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贤某是很反感在正文前后添加这种类似乞讨似地告示的,因为这样破坏了文章的完整性。
但是没办法,时势逼人,那个叫什么劳什子票的东西,还求读者顺手点一下吧,贤某一直是自己在给自己投票啊,可怜还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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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可怜……不要怕……你一定能够变回来的,变回来……”方良蜷缩式的睡姿搂着变成乌龟的小绒球,喃喃呓语。木屋内尽入梦乡的众人当然看不到此时正在发生的恐怖场景:
冷冰冰的乌龟宽大的、裂缝形的嘴巴凑在方良柔软的脖颈上,缓缓张开——咬了下去,白皙的皮肤渗出了一丝血痕,女孩吃痛皱眉,眼睑跳动,似梦似醒的微微睁开一线目光,一丝金光瞬时映入眼瞳。
恍惚朦胧的两点金光忽远忽近,好舒服!方良全身的筋肉缓缓放松,仿佛洁净的身体浸泡在温泉中的享受,不知不觉中,灵魂和意识已开始逐渐黯灭。
冰冷的龟壳同屋外的塞北寒风一样变得更加冰冷,而此时的方良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金黄色的眼睛摇曳着梭形的深紫色瞳孔,在墙壁和地板上投映出婆娑斑驳的光影。
数里外一棵参天古松的枝顶,一个相对渺小的身形丝毫不受寒风碎雪的影响,向木屋的方向瞥去一丝狡黠:哼哼哼,不愧是本少爷手创的魔宠——果然够坏!
晨曦的阳光升起在遥远的地平线,平射入纵横的深山和林立的松柏榛橡,木屋内却依然是黑夜。时近正午,阳光穿过积雪积压的树冠,又经雪面反射,木屋内的众人终于在光明和饥饿的催促下陆续醒来。
方良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深呼吸,懒洋洋的转过脸,看见一张白皙光洁的脸躺在枕头上,乌黑柔顺的长发凌散的盖在枕铺,似睡非醒的眼睛不时翕颤。
好美啊——啊!等一等!方良瞬间一阵恶寒:这……这不是我吗?那——那我呢?
方良想要摸自己的脸,可是映入眼睛的却是一支毛茸茸的短小肢爪!
啊——
方良忍不住大叫,可是听到的却不过只是一阵微弱的嘤嘤吱吱。
小绒球终于变回来了,可我,却变成了小绒球!
心中一片空白的方良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姣好的脸孔,少女的可爱依旧,甜美天真的微笑依旧,只是那弯弧形的笑眼中分明闪烁着得逞的奸诈和恶辣。
一个柔弱婉约的声音在小绒球的脑海里回荡,然而内容却无异于致命的霹雳惊雷:“准备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说再见吧!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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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奸诈和恶辣的眼神,偷换成了小恶魔的灵魂的李定国的身体立在船头,享受着身后吹来的北风,沿着浑浊平缓的大运河泛舟南下。帆船的速度或许算不得快,但贵在恒定,所谓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几天下来已过了淮河,眼看就要看见长江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春风十里扬州路”、“二十四桥明月夜”……风光旖旎,歌舞昇平。凭借运河和长江交汇的水运便利以及云集于此地的众多盐商巨贾,造就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繁华迷梦。
来往于运河与长江间的帆船正如这滚滚江河水一般川流不息,逝者如斯。李定国所搭乘的帆船作为滚滚洪流中的一滴,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有一群人却引起了李定国的注意。
古渡桥、天宁寺、平山堂,商贾云集,店铺林立,人烟辐辏,摩肩接踵,喧阗热闹。繁华热闹的运河码头、栉比鳞次的歌楼舞榭、酒肆赌坊、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边境的虏乱和陕北的匪患丝毫影响不到这吴越的繁华,“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极圣之世”,是每个人心中的幸福和骄傲。就在这川流熙攘的人群中,李定国的目光突然锁定了一群道士,没有错,的确是一群身穿道服、头戴道冠、右臂搭着麈尾拂尘的道士,人数大概有三五十人,似乎正在沿街布道。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自然不会让我们的小恶魔这样注意,这群道人的相貌有些古怪:苍白的皮肤,灰黄褐栗的各色须眉,彰显着他们来自异域殊方的血统。
怀着好奇,李定国慢慢走上近前,这时,其中一名年纪最长的老道看到了他,迎上几步,微微颔首,扬了扬拂尘,搭在左臂肘间,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单手打稽,口唸:“阿弥陀佛!”
李定国险些跌倒,眉头耸动、眼角乱跳,舌根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你到底是信哪个教的?”说着,定了定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人须眉皆白,虽然头发盖在道冠下看不见;铅灰色的瞳孔泛浮在浑浊深邃的眼眶内,零星的几颗牙齿早已撑不起唇腮;加上一脸松弛苍老的褶皱,看得出来,他至少有八十岁高龄的年纪。
“阿门!贫僧……”
“你等会儿吧!”不等老道开言,李定国急忙打住,抢白道:“你们是哪一国来的番僧?”话音刚落,李定国突然感到异样:原本喧嚣热闹的街市瞬间安静了下来,男女行人仿佛瞬间冻结,整齐射来的目光凝视片刻,纷纷低头掩口,快步散去,秋风扬尘,幌帘飘飘,一片寂静。
李定国先是一怔,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虽然身着便装,一口的京师口音和脚下的虎靴还是彰示出了自己东厂特务的身份,虽然说李定国不怕穿帮,但毕竟不像多惹麻烦,便催促老道说:“算了,你快说吧!”
“阿门!愿神的荣光普照世界!祝福您,尊贵的大人!贫僧贱号龙华民,乃大西洋国远东耶稣会会长……”
“你等等!”李定国再次打断他的话,“你是天主教的会长?那为什么打扮成这副德行,不伦不类的?”
“尊贵的大人,是这样……”龙华民来中国快五十年了,华语讲的地道至极,而且懂得多种方言,至于风土民情、人情世故更是了如指掌,通过刚刚的变化他早已猜测出李定国的身份,因此毕恭毕敬的将自己的经历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原来,龙华民自利玛窦死后便继任为罗马教廷派驻中国的耶稣会会长职务,一直活动在山东济南周边一带传教。不久前,由于同当地的僧侣发生冲突,被山东布政司的官员驱逐出境,只好流落南直隶,却遇到了一批奉诏前往京师的东南诸省的传教士,本打算一同北上,半途中得知京师屡次被兵,十分危险,便有些动摇,后来又得知新教国家谙厄利亚的使节团受到了皇室信任,人心更加动摇,龙华民同众人商议决定暂不赴京,而是在南直隶和浙江等江南繁华地区就地发展教徒,同时关注京师的动态,静观其变。另外,为了避免与中国的固有宗教发生冲突,他们故意扮作这种不伦不类的装束,以图刻意模糊宗教差异,真可谓费尽心机。
当然这一切龙华民并未全盘托出,而是检粗略梗概大略一说,李定国本来也不甚在意,只是觉得好奇,便说:“看不出来你这番邦老道还挺机灵的,京师确实乱了些,你们就先在此太平地界儿传经布道好了,不过留点儿神,别搞些个妖言惑众、通匪藏奸的勾当,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用得上你们的时候。”说完穿过几条街巷,便不见了。
龙华民已猜出了他大概是什么人,心里自然欢喜。但无论是龙华民还是李定国,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楼顶上微微探出的一只眼睛,随着李定国的离开,悄悄隐去,消失了。
由于之前搭乘的船已经抵达目的地,不再继续南行,李定国回到码头,打算再另寻一条船去常熟县,又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那一封布片,鼻孔出气,冷哼一声:江阴县总舵主吗?算了,先放一放好了,本大人还是先料理一下个人恩怨吧——肮脏的人类,竟敢触碰我魔族的身体,这次定要你生不如死!
虽然凭他那一身魔魂改造过的身体,走陆路或许会更快些,但邪恶终究是不会辛苦自己的。水陆通衢之地,船只自然有的是,很快便找到一只往松江府贩运绸缎的商船,明天一早启程。一切谈妥,李定国离开码头,就近选了一家客栈住下。照常说来,本当一夜无话才是,但事实上,这一夜却有人无眠。
时间早已经过了午夜,街道上依然熙熙攘攘,每一家路旁的店铺门前都悬挂着几盏大灯笼,照得街道如同白昼。显然,扬州和中国的其他大城市一样,是一座不夜城。李定国上街,在人群里随手扒了一包银子,瞎转了一圈,刚刚回到房间,弹指点燃灯烛,坐到桌前,斟了一盏茶,唇触杯沿,正打算喝,突然,眼珠斜视窗棂,瞬间甩手,将茶盏掷出窗外,满杯的茶水竟一滴不漏。不过,显然这一家伙并未打中目标,因为紧跟着一声豁然,窗闩正中刺进来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哗啦一声窗破,跳进来一袭夜行衣,二话不说,高举着明晃晃的长剑直向着李定国面门砍来,剑锋划破空气,带起风声,直奔眼前。说时迟那时快,倘将时间放缓,只见李定国不慌不忙的伸臂抬手,正握住那只向自己挥来的攥着剑柄的手,夜行衣虽然使劲全身力气,手臂却依然生生停在半途,更糟的是连收剑回撤也不可能了。李定国面带微笑,舔了舔嘴角,将手一反,剑锋在眼前划过一道半圆弧,尖锐的锋刃正对准夜行衣的心口,恶魔那一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此时正笑眯眯望着近在咫尺的蒙面中露出的那双满是惊恐的眼睛,手把剑柄,轻轻向前一推——高亮刺耳的笑声伴随着裂帛断骨的声响——长剑穿胸而过!
李定国歪头望着刺客身后高高耸起的剑锋上沾染的腔血、肌肉和内脏,笑吟吟的望着尚未死透的夜行衣,用柔柔的语调说声“再见了!”紧跟着用力运胸使臂,像甩麻袋似的将血淋淋的、胸口插剑的夜行衣原路扔出窗外。尸体刚出窗口,残破的窗扇自动关闭,房间内迅速恢复宁静。只有茶几上缺失的茶盏、损毁的窗闩以及地板上点点滴滴的血迹隐隐透露着短暂的打斗——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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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港外海。
一艘不算大的帆船斜着风帆,借助秋日的北风破浪东去。方形的船头上,短襟大袖、头戴乌纱笠的崔鸣吉和随行的一干朝鲜人等,最后回望了一眼上国的陆地,心中百感交集:是啊,这一趟行程实在太过于丰富多彩了,有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鞑靼使节团,有凄惨离别却又不失皇家威仪的永王辞京,还有惊心动魄的东厂牢狱之灾……
遥望东海外的故国,那已经沦为腥膻之乡的故国和水深火热、匍匐在犬羊铁蹄之下的苦难同胞,以及流亡海岛的王室,崔鸣吉忍不住咬牙切齿,再一次按了按藏在贴身内衣夹层内的那一包种籽,那是能够开出世上最美之花、炼出最邪恶之药膏的植物的种籽,但,也是朝鲜复国的希望之种籽!崔鸣吉眼眶内激荡的泪花迎着东天白亮绚烂的太阳,闪烁出仇恨、果敢和决然的光芒——
憧憬着复国,向往着复国,王脉不绝于海上。底野加一年可以收获两次,即使是在朝鲜这样气候寒冷的国度。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对于复国的期待,是一个美好的憧憬,或是梦想,抑或是幻想——那么,究竟是国家承载者幻想,还是幻想成就了国家呢?
碧蓝深邃的海浪,表面上避开披靡而来的船头,分裂两开,但当船体驶过之后,又迅速愈合成一条冗长的白线,拖在船尾,万古不变。
永恒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