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骆冰的喉咙里发出交迫的哼哼声,绝望地拖动步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荒无人烟的村庄里。刚才后脑的疼痛到现在还在发作,疼得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只要稍稍往上一翘,天空中越积越厚的阴霾就想要压在整个前额一样,让他的整个身体都不由地往下一沉。疼痛愈演愈烈了,就像有人给了他一闷棍——如果换做是罗枭,一定走得脚下生风吧?就是这么想着,却不知怎么就踩在了一块石头上,柳骆冰被绊倒了,倒地的一刹那,他就好像是找到了一张床,地面真实地托着他,让他沉沉睡去。
有个东西轻飘飘地从本体脱离,在空中盘旋上升,他看了看下面的那个实体,飘然自去。
“呜——”火车鸣笛,那个女人从卫生间回来。
“我看还是就地把这个哭着的孩子扔了吧,可真是烦人啊。”这女人刚在坐下就对对面的四川男人说,听到这个年纪最大的孩子恼人地哭声,就火得不得了。
“这可是你北京那边的客户要的孩子,你要是扔了,咱们还有钱赚么?”四川男人用普通话和一个跟他说普通话的人交谈,但还是觉得别别扭扭的。
“他这么哭,会引起车上乘警的注意的,以我们这种年龄怎么可能有三个孩子?计划生育可是国策啊。”
那个哭着的孩子睁着恐惧的眼睛,柳骆冰也挣着恐惧的眼睛,他透过那个孩子的眼睛看着两个陌生人在谈话,全然听不懂,还有两个孩子在吃棒棒糖。
“不会的,就说是我们亲戚的孩子。”
“我觉得不妥,人家父母是要带孩子来成都旅游的,我们一下把他们全部偷走——”
“怎么,你心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干这个行当多少年了?”
“你什么意思你?”
“现在心软了还可以罢手,这孩子我一个送到北京,再交给托,我就算完成任务了,钱我一分不会分给你。”四川男子露出几个黄黄的牙齿,贪婪地笑着。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钱我不挣了,跟你干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总是过着只有夜晚才敢出来的日子。
“你挑哪个?”
“那两个双胞胎给我!”
“还真是恬不知耻,最后还要捞点好的。”四川男子说完,哼了一声。
“滚你妈的龟孙子。”
“喂,嘴巴放干净点,老子也不是吃素的,看你是个女人不和你说那么多,既然你自己想金盆洗手了我也不会告发你,带两个孩子不容易,隐姓埋名点好,过个十年半载地再出来,社会一变,兴许就成你自己的孩子了。”
“不用你教导我,大不了就还过狗日子。”
“哼哼,想当初,两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女人,心狠手辣,火车站,旅游景点,大商场,你哪里不干上一票,钱也都挥霍光了,也算过了段好日子。不过就是身体的原因,没什么生育能力,你男人不要你了。我说你这女人也真是的,就因为这嫉妒人家家庭有孩子,干起了这行当,你这是想报复谁啊?““请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孩子还在哭泣,看到两个吃棒棒糖的孩子被转交到这个女人的手里,哭得更厉害了,仿佛要把今后所有的眼泪一下子都挤出来。
“给给给,你可接好了,我劝你还是在什么地方下车吧,终点站可是首都哎,查得严着呢?”
女人这次没有争执,把头别过去。
再往下走可就要上坡了,罗枭停下来回头看看已经距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村庄,心里不免空落落的,他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感觉。突然抛下了一个好朋友,这不是对友情的抛弃么?他讨厌这种感觉,如果选择了什么就应该认真做什么,否则还不如当初就不做这个选择。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带柳骆冰回家么?
一滴冰冷的雨点砸在罗枭的脸上,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提醒,他掉头往村庄走去。
应该是秋天了吧,风一起来,村庄里的树木沙沙作响,一片片叶子夹杂着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这种景象倒是挺神奇的,少了夏日的狂暴的雨水,秋天的雨倒是淅淅沥沥的,也不用考虑打伞,不过走了一会儿,衣服还是会湿。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雾气迷迷茫茫。雨滴砸在地上,带来泥土的气息,罗枭大口吸气,好舒服的味道。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赶路。
雾气越来越浓,浓到了罗枭有点看不清眼前的路了,这雾气让他想起了保罗。刚才还在舒服地做着深呼吸的他开始感到着雾气和雨水的诡异。
看不清路就不知道柳骆冰在哪,而且在雾中迷失了方向,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雨水挂在他的睫毛上,流进他的眼睛里,好像那水里面还有点什么杂质,有点疼。
他揉揉眼睛,无意识地看了看手。
这是什么东西?罗枭看到手上有一片像是羽毛和灰黏在一起的物质。
那些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滴在了手上,颜色是灰色的,黄色的。树叶掉下来,被雨水冲走,在罗枭的脚下形成小溪,是红色的水流,怎么会是红色的?罗枭又抹了一下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黑黢黢的。
“去死吧!”黄伟*起船桨奋力砸向那个试图爬上小艇的家伙,他黑得流油的脑袋就像是石油矿刚被开采时的井喷,噗——地一下,整个身体就融成了一滩烂泥。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还要试图爬上小汽艇的怪物了,干掉他之后周围又是一片死寂。猛地停下来之后,黄伟大口喘息着,肺部更加疼痛。他赶快无助口鼻,慢慢地划动小船。海面上不是冒出一个小泡,炸开,或是咕噜噜地滚起一个水柱,在表面泛开一片油花。
又过了好久,黄伟仿佛看见了前方的,他兴高采烈地划过去,目测大概还有100米了,那个的景象忽然消失了。
不对,是海市蜃楼。黄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虚幻的景象蒙蔽了双眼,可他已经用了太大的力气,身体要透支了。他想把船桨横过来歇一歇,却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用力拽了拽,那个东西好像也有灵性一样往下拽。
一个恐惧的念头开始从黄伟的胃里往上掏,它想抓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