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弯弯的泉水旁站着一匹高挑俊俏的白马,如同一个娴静的美人一般立在那里。一名少女在泉眼里掬水洗脸,少女调皮地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捧清凉的泉水,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一举一动充满了一股灵气。“北宸宫的月亮泉,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这会儿不是晚上,看不见传说中泉水里的月亮是什么样子!”少女嘀咕道。
这少女正是桃云恋,因杨雨龙离去时告诉浪无双,附近的诸多门派要数北宸宫为首,其次为海王道派与巨阙门,恰好几日之后就是北宸宫一年一度的演武大会,杨雨龙叮嘱他务必要去这几个门派转转,于是这天浪无双就带着桃云恋来了。桃云恋却是最淘气的,仗着白马在北宸宫内一阵狂奔,正来到北宸宫内有名的月亮泉边。
桃云恋忽然起身拉住了白马,把它往一旁推了推,白马会意,踩着小碎步跑了开去。桃云恋从泉眼这边悄悄绕了过去,在泉眼的那一面,依稀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在泉边徘徊。
那女子身影娉婷,穿了件墨色衣裳,襟上绣了一片星星,细看绣线用的是纯白的天蚕丝棉,颜色柔和却贵气俨然。一名女子身穿墨色衣裳本是孤傲的行径,却因了这一片星星有明艳之感。桃云恋瞧着有趣,心道姐姐穿起这么件衣裳来也是好看的,只是她从不穿黑色,淡黄衫子配我那白马倒是好看,可她还能一辈子都跟白马在一块不成?哼,她穿不穿我才不管,我觉得好看我就把这衣裳抢来给她就是!桃云恋心里想着,悄悄在手心扣了一枚石子,向路旁边一弹。
那黑衣女子闻声转身,向一旁看去,桃云恋趁她转身的一刻,纵身扑出,轻轻巧巧地卡住了黑衣女子的脖子。
桃云恋又打量了打量那黑衣女子,见她蒙着张面幕,眼里却一副惊慌神色,两个珍珠坠子犹自乱晃,伸手扯去她的面幕,嗤笑道:“一看就是个没念过书的丫头,不知道什么叫声东击西还敢出来行走江湖,姑奶奶怕你踩脏了江湖路,劝你还是回家学绣花去吧!”
那黑衣女子喉头被扼,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桃云恋又道:“好了,你脱了衣服吧!”
黑衣女子惊诧之下,竭力张口道:“什么?”这小姑娘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男人要女子脱衣服还情有可原,这话从桃云恋嘴里说出来可就不由得她往别处想,无怪吓坏了这黑衣女子。
桃云恋道:“放心,我对你怀里那瓶葵花露不感兴趣,就剩那么一瓶底了,还当宝贝似的,真是没见过世面!”桃云恋一手仍是勒住黑衣女子颈部,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两寸高的小瓶来,瓶身上画了一瓣亮黄色的葵花。桃云恋将小瓶放到她鼻端让她嗅了嗅,笑眯眯地道:“我这瓶葵花露是不是比你的纯净多了,而且姐姐说了,要多少有多少。”桃云恋还要说话,刚一开口,背后一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桃云恋转过身来,一名男子立在泉眼边上,居高临下的向二人问道。
她这一转过身来,那名男子也是眉头一皱,桃云恋与黑衣女子身子贴得甚近,从他那里看过去只当两个姑娘说悄悄话,不料竟是劫持。
那男子神情严肃,负手而立,桃云恋一点也不害怕,反问道:“喂!你是什么人?敢冲本姑娘吆五喝六!”
那名男子沉声道:“在下北宸宫大弟子周天仪,又号摘星子。姑娘,请你放了那位姑娘!”
桃云恋说:“我不放,你叫我放我便放么?”桃云恋上下一打量周天仪,道,“你还好,身材么,像一片白菜叶子,简称片子,这丫头分明就是一根棍子,你们俩一个棍子,一个片子,倒是天生一对。片子你放心,本姑娘做惯了红娘,倒没有拆散一对鸳鸯的习惯。要我放了她么,也不是不能商量,除非,”桃云恋眼珠转了转,道,“除非,你拿宝贝来交换!”
周天仪目中并无丝毫怒气,而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请你放了那位姑娘!”
桃云恋道:“什么,什么?识‘食物’者为俊杰?”桃云恋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天仪清癯的身形,“好吧,看你俩瘦成这样,肯定都不是什么俊杰!你自个儿都承认了,本姑娘就勉为其难接受这个事实吧!喂!片子,你若没什么宝贝,我可就带这丫头走了,你别追啊,你追我就喊人了,让你的师弟师妹们都看看他们大师兄的光辉形象~~”桃云恋故意拖长了末尾四字,周天仪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生生收了回来。
“说,你要多少钱?”周天仪脸色有些发青,他平素端严,若是让师弟师妹见到自己和这小妖女缠在一起,那自己的“光辉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不过这女子楚楚可怜,定是受了小妖女的胁迫,不能不管。好在小妖女还算讲道理,她不是要宝贝么,一点金银他还是出得起的。
桃云恋笑嘻嘻地看着负手而立的周天仪,一指那黑衣女子,道:“她在你心里值什么价钱,我就要多少钱!”
“你!”周天仪一时气结,他若随便给些金银,便显得这女子在他心目中低贱,这事一旦到了小妖女嘴里,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他若说这女子是无价的,又拿不出无价之宝给桃云恋,就算有,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交出无价之宝吗?
周天仪听音辨位,四周百米之内并无人声,他若动手,一招就可救下那女子,不会有人看见。想到这里,周天仪足上真气一凝,桃云恋只听见衣袂生风,下一刻一个白影已晃到眼前。桃云恋嘻嘻一笑,将黑衣女子向前一推,自己向后一缩,躲在那女子身后。周天仪一惊,收掌转身,同时伸指欲点桃云恋穴道。
就只收掌这么一瞬间,周天仪肋下露出一分空门,桃云恋已拽着那女子从周天仪肋下钻到了背后,仍将黑衣女子挡在身前,嘻嘻笑道:“好伶俐的悬崖勒马!可惜啊可惜!”
周天仪道:“可惜什么?”
桃云恋一手仍是拉住黑衣女子,一只手张开边比划边道:“可惜片子你生得太瘦了,若是再胖上这么半尺宽,你就可以挡住我了!”桃云恋说罢满意地冲周天仪点了点头。
只刚才这一下,周天仪已看出桃云恋身手干脆利落,灵活异常,显然得名师传艺,只是年纪太轻,内力不够火候而已。
周天仪道:“姑娘好身手!”
桃云恋小脸一扬,道:“那可不!我打架的本事没有姐姐好,论逃跑可是一流!诶,我说片子,你果真是个骗子,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说话不算话,你媳妇儿我可就带走了!”
周天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办事从来干脆利落,今日跟这小丫头纠缠半天,又听她一口一个“片子”,由恼羞成怒,沉声道了一句“得罪!”双足点地跃起,向桃云恋追去。桃云恋拔腿就跑,口中大叫:“来人啊!救命啊!摘星子大侠耍流氓啊!”
这声音又娇又脆,中气十足,周天仪只觉面上腾地发起烧来。不料这小妖女轻功身法异常了得,十步追过去,两人竟还离着一丈有余!
“唏律律!”一声骏马嘶鸣,一匹色如霜纨的白马疾驰而来,见到白马及时赶来,桃云恋脸露得意之色,抱着黑衣女子翻身上马,“驾!”白马四蹄嗒嗒轻踏,如飞一般驰了出去。
周天仪心中一急,一步跟上,伸手拉住马尾,桃云恋回头马鞭一甩,杏眼一瞪,口中笑道:“你干什么?想拍我家马儿的马屁,也得看我这主人答不答应,松开!”周天仪闻言手上下意识一松,却立刻觉出不对,忙又伸左臂去拦,堪堪够到马屁股,白马已飞跑出一丈之外,周天仪纵身一扑,右臂正抓在黑衣女子腰间。桃云恋足下一踢马腹,杜若雪马岂是等闲骏马,主人催促之下四蹄翻飞,真如一阵疾风刮过!周天仪大惊之下已被白马带得飞了起来,黑衣女子一惊,腰间如钳了一个铁箍,只得伸手去拽,同时狠踢马腹,欲将他甩下去。白马雷霆一般奔行如飞,周天仪哪里见过这般快法,惊骇之下手中抓得更紧。
“哎呀!大片子你真的耍流氓!来人哪,快看啊!摘星子少侠耍流氓啦!白看不要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桃云恋唯恐天下不乱,运足了真气大喊大叫。
演武场地处北宸宫最北部,眨眼即到,虽尚有百米之遥,众人却都已瞧见这边情境,都望了过来。临近人群,桃云恋就地一滚,滚进人群中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眼看白马就要撞到外围人群,黑衣女子猛地一拉缰绳,白马四蹄腾空,众人只觉一阵香风扑面,如一朵白云从众人头顶飞到了演武场中,白马顿蹄立定,周天仪立即撞到了那女子身上。
周天仪猛然发觉自己还搂着那女子的纤腰,只觉触手温软,鼻中幽香不断,顿时面上红透,黑衣女子已连耳根都红了。周天仪足下一点跃离马背,向人群中望去,脸色有些铁青。桃云恋竟不管白马,钻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