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早该出现了,兰德心想。大祭司长满皱纹的额头,慢慢地舒展开,汗水却依然在脸颊滴落。
暗影像受惊的群鸦,迅速地收缩着。诺图勒紧坐骑的嚼铁,从已经露出草色的山丘,漂浮在暗仆的头顶上。眯起地眼睛,彻底变成了鲜红色,俯视着海面上的俩个黑影。恶龙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不安的挣脱着嘴里冰冷的嚼铁。
海风从深海吹起,卷起海水向上蔓延。漩涡般旋转的海水,爬出海面。兰德没有见过那些守卫,他能看见的,只有面前那两排站在水柱上带有兜帽的黑袍子。
守卫手中那些精致的灯盏,发出耀眼的蓝色光线。北海仿佛浸入了蔚蓝的海水中。
虽然篝火早已经熄灭,那些灯盏发出的冷光,还是足以照亮近海的一切。
暗仆的扭曲的面孔上,充满了杀戮的渴望。食尸鬼和那些负责搬运的怪物回到了队伍里,让诺图的军队占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他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他的脸过于苍白、光滑,看起来就像剥开壳的蛋。酋长再次吹响号角,狂热的渴望瞬间被点燃。岸边传来的吼声盖过了那些水流旋转的声音。
他重新坐直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个贵族应有的高贵。
三个巫师已经坐在他的对面,坐在三架已经有些腐烂的椅子上。上面雕刻的海妖、巨蛇,当然还有那些诸神,都已经被海水侵蚀成模糊的符号。他们依然紧闭着双眼。
希伯把卷轴按在祭祀的手中,游离一般,穿过狭长的守卫人群,站在了巫师的前面。
诺图整理着镶着金边的衣领,他的巫师已经在他的身后待命。“当黑暗的国度降临,你们这些蛆虫将会匍匐在主人的脚下,”兰德觉得诺图平静的声音,被他的巫师放大了,就像他脚下巨龙的嘶喊。
是的,诺图扔掉手中的嚼铁。站直自己的身子,华美的礼服修长而得体。
恶龙在他的脚下,伸直蛇一样的脖子,没有丝毫移动。“交出旧约,你们将得到难以想象的荣耀与权柄。”“暗主将会让世界变成一座空旷的坟冢,埋葬所有的光明、正义和善良。”“不可妄呼暗主之名。”诺图打断希伯的话,重新坐回坐骑。兰德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等他想起时发现祭祀已经举起了法杖。
“进攻。”诺图的有着极其类似于劳埃德的优雅,但他却是一个恶魔,兰德已经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笼罩整个北海的暗影,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流窜着,扎进深深的海底。北海蔚蓝的海水下,一条条黑色巨蟒翻滚着。
那些雕刻在椅子上的海妖,剥落后聚成一团浓雾飘向岸边。海水剧烈地翻滚着,巨龙旋转着,钻出乌云,从海面腾起。躺在海底的沉船,沉睡在海底的海盗,那些溺亡在北海的渔民,都在巫师的召唤下,走出了阴云翻滚的海水,他们的皮肤都被海水泡的浮涨,深陷的眼眶里,只有模糊的血肉。
诺图在岸边呵斥着想要后撤的暗奴,兰德觉得一切都被放慢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了脚下的海水里不断冒出的巨龙和亡灵。希伯在低声对祭祀说着什么,兰德觉得他们似乎在剧烈的争辩着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正剩下了满眼的白雾,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清醒了过来。响遍岸边、海面的嘶喊宣告着战斗已经开始。可是他的眼里只剩下覆盖一切的寒雾,乳白色的雾气紧紧地裹住了他,刚才把他夹在中间的黑色已经消失。
当雾气散去,大祭司依然站在他身边,但兰德双脚却没有了悬空的感觉。双目所触及的大地,到处都是灰烬。倒塌的房屋压在被烧焦的麦田里,农夫把麦秸攒在一起,焚烧的黑烟让整个小镇都笼罩在阴霾里。大祭司用法杖拄着地,飞快地像远处走去,他们现在正站在一棵烧焦的橡木下。
兰德紧跟着祭祀的脚步,那棵橡木让他想起被烧死的巨人,伸出手臂,茫然地盯着周围的一切,他不喜欢那种被监视的感觉。
暗红色的血液在老麦伦的身下积成了一个光滑的琥珀。屋顶的一角被烧塌了,灰烬从缺口飘进来,壁炉的上沿铺了厚厚的一层木头燃尽的灰碳。书架被掉下的木头砸倒,书满地都是。巴尔尴尬地坐在麦伦背后的椅子上,麦伦正半跪着,擦拭着父亲身上那些黑色的划痕。他紧闭着双眼,左手死死地攥着《圣经》。麦伦轻柔地把那本熏黄的小册子抽出来,用干净的布蘸着清水,清理着*的父亲。他的肋骨被木头砸的塌陷进去。
如果麦伦没有去麦田里救火,也许,这样的设想让巴尔感到懊恼。他不安地用蜷起的手指敲着桌子,他不知道怎样说服麦伦,也许可以告诉他,兰德可以轻易地召唤一支由老麦伦组成的军队。他摇摇头,试图摆脱所有疯狂地念头。
巴尔背对着屋门,虽然屋顶被砸漏了,可是屋里的光线依然很暗,空气里的灰尘都看不清楚。祭祀和兰德跨进屋子,他也没有发现。祭祀直接走到了床边,兰德直接坐在了巴尔的身旁。不安和疲倦直接表现在了他们脸上。
当看到床上*着身体的老麦伦,大祭司脸上的不安马上加重了。巴尔甚至觉得他在害怕,而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屋子里的光线仍然很暗,巴尔看不清大祭司脸上的表情,只是他感觉到祭祀在害怕。
麦伦疯狂地抵抗着祭祀的力量,兰德和巴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杀死他,兰德。快啊,杀死他。”祭祀向外拖拽着麦伦,像坐在桌子边的俩个人咆哮道。巴尔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兰德几步跨到死缠在一起的俩个人面前。眼前的景象让兰德马上有退回到巴尔身边。
那个干瘪的躯干,*着身体从床上立了起来。他身上的烧痕全都消失了,牙齿变得又长又尖利,突到了嘴唇外面。双目变成蛇眼一样扁平。“你们以为可以躲避我,是吗?”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但那并不是他的声音。“即使你们藏在肮脏、潮湿的洞穴里,我也会把你们挖出来。哦,是的。我的主人,我已经替您找到了他们。”他高兴地挥舞着枯槁的双臂,像在跳舞一样,在床上旋转着。“黑暗之君,我的主人。”麦伦挺直挣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陌生的访客。现在他在床上痛苦的翻滚着,双手紧攥床单,双腿像钻进圈套里的野兔踢蹬,水盆“咣”地落在了地上。“请您不要表达我,不要让我承受炼火的炙烤。”他不断地打滚,好像真的烈火在烧他。他虔诚地跪在床上,对着地上陌生的三个人疵出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