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锦天走后,我根本无法入睡。如果说之前他不告诉是因为不想让我参与进来的话,那么,现在我是多么的希望他从未告诉过我。一直以来,我都在纠结吴锦天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那种好奇心让我像着了魔一般,只看到了戏剧性的剧情而忽视了现实的残忍。在我得知了更具体的家族秘密之后,我有的不是那种好奇心被满足的愉悦感,相反,这好奇心解开的秘密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吴锦天是否了解我真正的心情,但我的确还承担不起。连吴锦天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要怎么解决。他真的以为我有能力守护段誉吗?明明知道自己毫无用处,却还要在危急关头挡在前面,然后无助的眼睁睁的看那些人抽段誉的血来做研究。就像内蒙的时候一样,就算没有能力阻止陈馨,却还要留下来,只是为了段誉在被抽血之后能用我的血续命。这就是事实,这才是我对吴锦天承诺的事实。就算没有能力保护,也要不离不弃。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
天明时分,我的脑子清醒了些。昨晚那些自暴自弃的怨念已经淡了不少。又开始一遍一遍的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总总。很快,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吴锦天在离开内蒙之后又去了哪里,去干什么,那个死了的老头的身份我还没问呢。没想到,自从昨晚之后,吴锦天似乎对我什么都可以说了。而且回答的很干脆,“我只是出去寻找避免你参与进来的办法。而现在,那些经历已经不重要了。”的确,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在那之后,我看着段誉的时候的心情也有了变化。从前,也许脑子一热也想过要保护他这个让人很不爽的白痴,但那只是一时的莫名的感觉。但现在,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沉重。即使是光看到他,都会感到压力很大,好想逃。但又感觉被什么束缚住,我逃不开我是吴家人这个事实,也逃不开已经与他相遇的这个事实,还有就是那个要保护他的虚假的承诺。也许是牵绊太多,即使段誉他让我很不舒服,压力很大,但若是看不到他,我也会很烦躁。一想起第一次他给我的痛,那种让我感到自己的确是真实的存在的痛感,我就莫名的坚定起来。也许,从那一次起,我的使命就已经开始了。他每天还是那么傻乎乎的,早上起来帮我洗漱,给我端早饭,推我到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又是午饭,然后又是晚饭。完全没有多余的话,就连与他相关的他自己的事情也不会来问我一问。一想到,我以后真的要跟这个闷油瓶一起,我就头疼的要死。
刘念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总算靠谱,在我的伤快好的时候,终于露面了。一看见他,我的脑子就又兴奋了起来。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儿了,想退出是不可能的了,那还不如就认认真真的做起来“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你要是再不对我说实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他只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很感谢你救了我,但这件事跟你救不救我没关系。而且,你刚也说你爸爸都告诉你了,那我也没什么再能告诉你的了。”不,吴锦天是告诉了我不少,但却丝毫没有涉及到刘念的底细。我甚至怀疑吴锦天根本不知道有刘念这个人。没准儿这背后还有些事情是连吴锦天也不知道的,但就算吴锦天知道,那也只能证明吴锦天还是没对我说实话。而我对这背后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咱们要不这样,我来问,你来答。你从中选出想说的说,不想说的就直接跳过。”他沉默了一会儿便点点头。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内蒙的事“在内蒙时候的那个老头是谁,李小果为什么叫他师傅,既然是李小果的师傅,那你又为什么会知道他在那里?”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那老头是谁,更不知道那老头是李小果的师傅,我只是查到吴锦天到了那里。”刘念一向严谨,但没想到这个问题他回答的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不如“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你以前到过那儿的。”他见自己的谎话被揭穿了有些惊讶,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我是到过那里,但那时候,那里还没有小屋,也没有那个——那个老头儿”。好吧,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等等,“你是说你也听见李小果叫那老头师傅了?”我这一问他显得更惊讶“李小果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李小果否认的事情告诉他,虽然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但谨慎也是必要的。但又一想,李小果也没对我说实话,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事情联系起来,也许会套出什么。“李小果说他根本没叫过那老头师傅,”没想到我这么一句竟然换来了刘念更加强烈的反应。他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呆了半天,但和刚才一样,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又沉默了半晌,我以为他不再说什么了,他才突然道“以后要注意,现在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要相信。”听了这话,我知道刘念跟李小果之间的确存在着什么矛盾,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明显。因为刘念的这句话说的很平淡。要是按刘念那拼死保护段誉的劲儿,如果李小果真的对段誉不利的话,刘念现在也许不会这么平静。也就是说,有矛盾,但矛盾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算来,我暂时还是可以对他们两个放心的。
随后,刘念又主动跟我谈到了抽血那天的事情。跟我想的一样,刘念也认为又出现了新的一伙儿人。说到这里我就更加明确刘念他早就知道有陈馨一伙儿的存在。没准儿刘念开始调查的时间比吴锦天还早。但我知道,再怎么问,他也是不会告诉我他到底是谁的。还好这段日子没出什么意外。段誉现在在我家,吴锦天也几乎每天都会回家。而且,自从陈瑞事件之后,家里上上下下都重新排查了一下。另外,陈馨一伙儿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动静。
刘念离开的时候,心情好像有些沉重。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问的对不对,毕竟,我不想看到他那么消沉的样子。在这件事情中到底还有多少人心中埋藏着说不出的苦衷,也许我只是其中焦躁的一只。知道的越少也许才越平静,我无法想象刘念的心中到底背负着什么?若是没有这件事,我跟他会不会像我跟从前的李小果一样无所不谈?我没有精力去想,更没有能力去拯救谁,也许他们也都像我一样身不由己,也许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在家养伤的日子里,我闲的太腻了偶尔也会看看书。竟然有时候也会想念学校食堂的饭菜。最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吴锦天还是几乎每天必回一次家,有时候还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我倒是没觉得太吵,反而觉得不那么闷了。虽然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吴锦天亲力亲为,但他是白手起家,所以根本闲不住的。但偶尔也会抽时间请些朋友来家里做客。
一天吃过午饭后,我正在大厅来回的走动。听见门铃响了,就赶在林姨前面去开门。来人有两个,前面的男的跟吴锦天的年龄差不多,后面的那个要年轻的多,也就三十左右。以我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来看,这应该是老板带着秘书。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应该会跟吴锦天约好的吧。可是,现在吴锦天并不在家。我正疑惑着,那老板便先开口了,“呦,你家先生还没回来吗,看来我来的早了些。”说着还没等我往里让,就自顾自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内厅的沙发上。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到别人家里怎么这么随便。他见我还愣在那儿便不耐烦的道“咦,你这小家伙儿,还愣着干嘛去倒茶啊?”什么?他竟然把我当佣人了,我,我,我明明天生一副少爷样儿!
我压了压火儿,走到他面前稍稍一低头,“呃,请问您是?”他听我一问就更不高兴了,“嘿,吴锦天吩咐的不给我喝茶还是怎么的?”没想到这时候林姨出来了,“宋先生好久不见。”之后便吩咐上好茶。那宋先生明显还在气着指着我道“这小子差点没让我进屋,这怎么算啊?一壶茶就想打发我?让钱厨子给我炒俩好的,我就不告诉你家先生。”林姨一听有点儿蒙了,我不想让林姨犯难,“林姨,没事儿,宋叔叔把我当成……”我话还没说完,那宋先生就插过话道“什么,你不是,那你是谁?”只见林姨一脸疑惑的对那个宋先生说“宋先生,怎么您——不认识我们少爷?”那宋先生一听,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的也愣了,只听林姨答到“吴涣。”没想到那宋先生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像见了鬼似得,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我跟林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那宋先生边嘟哝着边打电话催吴锦天快些回来。之后,他便叫我坐下,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我看,像要从我脸上看出花似的。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但吴锦天不在家,我就算是主人,实在没道理丢下他一个人坐在内厅,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心想,吴锦天到底能不能弄回来几个正常的,不是像段誉那样的,就是像这样的神经质。
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吴锦天就回来了,比往常要快的多,不超速也的差不多了。吴锦天进门也没怎么寒暄,直接把那宋先生请进了二楼客厅,“来来来,好久不见了,咱们到楼上去聊。”“锦天,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宋先生明显是还想问的样子,边上楼,边把手伸向后面指着我。吴锦天回头看了我一眼,意思是没我什么事儿一边儿玩儿去。也没回答那人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往楼上让。林姨已经去忙了,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内厅看着楼梯发呆。不对,我要跟上去看看。
我悄悄的跟上了楼,趴在客厅的门上仔细听着,那宋先生明显还很激动,所以,声音很大。“锦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我听的便不太全了,只听到什么“死了吗?”接着,过了有一会儿,才又是吴锦天的声音,“是死了,”接着,又是那姓宋的声音“那这个是抱来的?”我只听到这里,后面的什么“别说还真跟你长的挺像”什么“孤儿院”之类听起来就已经像是咒语一般吵的我头都要炸了。我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震惊到发疯,相反我当时非常的理性,甚至感到自己冷静的有些恐怖。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被骗了!我被吴锦天骗了,我不是吴家人,我根本就没有义务承担一切。而吴锦天明明知道我不是吴家人,却还假惺惺的泪眼汪汪的要我背负所有。哈,我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因为猜李小果,猜刘念的底细而猜到发狂。段誉那白痴也是,我想跟他一起就跟他一起,不想带着他,我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去玩儿,再也不用考虑什么狗屁的承诺。还我从前的李小果,刘念什么的见鬼去吧。哈!哈哈!我想放声大笑,想狂笑。我没推门进去质问吴锦天,既然他养我当他儿子,那我就还当他的儿子,只是什么吴家使命,拜拜吧您呐!
我兴奋的大步的冲下楼,到了大厅才发现,不对!我现在要找个人分享一下我的喜悦。“段誉!段誉!你快给我过来!”我边跑边喊着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楼。刚到门口,正撞见段誉开门出来,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兴奋到发疯,上来就亲了段誉一口“段誉!你知道吗,我今天太开心了!”说着就跑进房间,一头扑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然后才坐起来对段誉说“段誉,走,穿衣服,我带你出去玩儿!”说着又到衣柜里翻出来件羽绒服给段誉套上。接着就给李小果打电话,今天八号,正好周六。我边打电话边拽着段誉往外走,“走啊,你不想出去?”只见他略带疑惑的道“想是想,不过你这个样子好像不能出去。”我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还穿着睡衣,急忙回房换了套衣服。林姨看我要出去,就上来问要不要告诉吴锦天一声,我听着觉得好笑“林姨,您随便。”
那晚,我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周超跟我抢着酒瓶子,还记得自己哭了。我记得自己哭着说我不回家,那儿不是我家,我其实什么都不是。周超只是搂着我,拍着我的头说“好好,不回家,不回家……”我不知道那晚我有没有说出自己不是吴锦天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只是,从那以后,我的周围没有任何变化——李小果还是那么聒噪,周超还是偶尔会白痴一下,孟博也还是孟博,段誉还是那么闷,吴锦天还是几乎每天都会回家,偶尔到郭琮名那里住两天。似乎真的一切都没变,变的好像就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