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葬礼(一)
“哈,真特么好笑……。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想从我手里骗钱,可以,但是要不要我连殡葬钱一块儿给了?”
海子悠哉的很,笑意竟然还挂在脸上,只是烟散的不是很快,朦朦胧胧的,他眼神儿有些让人看不真切。不过,意思貌似传达的很到位,红浪早已没有先前的泰然,忙陪笑道“是我多嘴,那小子胆儿小,你可别吓他。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你有什么不满的,直接找他说就得了。我就知道那小子介绍来的便宜买卖肯定没那么简单……。”
红浪边嘟囔着边给那人打电话,可是前后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开始两次还能冲着海子笑一笑,应付一下。后来就已经很不自在了,明显有些着急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可没时间在这儿干靠,野游的地方在哪儿,直接开车过去不就得了?”
海子这边儿说着,四眼儿就要去开车,但大概看红浪没动,他也就往门口一靠。
“那个……不用去河边儿了,直接去他家再看看吧。”
结果,又扑了个空。
大门还是用铁丝挂着,屋子里黑着灯根本就没人。天一暗下来,那院子里的狗就更敏感了,车子刚一停,那狗就叫个不停,吵的要死。没几分钟,东边儿的邻居家里出来个老太太,跟红浪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会儿,就又进去了。老太太一进去,大家就都盯着红浪,看他说什么。等了会儿没动静,海子刚要急,红浪才开口“大概——人真跑了……这会儿可能都快到北京了……连我都不知道他要走……。。”
“……。。我看不是吧,你好像早就知道了,在车站那会儿我就看你不对劲儿。不过,还真没想到那小子拿了我那么多钱还敢跟我来这儿手儿。”
“这你得相信我,我也是刚才知道的。要不是老太太说漏嘴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去乌鲁木齐………你要是要钱,我还你就是。我可没地方去,老婆孩儿都在这儿呢。”
“……。那就好,钱,我也不用你还,你不是他老表吗?他去乌鲁木齐具体哪里你应该能打听到吧?不过,他这一跑,我还真兴奋了,当初,索——当初也问你了,你不是不知道吗?放心,找不到他,你这里也别想消停。”
感觉红浪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样子,不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拿了海子他们多少钱?
“怎么办呢,这事儿现在?”
“问我呢,我哪儿知道?白折腾一趟,屁事儿都没办成?”
“特么废话,不问你问谁,还真当甩手掌柜子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
“妈的……”
海子跟黎旭吵了几嘴,到一边儿生气去了,黎旭叼着烟,吊儿郎当的冲红浪踢过去几块儿石头,正好都打在红浪的脚下。
“行——我这就去打听——”
红浪晚上几点回来的我不太清楚,因为昨晚一夜都在车上,白天又折腾一天,我实在挺不住了。大概还不到半夜吧,开始只听见海子他们在说什么,应该是红浪打听到消息了。真正清醒一点儿的是一通电话铃声之后,不知道接了什么样的电话,海子跟黎旭就开始不安起来。张罗着要连夜回去,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改变主意了,反正明天直接回去应该是定了的。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少了个人——东子又跑了。来到这儿之后海子貌似憋了不少火儿,想都没想直接打电话说要做了东子。四眼儿一听吓坏了“海、海、海哥,东——东子是我发小,你就看、看、看、看在我跟你三年的份儿上,绕——了他吧,我保证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跟我三年?还真敢说,你是跟黎旭三年好吧?别特么一到这时候就套近乎!”
海子那厌恶的眼神儿会让人怀疑四眼儿真的很欠揍,“看看,看看,看看你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一个窝囊的要死,一个傻大彪的,你跟黎朝阳简直是绝配的兄弟。”
“少特么废话了吧,啊?我在你那儿还有面子?要怎么处理随你便,大不了,我要么一辈子不生,要么就多生几个,有什么啊,又不用我自己花钱养?”
“我呸!有能耐你回去就跟你家老大说去,看他整不死你!”
“我特么疯了,这种时候跟他较劲儿?”
……。四眼儿还站在那儿等答复呢,“滚滚滚开车去。”
海子他们的车直接开到校门口,“小子,下次机灵点儿,别又被逮了……你,这次算你走运,等把杜敖成弄回来,再好好招待你。”
“好好招待”?什么意思?还非得把李小果的身份给挖出来不可吗?看着海子他们的车开走了,我感到莫名的尴尬——一事无成,还那么得意个什么劲儿,最白痴的是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
一回到寝室,就见谢方在收拾东西,“你们可终于回来了,跑哪儿悠闲去了?快收拾东西吧,那个——马闯大哥没了,咱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吧!”
其实,也不意外,马闯早就说过他大哥身体不怎么好了,但只是要去他家帮忙这件事儿我还从未想过。晚饭之后,马闯也打来电话,表示我跟李小果、谢方在出殡的日子过去就可以了。但的确,还是谢方说的对,过去看看帮帮忙是应该的。
没想到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走礼是个白事儿。
当晚是我第一次去马闯他家,竟然是个平房,后来才知道这里是为处理丧事而专门买下的地方。我说哪里不对呢,马闯说过他家在省政府附近的,是个高层。其实,说是来帮忙的,但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帮着扎纸花又笨手笨脚的,不过,这东西一般不是花钱买就行了吗?忙了大半夜了,但都没见萧婉婉,这在我心里一直是个事儿。
马闯看我们干呆着有些尴尬,就让我们帮忙打来宾的名单。哇塞,拿到手里吓了我一跳,厚厚的一打纸,少说也得三四百人。我还以为马闯家里刚搬来不久不会有什么人呢,但细看起那名单了,我才发现,我似乎忽略了什么。那名单上的人各个都有头有脸儿,几乎都是夫妇一同出席。竟然还有邓明明他老爹…。。不知道——要是——吴锦天没死的话,会不会也会来呢?前几页几乎都是什么局长,厅长的,而且大多已经注明礼金了。往后翻,中间那几页的时候,开始是些公司,前面是公司名字,然后是礼金,最后注明的是“某某秘书代”。再往后,索飞子索泽,当然了,这都算是家人了,应该。
真是好大的排场,我不想对比,但总是忍不住想知道吴锦天当时的葬礼是怎样的,我大概应该去看看他吧。正愣着出神儿,李小果就把名单拿过去开始打了,随他啦,反正现在脑子有点儿乱……。不要在人家的葬礼上哭出来才好。
第二天,葬礼如期举行,不过跟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有些名单上标着已经给了礼金的宾客没有来,不过也有另外送来花圈。但最让我意外的还不是这点小小的变动,我跟李小果手里的名单原来不是全部,因为那名单上明明就没有丁正跟郭琮名的。
葬礼(二)
“别动!”我刚要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李小果就拽住我。
原来是索飞子出来了,正跟丁秘书寒暄着,之后又说了什么,就听不太清楚了。不过,说着说着索飞子就总转头去看屏风,屏风后面是后堂的入口,在等什么人吗?果然,从后堂出来个老头儿,黑色唐装,头发几乎是全白。这老头儿没见过啊,不知道是什么人。马闯也一直忙前忙后的,自己本来就是来帮忙的,也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问东问西。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长辈,他一走过来,索飞子便自动退后。那老头儿上前一步跟丁秘书握着手谈着什么,足足聊了有二十多分钟。
交谈过后,丁秘书跟郭琮名直接进了后堂,一般的客人都在厅堂就坐,能进后堂的关系都不一般。不过,好像没听吴锦天说过公司跟马氏企业有什么往来,难道是丁秘书的私人关系?不过,话说回来,马闯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本家人一个不见,来的客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有脸面。虽然,索飞子人脉够广,但也绝对不足以把那么多当地的政要都列入名单之内,那些人就算跟索飞子有联系,可是这种公开场合肯定是想躲还来不及呢。但是,公司的话,一般就不会在意这些了。
正没头没脑的想着,那边谢方又在叫了,因为客人太多,我们忙完了葬礼的前期,现在又帮着招呼客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好想去后堂看看,但一想到马闯哥的那个就放在后堂最里面的内堂里,虽然,我相信就算不小心扫到了一眼,马闯哥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毕竟我是马闯的朋友,但…。。还……还是算了吧。这样的日子,我究竟在好奇个什么劲儿呀,还是别给马闯添乱了比较好。看看有些客人的茶点也应该重新增添了,就示意李小果一起去到后厅吩咐些东西拿上来。说是来帮忙的,但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马闯在的时候紧跟着他跑来跑去的,现在他不知道到哪里接待客人去了,剩下我们几个就一通乱忙。有些不是两三个人能应付得来的事情,就直接吩咐下去,但有些力所能及的还是亲自做比较方便。
不过,怎么说呢,看马闯还挺熟练的,完全不用大人吩咐。他好像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干准备些什么。要是可能,我还是希望他不要对这种事情太过熟练的好,看着他自己在那里指挥来指挥去的样子,跟往日嬉皮笑脸的孩子表情完全不搭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了……
我跟李小果刚从后厅出来,就跟一个服务员撞个正着,茶水全都撒在了他身上,我就一个劲儿的点头道歉,那个服务员就累的直喘,两方就这样僵持了有半分钟,那服务员才突然开口,“你——你——你是叫吴涣吧,马闯找你呢,要你去后堂!”
去——去——去后堂?刚才是想去看看来着,但现在突然让我过去,我还真有点儿胆儿突儿。傻站着那儿愣了几秒,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儿,李小果已经走远了,他比我还想去看?不过李小果从内蒙回来后就又开始发闷了,这两天帮忙也是,不爱说话,我干什么,他就跟着我干什么,都把谢方落单儿了。还有,马闯突然叫我们去后堂干嘛,自从我们来了之后,后堂里好像一直都只有马闯家里面的亲戚在进进出出的,一直也没叫外人过去过。
刚进厅堂就看见马闯站在屏风外面,见我们来了还迎上来几步,“丁总过来了,跟我爸聊天儿时候说你也在这儿,我爸就说要我叫你过来,说要看看你,还没见过你呢。”
爸爸?那个白头发老头儿是马闯爸爸,老来得子?但为什么偏偏要见我,好像还是看着丁秘书的面子似的,切!我又不是丁正他儿子,吴锦天都已经死了,我才不要丁正他假装为我好呢!其实,我心理倒是知道丁正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当时的那种滋味就是怎么也拗不过来,鼻子差一点儿就酸了,突然感觉自己很可怜,根本就是没人管的孩子。一直以来,吴锦天死后,我不就是靠着丁正跟郭琮名的救济才活到现在的吗?除了吴锦天死了,我不能再开口说话之外,我的生活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吃、穿、包括零用钱在内,该有的一分都不少,甚至比吴锦天活着的时候给的还多,我也知道他们可能是怕我觉得被冷落才可着我。两年来,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真的很关心我。丁正再怎么忙,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来学校或者家里看我,还有就是,从前都是郭琮名数落我,但现在他大概没那个心力了,就转手丁正经常打电话来骂李小果。李小果根本是左耳听右耳冒,应付的极其自如。
跟着马闯刚转过屏风,我就开始觉得有股阴森森的冷气直吹过来,不由的打了个冷颤。真不知道马闯家里为什么要弄这样的大院来处理丧事儿,这种仿建的套院儿有什么意义吗?年代说新不新,说旧不旧。平时来还可能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但是赶上办葬礼就有那么一点儿那个了,看来鬼片儿还是少看的好。后堂里比较安静,人们说话都轻声轻语的,加上光线不是很好,更让人压抑。虽然,这氛围完全对劲儿,但也相当的让人不舒服。
长廊过了大半了,里面的说话声才渐渐的大了些。细听听,好像都在说着各自的事情,偶尔,好像也有问什么时候小圆坟之类的,大概是还要过来走礼的意思吧。但越近声音就越乱,已经听不太清什么了,便是到了后堂。先是看到双开门大开,两扇门之间的距离很大,约有两米。再一跨步,便跟着马闯进了屋儿,李小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去了。
一进了屋儿,还没等我下意识的找丁正,丁正就先叫我了,“过来,吴涣,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马闯的爸爸,你应该叫声伯父。”虽然先前我心理有些闹别扭,但这样的场合我还是懂得该怎么做的。我郑重的走到马闯爸爸面前,半鞠了个躬。马闯爸爸的表情很是凝重,丧礼就只说丧事儿,毫不含糊,开口就提吴锦天,“唉,你爸爸在世的时候,我跟他也是多年的交情,没想到,我到现在才能见到你。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马闯他三叔能做出那种事,不过,现在该没的都没了。刚我跟丁总也说了,虽然你还小,但还是那句话,以后不管是丁总继续跟我合作,还是将来你接手公司,什么事儿都别耽误咱们做生意。你现在跟马闯也算是朋友,我家老大的事儿你们还能想着来帮忙,我也就放心了。”
接手公司?这是丁正自己的意思,还是郭琮名的意思?再说,公司那么多大股东,也不是我说接手就能让我接手的?我本来也对做生意不感兴趣,郭琮名跟丁正也都知道的,马闯爸爸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等——等会儿,马闯他三叔?吴锦天的死?该没的都没了?难道,马闯他三叔就是黎朝阳?那——那那个黎旭是……。。突然想起佳阳信贷二楼的房间,电视上的那个挂件儿?萧婉婉的手机链儿?话说,自从那天之后,萧婉婉至今还没露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