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村落里出发了,他们用红色的布包裹全身。每走一步就向天空中抛洒艾叶搓成的碎屑,这些碎屑大多都是用煮好的艾叶水浸泡过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伴着烟雾,熏得人们睁不开眼。队伍的前面几个裸着后背的壮汉抬着一个四米见方的木板,木板的前面摆着个巨大的老鼠雕像,雕像的后面躺着一个*的身体,陷入昏迷状态。
队伍的最前面,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脸上用红色油彩画了几道,手里举着粗糙的木杖,走几步就要在地上敲一下,口里喊了句咒语一样的话,身后的人也跟着喊一声,声音婉转诡异。
这些艾叶搓成的粉末被大量地飘洒,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黑色的雾气。
他们一路前行,没有人回头看身后的方向,他们必须跟着最前面的那个穿黑袍的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否则他们就会迷失方向。在这个迷宫一样的村落中,迷路就意味着永远都走不出去。
后来,空气中真的升腾起黑色的雾,就像巨大的黑色魔抓,向这个小岛的每一个角落伸开,队伍里的人们开始抛洒更多的粉末,天地都暗了下来,分不清东西南北。每个人的心都在不停地颤抖,一方面出于敬畏,一方面出于热望,队伍停止了行进。
几个壮汉把那个*的身体翻过来,正面朝上——是个身体健壮的男子,看起来很健康。行进的队伍跪了下来,每个人都低着头,静静等着领队的人喊出最后的咒语。
这个巫师一样的人张开双臂,长长的袖子与身上的袍子连成一体,就像一只蝙蝠,他仰面看着空气中阴冷的黑雾,露出黄牙,狂热地笑着——来吧,死亡的圣主!
那些缓慢移动的黑雾仿佛听见了召唤,突然加快速度,风卷残云般地朝着那个还在昏迷的健壮身体灌进去,那个昏迷的男子也在此刻睁开双眼,恐惧,疼痛,绝望,让他的瞳孔瞪得大大的,紧接着,他的皮肤变成了灰黑色,浑身布满出血点,颈下淋巴出现肿块,五分钟之后,他成了一具死尸。
天气恢复正常,人们都像重获新生一样摘掉缠在身上的红布,高兴地又唱又跳,他们把剩下的那些艾叶末洒向天空,每个人都在喊着瘟神走了,祸害这下不会降临在我头上了。
阳光开起来格外的明媚,乌云散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都是欣喜的眼泪,不同肤色的人齐聚一堂,真有点跨世纪盛会的感觉。那几个裸露着后背的壮汉正在搭建火焚的刑架,把死尸捆绑在一个立起的木桩上,然后在下面堆满柴火。一切就绪,壮汉举着火把,听从巫师的下令。
一只老鼠从柴堆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个壮汉发现了这只老鼠,他看了看旁边还表情严肃,全神贯注的家伙,他挤挤眼,那个家伙看过来,他朝老鼠努了努嘴,另一个也看见了这只老鼠,后来,又有好几只钻了出来,屏幕一黑,这段视频播放完毕。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岛上的?也是乘船来的么?”
“那还用说么,谁还能弄架飞机啊?”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天气由晴转阴,罗枭望望天空,乌云在远处聚集。
“船叫什么名字?”
“‘杰欧’号。啊呀,我忘记了,真该死,居然忘记了。我们得加快速度。”
“你这一惊一乍,毫无头绪的话真把我搞糊涂了。”
“这个‘杰欧’号就是以杰欧命名的,我们走到这里也就是为了寻找他,可是这么多天,我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所牵引,走错了方向,就忘记了这事儿。”
你是走错了方向,你就没走对过。罗枭在心里嘀咕。
“他是怎么不见的?”
“很离奇的事情,他的帐篷底部被划开了大口子,与帐篷上面都脱离了。帐篷没动,人消失了。”
“真是奇怪,你确信帐篷没动?”
“恩——应该是吧?”
“哎,应该——”
“你这人真不浪漫,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情,当时大家都吓坏了,只有郭岚,我们此次行动中的一个队员,他还算是个冷静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不可知论者?”
“我可不可知论也不会像你一样硬的跟一块石头一样,满脑子齿轮。”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罗枭不喜欢别人说他硬得像块石头,在他的脑子里,行动,速度,忍耐,力气,逻辑这几个词语是人生的信条,虽然他从没有想象过会突然经历这么多事情,但是几经波折,他也会感动,也会落泪,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石头人。
“我讨厌你表现得好像一个圣人一样,不允许自己出现一点错误,更不允许别人出现偏差。”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至少我以前不是。”
“我可真没看出来,你就跟你那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哥哥一样,自我感觉特别良好。”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哥,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自我感觉良好?”
“难道不是么?你哥是怎么拿到贫困生助学金的?别以为你们家要养两个孩子不容易,就凭这点就能蒙混过关?他居然故意把手机放到我家让我替他保管,装着连手机都买不起的样子。”
“那是我哥不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回去批评他,质问他。”
“你们不是亲兄弟么?还是孪生,怎么好像不一样?”
“你——”罗枭气得无法应答。
“你什么你?我知道你很多情况下觉得我铺张,我浪费,可是我家有钱,我是富二代,我生下来就这样了,我不必要虚伪。还有,当你告诉我你哥也来过这里以后,我就觉得我被耍了,什么无人,到头来见了一堆的奇形怪状的人,喜欢的人死了,圣人倒是来拯救我了。”
“好吧,就算我救错了人,我就当自己全身能量无处发泄,在那个恶心人的*里翻腾。”
“噢呦,圣人也可以用这么肮脏的字眼啊?”
罗枭就当没听见这嘲讽,转身离去了,他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被恨恨地捅了一刀,他不是这样的,没有看不惯别人的缺点,不去嘲笑别人,不会苛求对方,可是他现在控制不住地去要求别人,要求别人精准,要求别人不许出错,好像巨大的心岛就像一个准绳,你在这里会受到严格定律的规范,行为,言谈,举动,稍微碰一下那高压的火线,就会受到诅咒,你的前生,今世与未来当中所犯的任何错误都会受到惩罚。如果这么说,哥哥腿断了是因为曾经的欺骗行为而受到了惩罚么?
罗枭的前面是村落的出口,他因为这么轻易就走出了这个村落而惊讶,一路走来,身后的村落里没有住户,也没有看到楼房,可现在是白天,应该会有村民的走动。空气里飘着一些或绿色,或紫色的烟雾,闻起来有些刺鼻。他有些后悔了,居然就这么意气用事地把柳骆冰一人留在那。
罗枭离开后不久,柳骆冰的耳朵里就嗡地一声,他的后脑的位置剧烈地疼痛了片刻,等疼痛全部消失,他看了看周围。
我刚才怎么了?罗枭呢,罗枭呢?孤独,恐惧,悔恨就像枯死的城堡外黑色的荆棘一样迅速捆住了这颗绝望的心,此刻喊破嗓子也没人理柳骆冰,他想起了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父亲曾经叮嘱他们的话——快离开这里。可是他们因为一点小摩擦,僵持在那里,忘了团结,忘了感恩。
一进到这方圆五海里的区域,整个空气就变了,到处是腐烂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刺鼻的味道。鸟类的尸体,人的尸体,船只的残骸,粪便,橡胶,塑料,男式女式的内衣,机油,漂得到处都是。这片区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气体形成的半圆形锅盖,罩住里面这些肮脏的废物,黄伟几乎是一首划着橡皮艇,一手捂着鼻子往前移动。他猜测这些人的尸体应该失误闯进来又一时找不到出路的游客,可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呢?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无法找到出路而死在这里呢?
也许命不该绝,他始终相信有个信念支撑着他,那就是柳总还没有死,即使这是地狱,他也要用希望和希望照亮这里的黑暗。
真奇怪,怎么找不到呢,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忍受着这种气味,黄伟的肺部有点疼痛,他感到小浆碰到了什么东西,扭头一看,一个黑乎乎,流着油的手正搭在他的皮艇上。黄伟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下去,啊——”黄伟奋力摇晃着小艇,想把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晃下去。
“黄伟——救命——”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别叫我,别叫我!”
正在这个时候,小艇的另一头又有一只黑乎乎的,橡胶被烤化了一般流着泥汤般的手搭了上来——黄伟——救救我——“别叫了,快下去啊——”黄伟用小浆死命地括那只手,他脚下的小艇越来越不稳当,已经有东西在顶小艇中间的位置了。
难道要倾覆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