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良“啪”地将茶杯摔个粉碎,冲跪在身前的黑衣人道:“你这帮手下脑子里装的都是猪食,放走了两个活口也就罢了,势单力孤不成气候,竟然还把乾坤山庄的名头叫了出去,坏了庄主的大计我也救不了你!”黑衣人忙道:“程长老息怒,小的这就派人去把那两个人杀了。”程思良怒道:“白痴!还杀那两个废物做什么?你回去面壁三日,叫孙秀来见我。”黑衣人连忙道:“是。”他躬身倒退着走出屋子,背后已被汗湿透。却正好看见一人走来,锦衣锦帽,一身儒生打扮。那人笑着道:“庞兄早!”姓庞的黑衣人却拉下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程长老在屋里。”说罢径自走了。
锦衣儒生笑了笑,推门进屋。程思良兀自余怒未消,锦衣儒生见地上一个茶杯摔得粉碎,便知端的。他却不提那姓庞的黑衣人,先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来,道:“程长老先看看这个。”程思良脸色缓和了些,道:“孙先生请坐。”展开卷轴,却是一幅地图,图上用红笔圈了几个圈。程思良看向孙秀,只听孙秀道:“那少年名叫浪无双,曾于四月初九在白云岭救过隐贤庄护法袁白燕,尔后月余,先后到过合黎山,怀玉峰,以及南泉坞,最后是猛虎山。所到之处行侠仗义,散金千两有余。这一条路往西直通向青阳城,反过来看,白云岭附近方圆百里只有隐贤庄,却不知这少年出身何派?既不知彼,如之奈何?”
程思良笑道:“话虽如此,想必孙先生已有妙计在胸了。”孙秀道:“在下已探得那少年行踪,这便设了一计请君入瓮。不过,在下若是将其拿来,敢问程长老如何处置他?”程思良哈哈一笑,道:“莫非孙先生又起了爱才之心?”孙秀道:“那少年仅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功力却已不凡,且是初出江湖,只要稍加培养,日后必能助庄主一臂之力。”程思良道:“依先生看,该如何处置他?”孙秀微微一笑,道:“这客卿长老之位,除程长老与抱病静养的谢长老之外,尚有一人之位吧!”
程思良微微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常色,道:“看来孙先生对此人颇为看重,只是立客卿长老一事,程某须向庄主请示。”孙秀点头道:“此事不急,待孙秀将此人请来再说。”程思良道:“你去吧!”孙秀拱了拱手,步出门外。
浪无双胸前中了一剑,又见张三断了一臂,一时急怒攻心,险些晕过去。却听见一人笑道:“都给我把剑放下了!”顿时众人手中一轻,十几口长剑竟被那人悉数夺去。浪无双强运一口气撑住,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枣红袍子的胖老头坐在树上,笑嘻嘻地把玩着十几口长剑,众人心中大惊,刚才谁都没有看见这胖老头是如何将剑夺下的,更不知此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胖老头冲众人道:“几个娃娃,下这么大雨,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出来乱跑什么?小心冰雹打你们屁股!”众人险些气得吐血,却忌惮胖老头武功高深莫测,不敢上前。
为首的那人却心中一惊,想起一个人来。越众而出,冲老者拱了拱手,道:“前辈可是乾坤山庄谢洪波谢长老?”胖老头嘻嘻一笑,抛下手中那一把长剑,道:“你就是流云宗的赵无拘吧?”赵无拘愣了愣,道:“正是晚辈。”胖老头却忽然道:“既知道老夫的名号,还不滚?”赵无拘道:“是,是,是,晚辈这就走。”向众人一挥手,阴着脸道:“走。”一干人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浪无双松了一口气,躬身施了一礼,道:“多谢前辈相救!”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谢洪波一个胖大的身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在泥水里不动了。浪无双愕然,连忙上前把他的身子翻过来靠在树上。只见谢洪波气息微弱,竟像受了极重的内伤。谢洪波虚弱地笑了笑,道:“小娃娃,老夫只骗得了那人一时,你还是赶紧逃吧!”浪无双道:“前辈大恩,晚辈无以为报,怎会舍前辈而去?”谢洪波道:“老夫为奸人所害,到死却不知那人是谁,实在,实在,咳咳……”说道这里一阵激动,又咳出一口血来,“实在心有不甘啊!”
“三弟!”张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似欲摔倒。浪无双急忙腾出手来扶他坐下,却见谢洪波头一歪,已然不省人事。浪无双大急,连忙伸手去探他鼻息。好在呼吸虽然微弱,却始终一息尚存。浪无双背起谢洪波,对张三道:“二哥,我们回去再说。”
三人跌跌撞撞回到草屋,却不见一个人,就连老汉与他那两个儿子也不见了。浪无双顾不得这许多,,先撕下布条扎在张三断臂之处,然后为他敷上金疮药,紧紧包裹。那血水仍汩汩流出,哪里止得住。张三摇了摇头,道:“三弟,别管我,快包扎你的伤口。”浪无双道:“我没事。”又去看谢洪波,手指搭上谢洪波脉搏,浪无双立刻察觉到他是被人以掌力震伤脏腑,性命垂危。当即盘膝而坐,双掌贴在谢洪波背后,一股内力送了过去。
张三吼道:“你不要自己的命了?”一把扯开浪无双,而后右掌贴在谢洪波背后,运起内力替他疗伤。这一运气,张三却心下暗暗叫苦,原来谢洪波所习内功十分霸道,竟主动吸人内力用于己身疗伤。谢洪波功力远胜张三,此刻张三内力如开闸的水一般流入谢洪波体内,却仍是杯水车薪。张三很快不支,却咬牙硬是不放手。待浪无双将伤口包扎好之后,张三眼前一黑,彻底虚脱倒了下去。
浪无双连忙把张三扶到一旁,自己运起内力给谢洪波疗伤。约过了一盏茶时分,浪无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色越来越模糊,最后身子一软,也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淡紫色,浪无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雕花大床上,头上挂着淡紫色的帐幔,两侧挂着流苏璎珞,身上盖着丝锦薄被,布置典雅华贵非常。浪无双定了定神,便要起身下床。岂料浑身一阵无力,脚底像踩了棉花,险些摔倒,只好伸手扶住了床坐下,眼前仍一阵晕眩。原来浪无双胸前所中一剑虽说不深,却拖延了包扎,失血过多,再加上强运内力为谢洪波疗伤,现在可以说虚弱到了极点。
浪无双坐了片刻,头脑略清醒了些,第一个念头便是,大哥二哥在哪里?还有谢先生怎么样了?我这是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随之而来,浪无双脑中又是一阵刺痛,再也坐不住了,强撑着站起,走出屋外。
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浪无双看到一个模糊的苗条身影正在院中洒扫,试探着叫了一声:“姑娘!”那人一怔,随后惊喜地叫了起来:“浪公子醒了!快去禀报程长老!”浪无双眼前一黑,再次栽倒在地。
这次却只过了片刻就觉一股暖流涌进身体里,随即醒转过来。看到一名锦衣儒生坐在床边,正看着他笑。浪无双想要起来,那人却伸手轻轻一按,道:“浪公子先不必起身,且先听我说。”浪无双看着那人,满腹疑惑地点了点头。那人笑道:“在下姓孙,单名一个秀字,人称玉手书生。”浪无双道:“在下浪无双,见过孙先生。”孙秀笑道:“浪公子不必多礼。此处乃是贺兰山乾坤山庄,谢长老承蒙浪公子相救,幸未身殒,现在山庄内治疗,已无性命之忧。那位断臂的兄弟也已醒来,只是这一条手臂却无法再接回去了。”浪无双闻言心下一阵难受,学武之人失去一条手臂,在江湖上几乎已无立足之地,他尚有大仇未报,这该何去何从?
孙秀又道:“两位既然救了谢长老,就是我乾坤山庄的恩人。只是庄主现有要事,却不在庄内,请两位先在此住下,待养好了伤,庄主自会亲自酬谢两位。”浪无双道:“孙先生快莫如此说了,是谢长老先救了我二人,再提酬谢一事,在下要无地自容了。”孙秀却摇了摇首,道:“浪公子谦逊坦诚,孙某受教了。不过庄主既如此说了,二位就安心住下,自不会亏待两位的。”浪无双道:“孙先生,在下还有一事。请问孙先生可见过我大哥李四?”浪无双挂念着李四,生怕他出了意外。孙秀低首想了想,道:“浪公子所说这人,我却并未见过。我奉程长老之命接应谢长老回庄,行至半路,见你们三人浑身是血躺在一间草屋之中,其他人半个也无。”
浪无双闻言默然,半晌才道:“多谢孙先生了。在下身体有些不适,想休息一会儿。”孙秀道:“打扰浪公子了,孙某告辞。”说完走出屋外,轻轻带上门,并吩咐丫头好生照料。
浪无双待孙秀走后,慢慢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穿的是一身上好布料裁制的睡衣,包袱和之前所穿的衣服已经整理好放在床头。浪无双拿起包袱,一个东西掉了出来,却是那块心形的蓝玉。那日晴天离去之后,浪无双追其不得,便返回将蓝玉和水晶短剑取走了。浪无双心不在焉地收拾包袱,却是满腹疑惑,流云宗追杀自己三人委实莫名其妙,李四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这乾坤山庄又是何处?脑中直乱成一团,过不多时,又昏昏沉沉睡去。
浪无双受伤本来不重,再加上各种补品天天当饭吃,他的伤在几天之内迅速好转。浪无双自孙秀口中得知,乾坤山庄庄主名叫公玉乾坤。只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庄主却将其晾在了一旁,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仍未见其露面。期间孙秀不时前来探望,程长老也来看过他一次。浪无双打量着这位豪爽不拘,隐隐有大将之风的程长老,再看看气质儒雅的孙秀,两人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龙凤,禁不住猜想,这位庄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这等人才均收在麾下。谢洪波重伤虽愈,一身内力却去之七八,故而闭关谢客,潜心恢复功力。只叫人给浪无双传话,待他出关之后再亲自拜谢。
在张三左臂伤口愈合之后,程长老请他在山庄内担任副总教头,浪无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对程思良着实感激,为张三松了一口气。只有一件事让浪无双仍旧无法放松下来,程长老命手下寻找李四,一月以来无任何消息,李四就好像人间蒸发了。张三得知后大急,要亲自出去寻找。浪无双苦苦劝说他留在乾坤山庄,张三就是不同意。最后浪无双只好对他说,等见过公玉庄主之后,两人一起出庄寻找李四。浪无双心中却着实苦恼,暗暗思量如何劝说张三留在这里。以张三的身手来说,又断了一臂,在江湖中基本无自保之力,浪无双不想他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