时双手早已朝李吟风拍去,这一掌正是南宫家震动江湖的绝技——摧心掌,一上来就要立取对方性命,绝不手下留情。

  南宫紫滢忐忑焦灼,没想李吟风多年不见还是那样愚钝不化,自己为他性命安危设想,反而他为自己担忧,倒也热心至诚,不过更招人误会,引来怀疑,他若在自己的掩护下先行而去,南宫博望念在父女之情顶多也就是责打一番,将整件事以大化小,如李吟风执意要向南宫博望“解释”什么,只会更增他心头忿怒,恨不得亲手将眼前这个败坏自己门庭声威的小姘头。情势紧急,容不得半丝犹豫,南宫紫滢转身展开双臂挡在李吟风身前,两眼含着怜悯之色,激动地乞求道:“爹爹,这一切都是滢儿不好,要打要骂就由女儿一人承担,恳求您放过他一马……”

  南宫博望气得牙痒痒,刚起杀意被南宫紫滢这一闹狠不下心来,又是气急又是失望地喝道:“你给我让开,都什么时候了,还对这个小贼念念不忘,若是被天下英雄听闻,岂不落为笑柄?今日老夫非将他剥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南宫博望目眵神裂地看着女儿,叫他欲罢不能,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呼呼地急喘道:“枉老夫一生宠你,爱你,视你为我南宫家的千金宝贝,生怕你受到一丝伤害,谁想……哎!都怪做爹娘的太宠溺你,竟然已为人妇,为何要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简直太令为父失望,你让开,否则老夫……”

  南宫紫滢也忍不住流下感激的热泪,神情漪澜地感激道:“女儿不忠不孝,深知爹爹最是疼我爱我,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任性一次,还望爹爹您原谅……”

  南宫博望双目怒睁,脸上肌肉不住地抽搐,右手举起一掌奇快地打在她脸上,就连李吟风这样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也未能看清他如何出手。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啪!”南宫紫滢白皙俏丽的左颊上顿然现出五根红印,这一掌打得着实不轻,但她不避不掩,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欣然承受着,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受到父亲的责打,虽心痛如裂,但更多的是释然。

  李吟风欲上前阻止也是晚了一步,但见南宫博望毫不讲理,亦是大怒,呵斥道:“她最是敬您,爱您,甚至不敢对您有半丝违拗,想不到您迂腐不化,不可理喻!”

  南宫博望本这一掌打下去于心不忍,懊悔不已,谁知李吟风“拔刀相助”反激得他心中怒气愈演愈盛,脸上刚有几丝惭愧的松懈,一下子又换回了暴怒,对斥起来:“小王八蛋还敢在此张狂,你损折我女儿名声不够,还想将她置入万劫不复之境,今日非将你挫骨扬灰不可……这也难泄老夫这口恶气,说!你姓甚名谁,老夫从不杀无名鼠辈,胆敢在我南宫家作对是何人指使,还是有人背后撑腰?”

  南宫紫滢所受的委屈又一次被李吟风无情地拒绝,一听双方性格暴躁,对自己的安危丝毫不顾,为了不让父亲激起旧恨,正过脸来喊道:“爹爹若要杀了此人解恨,不如也将女儿也一并杀了,既已败坏南宫家清誉,令爹爹您颜面无光,我也罪不可恕,要杀要剐全无怨言!”

  南宫博望气得全身直发抖,面对女儿,这一掌迟迟不敢打下去,心里犹豫不决,自己从未打骂过她,在自己心目中女儿从来就是乖巧听话,不敢对长辈的教诲有半丝违拗,想不到今日为了一个面貌丑陋、不相干的外人公然与自己作对,换作是谁都难气消,刚才气怒之下狠狠打了一耳光,真令自己痛心不已,既后悔又失望地责备道:“滢儿,你真要令为父陷入不忠不义,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难道还想让为父替你操心么?”

  南宫紫滢被严父教训一番,所受的皮肉之痛不足为虑,真正痛彻心扉是看到迟暮老人为自己伤心绝望,但自己不能退让半步,否则会受到良心谴责、一生愧疚难安。“爹……请恕女儿不孝,令您失望,可惜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他一丝毫发,只因我们一家实在亏欠他太多太多……”

  南宫博望惊怒地斥道:“这是什么道理?与我南宫家大小姐勾勾搭搭,竟然还要老夫原谅他……本末倒置,颠倒黑白,此人欠我南宫家就是下辈子也偿还不清……”

  李吟风实在不忍见他们一家人为自己存有耿介误会,就算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一人身上也要保全南宫紫滢的声誉,无滞于物,心鉴如镜地道:“伯父说得极是,是我李吟风欠你们太多太多,此生也偿还不完,怎能让所有的过错都由南宫小姐一人承担,我却远远地躲在后面,哪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您若气恨不过,就由我一人承担便是,千万不能为难她!”

  南宫紫滢绞尽脑汁地掩饰他的真实身份,不曾想李吟风居然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不知轻重地自道名讳,之前所受的一切屈辱都终究徒劳白费,怨叹紧张,惊状莫名地看着他。

  南宫博望一听李吟风自道家门,犹如听到近十年来最大的奇闻,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惊惶地再三确定道:“你说什么……你是李吟风?”

  李吟风理直气壮地道:“不错,我就是李吟风,十年之前被伯父您一家好心搭救,所幸才捡回一条命的李吟风!”

  南宫博望对这个人无时不刻都心生恐惧,十年前他下落不明,无论怎么搜寻此人下落均是无功而返,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容貌今非昔比,不由定睛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就像是在端详珍稀怪物一样,日思夜想着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无迹可寻,生怕他有朝一日得悉一切回来找自己报仇雪恨,害得这十年来每日如炙如焚,寝食难安,双眼睁得老大,吃吃地问道:“你……你……居然没死,今日回来可是……找老夫一家报仇的?”

  李吟风憨直地一笑,随性以对道:“伯父还在跟小子开玩笑?我当年深受您一家大恩还未得报,怎会以怨报德?今日本想报恩,谁知道……先是被南宫小姐误会成入室行窃的小贼,刚以叙旧事,不想伯父一来全然把我们当做是花前月下的不轨勾当,还来不及解释,您就勃然大怒了。”

  南宫博望难以置信地呆看着他,仍旧不肯相信地道:“当年老夫财迷心窍,不惜凌辱你,令你吃了不少苦头,你会不计前嫌?少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既是来一雪前耻,废话少说,你以为老夫好哄骗还是好欺负?”说着又是摆开架势,半信半疑地准备来个了断。

  李吟风慌乱地摆摆手,自己愈是解释,南宫博望愈是不信,原本不善言辞的他只会将整件事愈加严重,着急地向身边的南宫紫滢求助道:“南宫小姐就请你向你爹爹解释清楚,我真没有恶意。”

  南宫博望冷哼道:“老夫当年可是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会好心不计较?真以为自己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不成?再说清溪县都已经传遍了,整个刘李村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惶惶不可终日,老夫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岂会着了你的道?”

  李吟风诧异地问道:“您说什……么?清溪县刘李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昨日才到江南,一路奔波,路经此地,绝没有滞留,看到当年这里熟悉,这才暂借贵地歇歇脚,刚一下马就与南宫小姐相遇,我却是不知到底什么事令伯父如此紧张,如是有得罪无礼之处还望您不要介怀,大人不计小人过!”

  南宫博望面露愁容,这十年来每一想起此人就像是心头的难以拔除的毒芒,生怕他会回来报复自己,没想到真碰面了,他竟不挂念过往之事,反而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叫自己怎能不错愕惊讶,怔色之即再三端详他的面色神情,看不出半丝怨恨,还冲着自己傻傻的笑,这才确定他居然对自家之事一无所知,不由宽心,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有件事压在心底,叫谁也不好受。

  南宫紫滢见李吟风相安无事,自己的爹爹气怒暴躁也变得平静,心里悬挂的巨石这才放下,变得欣然开朗起来,正欲在之间翰旋,不料南宫博望脸色大变,趁着李吟风戒心松懈之时突施毒手,就像死神悄然降临至李吟风头上。惊骇之下不由失声脱口呼救,但终究还是不及父亲迅捷如雷的身法。

  “臭小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陪老夫走一趟,有位老朋友着急见你,休怪老夫无礼了。”南宫博望距离李吟风不过三步之遥,加上面无表情,毫无预示,就连最亲近的女儿也丝毫不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李吟风满怀欣喜,热诚至切,本以为相逢一笑泯恩仇,走上前去准备好好叙叙旧,对于南宫博望老奸巨猾的心计毫无防备,就在自己疏忽之时,突然施展毒手,令自己措手不及,心随意动,体内两股至纯至烈的真气犹如自行预示周遭一切不利的因素,自行触动,李吟风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颟顸愚钝的傻小子,一察觉身陷危急即刻反应,就算李吟风再迟钝在神功护体之下也截然换了个人似的。

  不动兵刃,激起体内那股不甘示弱的任气,大有来得正好的自信傲气,电光火石之间,李吟风已对自己身负两大神功运用自若,既然对方是长辈,出于尊敬不敢无礼冒犯,自然没有去拔背负的“昆吾石”宝刀,凝掌成抓,以快御快,与南宫博望切磋较量了不知多少招。

  “虎煞神掌”与“摧心掌”之间的较量,只闻“噼噼啪啪”声响,盈久不绝,南宫紫滢只见这一老一少相距三尺,各自站在原地静若恒岳,就像一具雕塑,面神凝重,纹丝不动,两眼陡放精光,不敢眨一下眼皮,两人之间掌影闪烁晃动,难以用肉眼看清,似乎谁也不敢大意。

  南宫紫滢心急如焚,不知该相助哪一方才好,更猜不到父亲为何一下变得反复无常,为了缓解两家的恩怨,在旁不住地劝解道:“别打了,你们都各退一步,握手言和,从此还是朋友。何必闹得跟生死大仇一样不死不休?”

  李吟风在这等紧要关头亦能应变自如,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南宫小姐你也看见了,非我一人说罢手就能罢手,一切都是你爹爹不肯,我自是自保反击罢了。你且远离一些,免得被我二人所激溅出的真力伤到,到时候真叫我无暇照顾你的安危了。”

  “谁跟这样绝情绝义的畜生当朋友,再说了,老夫也是迫不得已,这其中的厉害你是不知道,今日他非跟老夫走一趟不可,否则就是打断他的筋骨,废了他的手脚也要将其拿住。”说话激越,手上的动作却是愈来愈快,似乎存有深仇大恨,非将李吟风制服不可。

  “好啊,今日倒要见识下南宫家独霸江湖的高招,将您挫败,令您心服口服,说出到底是受谁指使?”李吟风眼明手快,说话之间又回拆了好几招,掌影在二人之间越使越快,罡风激溅,招式精湛,任谁也不敢有一丝大意。

  南宫紫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本以为此次相见能冰释前嫌,哪料到二人一碰面就像生死宿仇一样,谁也不肯容忍退让,到底是何缘由实在令自己匪夷所思。又不敢上前阻止,免被他们交手之时的劲力所伤,虽对李吟风十年不见,身手已是突飞猛进,但出于对他的愧仄,多少有些担心不是自己父亲的对手,相助任何一方都不是自己心中所愿,情急大喊道:“你们一人都少说两句吧,有什么恩怨化解不开的?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到底哪位急着要见吟风兄弟?不如爹爹说出他的来历,我想吟风兄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定会乖乖地跟随去见那人。”

  南宫博望听自己的女儿事到关键时刻还是偏向外人多些,不由老气横秋,她的话虽直中要扼,不免在心间存有不忿,咬牙切齿地恨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还从未受制于人,如今连自己的颜面都保不住还要对后生晚辈的话悉听尊便,简直是侮辱老夫,今日就是天王老子对我发号施令也是置之不顾……”说完手上的劲力加重了几分,阴柔狠辣的招式也愈使愉快。

  李吟风也为对南宫紫滢的好言规劝深表感激,若自己好心领情,听任她的安排,决计会被南宫博望狠辣的杀招所伤,一丝也不惧怕对手,仗借自己身负精湛武功加上从多位绝顶高手所潜移默化来的豪气胸襟,将眼前的较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应对自如地承情道:“南宫小姐你也看见了,并非小子我不肯罢手,而是命悬一线迫不得已,你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多说无益,且先呆在一旁好好观战,我自会念在恩情绝不伤你父亲毫发。”以沉凝稳重抵御对方的阴狠毒辣,专心应招,不敢再有分暇,意图尽快制住对方,好证明自己言出必践,光明坦荡。

  南宫紫滢道:“难道你们就非打得你死我活不可么?到底是谁在其中挑拨两家的关系,简直卑鄙阴险。”一阵冥思苦想之即,细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仔细观察父亲此刻的焦灼忌惮,试问能令南宫家折服之人,绝对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否则怎能令父亲为之心甘情愿地听命于他?“是哪位江湖前辈要见这两人非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如是英雄好汉,为何不亲自出面,也好为江湖人敬仰。”

  南宫博望为人心机城府极深,行事阴险毒辣,以自己对父亲的了解,绝不会轻易供人驱使,定是受了谁人的利诱或是受到性命威胁,迫不得已才唯命是从的,古人言: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自己不想父亲成为别人手中的刀,莽夫,为世人耻笑,这才有所起了疑心,但对方不肯露面,这才大声喧喝,意图拿话语激出幕后指使。

  南宫博望有些心虚,生怕女儿的话语激怒了这位大人物,告诫道:“滢儿别乱嚷嚷,你爹我可是江南名宿,谁会有能耐令我听命于他,只怕等到下辈子去了,你少在我面前演戏,好伺机令他逃走,今日为父非杀这个臭小子不可。”

  李吟风对于其中的缘由一无所知,专心地拆解南宫博望施展的狠辣招式。可惜南宫博望愈是掩饰终究逃不过朝夕相处的女儿眼睛,就令心思敏锐的南宫紫滢怀疑。南宫博望与李吟风胶着,根本腾不出空暇来阻止女儿,只能眼巴巴地任由她猜测,倒有些做贼心虚。

  “想不到南宫世家居然越来越不济,居然连个后生晚辈也降服制止不了,还得我亲自出马,太令人失望。”说话之人竟然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声音,大出人意料之外,无不骇然。南宫紫滢满是忿恚地仇视着此人,是她在背后始作俑者,父亲与李吟风斗得死去活来,她从东厢的一间空屋中闲庭信步地走出来,这一切已然证实与自己猜测的一样,但见到她的面目时不由心神为之一震,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各有五道殷红的血痕,给人的感觉妖异、恐怖,别说南宫紫滢是位富贵娇弱的千金小姐,就是胆量大的正常人见了也不忍再多看一眼,立即被来者丑陋的面目感到骇怖摄神。

  在南宫紫滢心中来人就是无盐,心肠阴狠毒辣,挑唆父亲为其奔走迁徙,不惜令南宫家与李吟风之间关系越闹越僵,别说她长得满目慈悲,一方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模样,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今日差点两败俱伤,单论这股忿恚之气实在难消,双目仇视地直看着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镇北王段正良独女——段思君,她与女儿沈凝于黑龙潭之后并未大失所望地回到大理国境,反而隐匿行踪,在江南一带活动,要问此刻为何独自一人露面,不见心爱之女沈凝的身影,一切都要从那次黑龙潭武林聚会之后说起,沈凝对李啸云见异思迁感到伤心欲绝,却又对他念念不忘,心中既痛恨他绝情,又不禁担忧他在众多武林名望的围攻下是否安然无恙地活着,原本打算与其母段思君回到地处千里之外的南陲小国大理,从此不再踏入大宋半步,可惜爱之深,痛之切,表面上对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百依百顺,实则内心依旧忘不掉与自己青梅竹马般的李啸云,日久生情之下,形色憔悴,茶饭不思。见到心爱之女因情落得身心重创,遍体鳞伤,虽是故作坚强未向自己倾吐心中的眷恋,作为过来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女儿重蹈自己年轻时任性冲动的覆辙,将她的心神暂且安稳下来,交到心中既爱又恨的沈闻疾手中,自己只身前往临安一带找李啸云报复。这才有了眼前阴差阳错这一幕。

  南宫博望只知有李吟风,并不得知哪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负心汉竟是另有其人,敢得罪武林无人不畏惧三分的大理段氏,就是自己的女婿也是不容,更何况段思君武艺高超,放眼天下也极难遇见对手,在其声威屈服下唯命是从,误将李吟风当成了李啸云。

  然而李吟风为人淳朴敦厚,做事一本正经,就是应对生死较量也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分神,何况他与段思君背对而处,双方还未谋面,自然不明谁人对自己抱有深仇大恨,竟要胁迫南宫博望置自己于死地不可;再说李吟风为人憨厚,不及兄弟李啸云的机警,善断,就连毕雅涵的警觉与心细也遥遥不及,不会去琢磨来人究竟与自己有什么恩怨。

  段思君本想假借落寞的南宫家之手铲除伤害了自己心肝宝贝女儿的李啸云,万没想到来人不是李啸云,而是性情大为反差的李吟风,并不知道南宫紫滢对李吟风怀有愧疚,抑或是旧情未尽,尽力地保护他的安危,不让自己一家再与李家结下化不开的恩怨,正因对当年旧事存有抱憾,所以极力地弥补自己甚至南宫家对李吟风过错,虽陷于两家恩怨之中,但亦能保持清醒,嗅觉灵敏,一下察觉其中的可疑,一面劝解二人不要做无畏的厮杀,一面机警聪颖地逼出幕后指使之人,让其不能得愿以偿,无处遁形。

  段思君一脸阴晴不定,原本她面目全非,性情刚愎孤傲,不苟言笑,那几道妖异诡谲的血痕更显狰狞,活脱一个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魔,冷言峻色地骂道:“南宫家也不过如此,竟敢在我面前演戏?看来非我亲自出马是不能遂愿。”

  南宫博望一看到段思君犹如老鼠见到猫般的惧怕,刚才那副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模样全然换作了敬畏,虽与她本人隔着李吟风,但他不敢直视段思君的颜面,结结巴巴地回道:“请……你恕罪,是小的办事不力,没能……速战速决,且再容小的一刻,定能……”

  “够了,少在我面前矫揉造作,说是表迹忠心,实则是为了你女儿吧!真不知道世间还有多少无知少女,被小贼的花言巧语迷得神魂颠倒。既有私心,再给你十年也是同样的结果!”

  南宫博望吓得面色土灰,手心,后背皆冒冷汗,面对大理段氏,整个武林不为之忌惮敬畏三分,加上他们神乎其技的绝学在整个武林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自己家道中落,而段氏还是如传闻中那样如日中天,一听这位性情乖张的郡主似心存不忿,更加吓得手足无措,不明她话中含义,更不便亲口询问其中的含义,头如捣蒜般地应道:“是,是小的办事不力,令您颜面折损,请你再……我将功折罪,不出三招就将此贼拿下。”

  南宫紫滢没想一向心高气傲的父亲竟会对面前这位面目可憎,心肠如蛇蝎的妖妇唯命是从,却又不明其中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碍于关心李吟风的安危着想,倒无心去琢磨来者到底是谁,与自己家什么关系,为何要对李吟风穷追不舍,等等疑问,百思不得其解,纠缠一起,其乱如麻。

  李吟风挺胸站立,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就算再迟钝,再不知后觉也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位来历不明之人的肃杀之气,来人亦非朋友,而是最可怕的敌人。就算李吟风久经沙场,应变万能,亦不敢在此刻掉以轻心,面对自己的南宫博望说什么也要抓住自己,身后又冒出格外冷静、严酷的敌人,胸膛里的心也开始急剧跳跃,难掩不安。

  段思君因情所困变得性情乖张暴戾,曾一度陷入愤世嫉俗之境,打算将自己十余年来所受的苦痛折磨加倍报复给相爱之人,十一年前,李啸云从中化解了沈闻疾与她之间的仇恨与矛盾,开始一心为了二人的女儿弥补一位当母亲的责任,谁知道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正当李啸云回家探望爹妈,遭临到惨不忍睹的变故,还差点死于仇家无情追杀,从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一段近乎残烈,不堪往事的变故,竟在女儿沈凝幼小的心灵萌生对李啸云的恋恋不忘,开始天南地北地找寻他的踪影,那股爱得死去活来的劲势似乎看得到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为爱不死不休的影子,作为痛失对沈凝十六年来的缺憾,作为母亲的她自当全权为她打点一切。

  然而,李啸云侥幸逃过了劫难,摇身一变成了野心勃勃、志在天下、夷狄胡虏的义子,成为了兀术身边达成一统天下的工具,这些纷繁复杂的政事原本在段思君眼里不值一文,这个天下是安定繁荣,烽火不断,都无心过问,但女儿却对李啸云爱得却是死去活来,难舍难忘,数年后,李啸云的在中原武林,乃至江湖中声名鹊起,臭名昭著,原本可以仗借自己的地位与大理段氏的威名将整件事平息下来,竟想不到李啸云放浪不羁、风流成性、处处留情,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多情种子,而对沈凝抱有感激与敬畏之义居多,却从未表露心迹,很令沈凝伤心难过,甚至沉沦轻生。她即为沈凝母亲,自该为女儿的终身幸福操心担忧,直到半年前,李啸云面对天下群雄,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只顾自己逃生,而对沈凝不闻不顾,正眼也不瞧上一眼,而他深爱之人还有龙怜花,赵瑗瑗,单单对沈凝不值一粲。

  表面上答应女儿要在暗中保护李啸云,一路跟来,峰回路转,竟然又回到了当年给双方带来无尽苦痛的地方,沈凝心力交瘁,只愿李啸云能平安无事,段思君对女儿的忧伤痛苦一点一滴地看在眼里,感同身受,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换取来的依赖与寄托重蹈当年的覆辙,她要将负心汉杀个干净,让沈凝彻底死了心,一面安稳着她,一面说是四处打听李啸云的踪迹,将她留在了杭州西湖旁的寒山寺中,代由“渔樵耕读”照顾,背着她开始以自己的手段处置这段悲剧。无意之间打听到南宫家与李家的恩怨,武力制服了南宫博望,以供自己驱使,借助他人之手铲除祸害,不想上演了眼前这一幕误会闹剧。

  “南宫博望,你太令本郡主失望,还道你为了重振南宫世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不择手段,谁知道竟与世间庸俗之辈别无两样,竟敢对本郡主阳奉阴违,为了自己的女儿藏私顾虑?”

  南宫博望吓得心胆俱震,战栗出声回道:“小的能为郡主效力肝脑涂地,绝无半点顾虑,只要能重振我南宫家的声威,无论是谁,我南宫博望绝不会心慈手软!”

  “哼,直到此刻还在狡辩,你真是老奸巨猾之徒,既然心疼爱女,不忍对一个声名狼藉之徒下手,只好由本郡主亲自出马,快刀斩乱麻,免绝后顾之忧!”

  “不,不,不,郡主身份显赫高贵,是南宫博望办事不力,且消消气,再容小的丁点机会表明忠心,即刻便好!”

  这时南宫紫滢没想父亲还在做他的枭雄梦,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一位妇人惧怕成这样,毫无半丝尊严,李吟风的处境万分凶险,更为之担心,不由力劝道:“爹,女儿不求别的,但愿你能放过李大哥,他一生凄苦坎坷,不能因意气用事而大违天下道义啊,那样刚愎自用岂不是与恶魔为舞?”

  南宫博望一面厉言峻色地教训女儿:“住口!大人做事岂容你们晚辈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还不快向这位前辈赔不是!”一面又生怕段思君勃然大怒,本对自己的办事能力大为恼羞成怒,素知她在江湖中的威名与手段,更担忧她暴起伤人,女儿南宫紫滢必死无疑,对段思君赔礼道歉:“郡主息怒,小女年轻气盛,不懂规矩,念在我一片忠诚,还望你高抬贵手!”说着,面情急剧变幻,切齿痛恨,将所有的屈辱与怒恨都朝李吟风一人发泄,破口大骂道:“姓李的,你也看见了,非我南宫博望要为难你,而是你罪有应得,咎由自取,竟敢得罪武林人人为之敬仰的郡主,你真是自寻死路!老夫问你,可曾做过对不起天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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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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