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日早上八点半,罗枭,保罗,罗切斯特正在为用何种方式安葬原野建一这个问题而商讨,如果用土葬,可以立一块碑,刻上字来纪念这位年轻切充满活力的队友,什么时候有考察队再来这里,也可以送点鲜花;但是这种办法并没有谁征求过这位死去的人的意见,再加上这里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现代人,早就抛弃了这种安葬死者的办法,最后大家折中了观点,把原野火葬,但同样立碑,上面刻上同伴的名字。
达成共识后,罗枭留下来照看尸体,保罗与罗切斯特起身去找一些能够搭起架子的木头,他们准备把原野的尸体架起来,然后火葬。罗枭盯着原野的尸体,尸体上面盖着一张他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毛巾被,他就这么躺在下面。毛巾被上的右下角绣着自己的名字,据说他有一个表妹在京都,是他的龙凤胎妹妹。罗枭的哥哥是他的孪生哥哥,他在想这种奇特的关系如果在一种不可抗力的作用下被强行剥离后,那一另一方会有感知么?罗枭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八岁的时候,他们的爷爷就不在了,当时他和哥哥替叔叔在病房里看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叔叔去打饭,离开前嘱咐罗枭和罗天鸥要在点滴快结束前通知护士换药,结果等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爷爷就再换要钱的三分钟前离开了人世。
当时他们还小,根本不明白离开人世意味着什么,葬礼上他们的亲人都哭得倒成一片,他们作为长孙,头上要绑上白色的麻布,要上要缠上白色的麻布,要穿黑衣服,左臂上要带上给色的袖箍,邻居里有一个老太太告诉他们不要用“死”这个字,要用驾鹤西游。他和哥哥都扑闪着大眼睛,以为驾鹤西游的意思是去旅游了,但是还是觉得漫天飘舞纸钱,白色的灵堂,灰白的照片意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毕竟有些人哭丧的时候还是用了“死”这个字,也许是场景使然,当时罗枭先张开大嘴哭了起来,罗天鸥在弟弟的带动下也哭了。在场的亲友见两个孙子哭得这么伤心,说他们很孝顺,这么小就经历了变故。
时过境迁,罗枭想想当时他们只是小且不懂事,而且很少有在爷爷身边成长的经历,直到后来,自己挚爱的姥姥过时,叔叔的妻子过世的时候,才知道失去亲人锥心的疼痛,而且都是在死寂般的冬季去世,惨白惨白的天空,飞雪的日子,漫天的黄白纸钱,都加重了人的呼吸,仿佛下一秒,连生者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泪水在冷风中切割着脸颊,可是疼痛在心尖,脸上的疼也就麻木了。
若不是十二月的南太平洋比较温暖,否则他看着原野的尸体又该痛哭了,虽说不用痛哭,可是罗枭的眼眶仍然红红的,照样有咸咸的泪水淌到了嘴角。他知道,原野的死是个谜,知道这出外考察是个考察,其实也是冒险,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岛上,谁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存在,他把命运早已交托在别人的手上。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罗切斯特和保罗扛着两根长约五米的木头回来了,他们把木头锯成几段,把原野的尸体家在木头上,然后找来干柴,用打火机点燃后,放在原野的尸体上,渐渐地飘来了一股烤肉味,乌黑乌黑的烟升上天空,然后火迅速增大,原野的身体被大火包成一个人形,然后尸体下面的木头也被大火点燃,罗枭望着在天上翻卷的黑烟在想这些烟会不会熏黑一个人的灵魂,如果熏黑了,这个灵魂飘向日本京都的原野的妹妹,他的妹妹是否能认出原野。
据说人见到亲人的灵魂,都是在亲人死后晚上睡觉的时候,三年以后才不会见到。
可能是这里没有谁亲眼目睹过火葬,所以在结束后的一个小时内大家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保罗打破沉默,让大家行动起来给原野立个碑,就在这个时候,凡尔纳来了,他说看到黑烟从岛上升起来就赶来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把来龙去脉给凡尔纳讲了一遍之后,凡尔纳在这个时候居然哭了起来,大家根本不能理解这个曾经和原野为了争夺船长一职而脸红脖子粗的意大利人居然哭了,他用带着意大利腔的英文哭诉着一切。也许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吧,看似矛盾很大的人,往往越了解对方。
一切妥当之后,凡尔纳说毕竟是副船长,他决定把原野的行李亲自带回日本,罗切斯特说要帮忙,于是二人就把原野的行李带回到“日光丸”。
此刻的岛上就剩下了罗枭和保罗,保罗提议自己要去转转,毕竟两天了,他什么工作也没有做,不能白白回去,而且他们在岛上最多停留四天就要启程。保罗离开之后,罗枭一个人把昨晚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情理了理顺序,岛上的植株,岛的形状,洞窟,飞鸟,庆祝,灭火时罗切斯特看到了凡尔纳,自己休息时的心跳,原野的喊叫,被移动的帐篷,直到今天的火葬,把这些链接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头绪,这说明了什么呢?他来来回回地走,踢着脚下的沙地,沙子留下刮蹭的痕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跑到原野昨天倒下的那片地方,因为当时他记得就在他倒下的地方后面的沙子明显是整个身体被拖拽的痕迹,也就是说原野并非是要夜尿才起的床。那么和他睡在一起的保罗会不知道么?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一阵白白的雾气突然从大海的方向朝着罗枭袭来,那种轻飘飘的东西如果以每秒一米的速度飞向你的话,而且,你的心里知道,你绝对会被他包裹,之后什么也看不清的话,你会作何感想,你的双眼就像得了白内障,然后直到失明。罗枭有过攀登高山的经历,曾经有一次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一条蝮蛇就在离他双手不到一米的距离,张嘴的时候,罗枭都看到了毒牙。可他并没有害怕,直接腾出手,抽出尖刀,一下斩断了蛇的脑袋,那速度可不比他现在逃离这诡异浓雾的速度。他在几秒的时间里把自己封在了帐篷里。
他喘息着,努力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