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莫三剑笑道，“我们东詹国常年战争，战死的精壮年男子数量很大，最近百年，民间前后发生过十余次反对旧兵役制度的暴动，朝廷在无奈之下，于二十年前实行了新的兵役制度。”
“兵役制度还有新旧之分吗？”
“当然有。旧的兵役制度是从民间强制征兵，而新的兵役制度是通过比城镇普通居民高出好几倍的俸禄吸引大量的精壮青年自愿地走入军队。一个是强迫，一个是自愿，这就是最大的区别。”莫三剑抬起头，两眼煜煜生辉，“除了自愿，这些精壮青年在入伍之前，要经过一系列严格的选拔，从众多的青壮年中筛选更加优秀的人员送入训练营进行残酷训练。训练一年以后，再次优胜劣汰，最终能进入军中的普通士兵都是以一敌十的强者。”
“那什么是金甲战士呢？”
“呵呵。军队里执行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在新兵训练营培训合格进入前线的士兵被统称为战士，战士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战功后，就晋升为轻甲兵，轻甲兵之后是重甲兵、银甲战士、金甲战士、白金勇士、紫金勇士、虎贲猛士、龙威猛士，前后共九个等级。”
“这么说，莫三叔杀了很多敌人吧？”柳风羡慕地看着莫三剑。
“呵呵，也不多。要想升到金甲战士，只需击杀七十五个敌人，并缴获他们的胸牌上缴到军中，就能得到金甲战士的称号。”
“厉害啊！”柳风仰慕地看着莫三剑，忽然伸手往莫三剑背后的大剑摸过去，“我能摸摸你的剑吗？”
“别动！一个战士的武器就等于他的生命。你不会要摸我的生命吧？”莫三剑抬手挡住了柳风的动作，展颜一笑，“当然了，你只要愿意跟我走，我不但能将你培养成金甲战士，还能将这把杀了百人的百人斩送给你。”
“这把剑叫做百人斩吗？”柳风眼里的羡慕之色越来越浓烈，正当莫三剑以为柳风会答应跟自己走的时候，柳风却突然缩回手，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不要。等我从栗州武馆出来，我自己上战场去，到时候我也会得到一把百人斩……哦，不，我要得到千人斩、万人斩的武器。”
“哈哈，小家伙有骨气，你如果能培养出一柄千人斩，就相当于一位龙威猛士了，而万人斩的话，似乎整个东詹国都只有两人。”莫三剑哈哈大笑，“当然了，我预祝小柳风成为东詹国第三个万人斩猛士。”
“我会的。”柳风紧握拳头，满脸庄重地大声说道。
“只是……”莫三剑瞄了一眼雄心勃勃的柳风，“你想要在栗州武馆训练到这么强大的程度恐怕是白日做梦啊。据我所知，栗州武馆里最强的两位师傅都仅有金甲战士的实力。”
柳风坚定地说道：“董爷爷说过，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还说过要想出人头地，需要的就是吃得起苦。”
莫三剑微笑着摇头：“吃得起苦也远远不够啊，要想成为一个猛士，吃苦肯定是必须的过程，但是，除了吃苦，还需要足够的悟性。”
“嗯！”柳风使劲点头，“董爷爷也说过这句话，我都记着的。今后，到了栗州武馆，我不但会吃苦，还会很有悟性的。”
“哈哈哈！哈哈哈！”莫三剑被柳风这句话说得一愣，随后就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笑了几分钟，才辛苦地停下来，喘着大气道，“小家伙，你想笑死我啊？你知道什么是悟性？哈哈，悟性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自己跑出来的。”
“那什么是悟性？”柳风疑惑地看着莫三剑笑得抽气的脸，有些生气地问道。
“呃……这个……”莫三剑笑容一僵，期期艾艾半天才尴尬地说道，“我也不说不清楚，应该是对某些古怪的知识很快领悟到实质的意思吧？”
“领悟实质？”柳风心有所感地眯着眼，“怎么领悟？”
莫三剑笑道：“不知道。要是我拥有足够的悟性，又岂会停留在金甲战士的水平呢？不过，我告诉你，你有没有悟性只能在严酷的训练里去发现，而不是靠嘴说出来。”
“哦。”柳风有些丧气地垂下头，一屁股坐回到树下，呆呆地看着远处，不再说一句话。
顺着柳风目光，莫三剑看到夹杂在商队里那一辆载人马车的黑色门帘已经被掀开了，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中年妇女。
妇女下到地面上，又转过身，伸出手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小孩穿着一身黑袍，将他的手脚全部掩盖得严严实实，却偏偏露出整个脑袋。
柳风看了一眼小孩，就暗中喝彩：“好漂亮！”
“是啊。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子，若他是一个女子，恐怕几年以后必将成为一个祸水啊。”在柳风身边的莫三剑也是喃喃地说道。
柳风毕竟是小孩子，说别人一句漂亮就到头了，还不至于吸引他的太多的注意。
只是，莫三剑就觉得奇怪，那位中年妇女和小孩是母子么？怎么越看越不像，反而像是主仆，而且小孩是主人，妇女是仆人的样子。
他正想进一步观察一下，忽然察觉身边的柳风猛地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定定地看着漆黑而密集的树林。
“小家伙，怎么了？”莫三剑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柳风眯着眼，还是定定地看着那边的树林深处，“我只是觉得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很不舒服的感觉？”莫三剑疑惑了，他也盯着林子看，只是，看了一阵，除了黑漆漆的环境之外，就没有任何值得他注意的异常。
“嗯，很不舒服，而且越来越强烈。”柳风怯怯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在莫三剑身后，探出头来，依然眯着眼看着漆黑的森林，“就像是……就像是有一头凶猛的豹子在里面。”
对于长期生活在森林边的柳风来说，野兽并不少见，每年都会有虎豹狼虫之类的猛兽来到涂家村一带，所以，涂家村的人每年都要出钱请一些好猎人来帮忙清理具有威胁的猛兽。
吴大叔无疑就是猎人中的佼佼者，他曾经两次寄住在柳风家，有一次，吴大叔就把一头用陷阱抓捕到的金钱豹放在院子里，就那一次，他就在近距离清晰地感觉到困在笼子里那头金钱豹阴森的气息和充满戾气的黄色眼球。
现在，林子里传来的气息似乎就像是想要吃人的豹子。
“哦？”莫三剑没有因为柳风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而放弃警惕，因为他是一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金甲战士，战士的直觉告诉他，柳风没有撒谎。
他走南闯北，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具备野兽般的直觉，而这种直觉最容易察觉到杀气。虽然通过艰苦的训练，每个人都能对杀气生成敏锐的感应，但是，后天培养的感觉与天生的直觉有着本质的差异。
而柳风显然就具备这种天生的直觉。
所以，莫三剑慢慢从背上抽出了他的大剑，双手紧握剑柄，脚下微微移动，已经站了一个可攻可守的桩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密林深处。
“对杀气具备非常敏锐的直觉。这个小子，很不错啊！”随着一句淡淡的话语，一道强壮的人影带着一丝隐约的杀气，踏着地面的枯叶缓缓地从林中走出来，用惊奇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躲在莫三剑背后的小柳风。
“黄大同！”莫三剑看清眼前之人，忽然惊声道，随后，他一把抓起身边的柳风，飞身往围坐在火堆边的商人们那里飞奔，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徐大枪！准备拼命！黄大同来了！”
“黄大同？”徐大枪一愣之后就反应过来，猛然从地上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从身边*起他的大铁枪，断喝道，“大家后退！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即分散逃跑，货物别要了！”
“糟糕了！”有个商人们几乎哭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居然在这里遇上黄大同！”
有几个入行时间很短的行商问道：“谁是黄大同？”
那个商人带着哭腔，满脸发白地说道：“黄大同是东詹国北方济同城一带最强大的马贼头领，他本人就具备紫金勇士的实力，他杀人如麻，手下聚集着的马贼足有六七百，占据了易守难攻的云雀山，就连官府都拿他没有半点主意。”
“济同城距此足有八百余里，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鬼知道。”那位商人道，“我只知道遇上此人，我们就全完了，恐怕想跑都跑不掉。”
“哈哈！”黄大同大步流星地走到众人面前，大笑道，“没想到老子的名声传到八百里之外了！”
众人猛然抬头，看到此人身高超过八尺，穿着一件无袖的皮甲，粗壮得吓人的身上尽是爆炸般的肌肉，在他的手中提着一把丈许的长柄大刀，这柄大刀被他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极其沉猛的声音，而大刀在这个声音的配合下，竟然深入地面下半尺许。
“这件武器最少有两百斤重！”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然而，最让人害怕的不是这件武器，而是大汉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暴戾气息，众人在这股气息中，甚至能嗅到一丝隐晦的血腥气，而血腥气与暴戾气息配合后，形成了让众人两腿发软的杀气！
“黄大同！你不要欺人太甚！”莫三剑已经退回来与徐大枪站在一起，紧张地握着武器瞪着黄大同，“只要你放过这里的人，货物你拿走，我的命你也拿走。但是，你如果敢于胡乱屠杀，我莫三剑就是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哈哈！你想拼命？想拉垫背的？”黄大同鄙夷地笑道，“不过，老子今天心情不错，你闪开，让老子带走这里三个人就放过所有人，甚至连货物都不要！”
“你想带走谁？”莫三剑一呆，茫然地问道。
黄大同抬手指着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对母子，又指着莫三剑身后的柳风：“就是他们三个。”
“妈的！老子就知道商队的队伍里带着妇女不吉利！没想到老子一时贪图两块紫金，居然让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莫三剑喃喃地说道，同时，他的眉头也皱紧了。
黄大同的凶名他早就听过，在抢劫的时候很少留下活口，今天居然放过其他人，就连货物也不要，反而只要三个人，这一点就足够奇怪的了。
话说回来，黄大同想要那对母子还有可能，因为这两人的样子很有钱，行为也是神神秘秘。但是点名要柳风就不明白了，钟五说过，柳风是董夫子的亲戚，家世清白。这样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招惹上八百里外的马贼头子？
不过，此时的莫三剑却来不及细想了。要他交出三人，自己的名声就坏了，今后想要在这一带混饭吃就成了奢望，如果不交吧？激起黄大同的凶性，其余二十八人谁也跑不了。他迟疑地说道：“这个……”
黄大同一看莫三剑的样子，冷哼道：“哼！你以为老子与你讲条件？老子能网开一面就算是给你面子了，既然你不领情，那好！肖芒，陈万成。这里两个小战士就交给你二人了！”
“呵呵。大当家放心，区区两个金甲战士而已。”随着黄大同的招呼，黑暗处走出两位满身杀意的汉子，其中一人阴笑道，“我们会让他二人生不如死！”
“勇士级战士！”莫三剑的心沉下去了，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徐大枪，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眼里的畏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必死的决心。
他们端了这一行的饭碗，就必须具有必死的决心。
徐大枪也知道今天只有拼命这一条路，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深吸一口气，就要动手。
“等等！我又没招惹你，为何要带我走？”
随着这声充满稚气的声音，大汉的两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猛然转过头来向发声的方向看去，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如避蛇蝎般让开一块空地，柳风还在微微打颤的瘦弱身体完全暴露在了大汉眼底。
“小娃娃。老子看上你敏锐的直觉，想要收你为徒呢，难道你想陪着这些人去死？”大汉狠狠地瞪着柳风。
此时，柳风大着胆子喊了一嗓子之后，心中也是害怕得厉害，但是，他却强自镇静下来，抱拳躬身道：“这位大叔。小可好歹也是一个身世清白的果农，前往栗州只是想要讨口饭吃。但是，大叔怎么看都是一位大杀四方的盗贼，想要让我投身盗匪玷污家世，不如一死了之。也罢，能死在你的手中，也不会堕了我家的清白。”
黄大同目光灼灼地看着柳风，心中的怒意逐渐淡化，竟然升起一阵惊异的感觉。他实在想不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竟然能如此胆大包天，又如此镇静自如，更是如此倔强，即便他杀人无数，也不得不暗自佩服起来，想要收柳风为徒的心思越发重了。
在大汉满布血丝的两眼注视下，柳风只觉得自己小腿打颤，几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了，只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退缩，反而将瘦弱的胸膛挺了起来。
大汉眼中的惊异之色越发浓烈了，当他忽然注意到小孩脸上的淤青时候，居然展开笑颜，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好小子！这个徒弟老子收定了！兄弟们，其他人杀了！”
“吼！”林子传来十余人的齐声吼叫，随后，一阵长剑出鞘的声音响彻夜空。
屠杀，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