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埃文郡再次明亮起来,黑夜被诸神再次拖回黄昏。
麦伦看着满天的硕大星斗,它们渗出墨一般漆黑的夜空,像深秋时熟透的果实,挂满了小镇恬静的上空。
麦田被照亮,和金黄色的天空连在一起。黑暗向远处逐渐染深,麦伦想这个小镇应该到处都像白昼一样发亮。“那些星辰,是每个巴尔人的灵魂。所以每当有人死亡,星斗就会陨落。天空将会燃起火焰,所以我们的村子很分散。”巴尔的脸上带着一种庄严。麦伦这才发现,在麦田里停放着许多辆马车。被涂成黑色的车辕像干枯双臂,那是一种用来运输麦秸的小车,轮子很细,上面安放了一个破旧的车篷。
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几个男人趟着齐腰深的麦子巡视着。蟋蟀在他们脚下歌唱,他们嘴里叼着烟斗,仔细地望着远处的田地。偶尔会有猫头鹰的声音从镇子远处的树林传来。“只是为了防止有星斗坠落,那样麦秸和木屋也许会烧起来。”巴尔继续说道。麦伦赶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他戴上兜帽,躺在了屋顶。“镇上的村民把它们视为众神的象征。因为大祭司说过,而且每个人都知道。那些狮鹫骑士是天空之子。所以每当有骑士死亡,都会有很多颗星辰坠下。”麦伦突然又坐了起来,仰望着长满繁星的夜幕。
也许自己不该提到大祭司,巴尔想到。“大祭司和兰德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地拍了拍麦伦的肩膀。可是他依旧没有移动,抬起头,紧盯着天幕。
那颗星斗有一只张开翅膀的狮鹫那么大,像恶魔的眼球一样,灼灼燃烧着。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它的照耀里。而现在它在不断地震动、颤抖着,光丝从它的中心抽出,漂浮在周围的夜空里,缠住邻近的星斗。那片原本呈现黄昏时昏黄色的区域,慢慢的暗了下去。
“凯瑟琳”巴尔和麦伦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满天坠落的烈火,燃烧着小镇平静的夜晚。光线比白昼时还要刺眼,大火雨水一样滴落。麦田里接连冒出滚滚浓烟,那些男人大声地呼喊着。其中一个人爬上了磨坊旁的钟楼。钟声搅碎了美梦,住在远处的村民陆续加入了扑灭大火的队伍。麦田里一片混乱,巴尔和麦伦跳下屋顶,似乎整个大地都在燃烧。混乱的人群在不远处穿梭,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孩子和老人。巴尔恍惚觉得暗主已经站在麦田的尽头,满意地眺望着这一切。麦伦已经加入了救火的人群,巴尔也赶忙冲进了火海。
大火从深海燃起,炙热的火焰从祭祀的法杖,直指海面。海水已经沸腾了,白色的泡沫向上翻卷,海鸥闪动着烤焦的翅膀,向海岸边奔逃。
蔚蓝色的滚烫海水,卷夹着烈火,把祭祀和兰德围在了中间。
崎岖的海岸由发蓝的礁石构成,零星几块形状怪异的岩石,一半淹没在近岸的白沫里。坚硬、翠绿的低矮植物,在岩石缝中钻出。稍远处的山丘上,生长着几课斑疮一样的乔木。
巨人在砍伐木头,地精把它们抬到近海,点起篝火。浓烟背后,是渔村倒塌的房屋。被熏焦的木头和尸体也被恶魔拖了出来,扔进火堆里。
骑士和半兽人划开,围绕着北海狭长的海岸线。每当恶龙上面的骑士被杀死。它们就会返回沙滩,另一个奴仆会骑上黑龙,踩着脚蹬,冲进烈火中战斗。有时会有半兽人死在龙脊上,被恶龙拖回。马山就会有恶魔把它们拽下来,抬起走向篝火。
就像一场盛大的狂欢,沙滩上的暗仆,严阵以待,盯着面前的大战。
诺图站在最高的山顶,暗影把那座山丘完全罩在了黑雾中。黑色的巨龙,挣脱那片浓重的黑雾,不断地朝北海飞来。
即使与海水铰在一起,火焰的热度还是让祭祀和兰德满脸都是汗水,他们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水龙卷里缠在火焰里,这些伸进海底的鞭子,抽打着经过的每个角落。即使体型庞大的黑龙,被卷进里面,也会被烈火焚成灰烬。
完整的水球,包住了祭祀和兰德。大祭司穿出水流,攻击着凶猛的撞击着它们的骑士。诺图的军队围着篝火,发出狂暴的叫嚣声。兰德控制着水球的存在,近乎疯狂地召唤着。
猎鹰、狮鹫,并肩从海岸边蹿出。躲避着火龙卷,和巨龙撕扯着,那些黑龙即使身上被扯下骨肉,依然在空中飞掠着。诺图不会容忍它们叛逃,否则它们会遭受比死亡难受千倍的折磨。只有当翅膀折断,才会坠进海面,宽大大的身体激起很大一片水花。面前布满了凌乱穿梭的骑士,那座山丘还有更多的恶龙赶来,兰德望了一眼海岸边等待战斗的暗仆,它们甚至已经围满了整个北海岸。凯瑟琳冲破远处的黑暗,撕破海面。加入了混战,他的骑士在他身后,一起抽出战斧和箭之源泉,紧随着他飞了过来。
地面搬运的恶魔传来恼怒的躁动,但那个巫师很快带着食尸鬼平息了它们的惊恐,或者是愤怒。
一丝诧异在祭祀苍老的面庞上一闪即逝,他马上恢复镇定,投入了战斗。
北海的上空,到处都是恶龙、狮鹫,骑士和猎鹰。箭之源泉在烈火里穿过,战斧砍到的骑士,像被射死的鸽子,笔直地坠下几万里高的上空。
恶龙被砍伤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地面那些奴仆狂热的助威声,不断地钻进兰德的双耳。大祭司浑浊的双眼里,映满野火,但他依然镇定地释放火焰。被卷起的蓝色海水,金黄色的箭之源泉,黑色的巨龙,那座山丘的翠绿色。混乱让兰德的头部剧烈的疼,象一只虫子钻进了脑袋里。
而当这一切都突然消失,他突然感觉不知所措。甚至连祭祀都紧张而迷惑地环视着四周。
北海的上空只剩下了祭祀和兰德,什么都没有了。空气恢复了潮湿,和海边特有的咸味。海风吹拂着他们的斗篷,汗水飞速地蒸发着。
环岸的黑仆都还站在原地,山丘上依然有恶龙煽动翅膀滑翔。但是当它们试图冲出海岸,马上就会被空气烧成灰烬。飘落的骨灰像黑色的大雪,落向已经沉默的营地。
篝火早已经熄灭,几个还抬着木头的地精停在了那堆漆黑的山坡旁。
可空气中的尸臭味却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