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钟,正是北京下班的高峰期,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开着一辆奥迪轿车被堵在路上,副驾驶的座位上静静地躺着一捧包装精美的太阳花,他这是要去见女朋友么?不是。是要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么?不是。还是要去拜见某个至亲好友,或者是看望自己的老师或者上司?都不是,反正你别猜了,他这捧花是另有目的的。这已经是他第五次送花了,而送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目的。
在路上耽搁了两个小时之后,男子把车挺好,他来到一扇门前,静静地拧开门把手,让他吃惊的是这个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上了年纪,正在认认真真地吃饭。说他认真是因为他在吃带鱼,把肉咬下来以后,嚼一嚼,再吐到碗里,他的家人再把刚吐出来的带鱼用勺子喂给他吃,结果他又吐出来。听见有人进来,他扭头看了看,然后叫了一声:“儿子,你来啦?”
进来的人先是一愣,后来笑笑说:“老爷子,我来了。”说话的男子其实根本不认得对面床上的老头,估计是刚转来的病人。医生在年轻人进来之前就提醒他在这里的病人要友善对待,不能嘲笑病人。
那个上年纪的老头满意地笑了笑之后转过头,安心地吃起了带鱼,没有再吐出来,喂他饭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歉意地对刚进来的年轻人说:“这是我爸,我哥前段时间出车祸不在了,我爸很伤心,不知道怎的就突发老年痴呆了。哎!”
年轻人点点通,表示礼貌性的回应,随即把上回送来的鲜花换掉。他坐在旁边看着熟睡中的柳雄杰,叹了口气。
“他好像一直在睡觉,从我来这里,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四十多岁的女人跟年轻人说话。
“是啊,一直在睡,也不只是犯了什么毛病。”年轻人回答。
“看你挺年轻的,二十多岁吧?”
“大姐您真会夸奖,我都三十久了。”
“呦嗬,还真没看出来,你一看就是个白领精英什么的,有钱啊,再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大姐真会说话啊,就冲您这话,今儿个我请您吃饭,要不我给您倒杯水。”年轻人很高兴,拎起水壶:“没水了?我去接点儿。”
“小伙子快放那,我这正要去打水呢,老爷子还得吃药,我去就行了。”说完,她拎着两个水壶出去打水了,病房里就剩下年轻人,柳雄杰和那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头。老头看着熟睡中的柳雄杰,眨了眨眼睛,突然冒出一句:“大儿子,别睡了,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去上学去!”
年轻人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是笑归笑,他没有忘记正事,检查了一下上回放在柳雄杰身上的三个位置的香,让他吃惊的是居然全部消失了。年轻人赶快从那捧新带来的太阳花里取出另外的三块香,按部就班地放在柳雄杰的枕头下面,胸口和丹田三个位置,放妥之后,年轻人打算迅速离去。
“小伙子,告诉你个事情?”那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头突然说话了,这倒是把年轻人吓了一跳。
“嗯,老爷子,你想告诉我什么?”
“今天早上,这个家伙有点不正常,弄来了一大帮穿白大褂的,可把他们折腾坏了。”
“哦?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
“就是在那乱喊乱叫,可有意思了,一会儿叫什么儿子儿子,一会儿又叫一个女人的名字,不过那俩名字我谁都记不住,翻来覆去打把势,可好看了,像猢狲儿。”
“你是说叫他的儿子了么?”
老人又不说话了,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捏起了被角。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个医生的人走了进来,看到柳雄杰的床边站了个陌生人,打量了一番之后问他是不是柳先生的朋友或者同事:“您好,您来看望柳先生么,这花是您送的吧?”
“您好,是的。”年轻人本打算开溜呢,现在可好,撞上医生了。
“您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见过您。”
“我叫黄伟,公司派我来的,我也是偶尔看看,您肯定没见过我。”黄伟撒了谎,若是偶尔来看看,他还哪有这么轻车熟路地把那几块香这么准确地放好。
“不过我还是劝你多来这里几次,今天早上的情形让我们有点措手不及,大概是十一点钟的时候,正是医生护士们打算下班或者轮班的时候,柳先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但明显还是闭着眼睛在睡觉,胡言乱语之后,又躺下了,若不是对面床铺的家属通知医生,后果不堪设想。他接下来不停地翻滚,后来又安静了大概十五分钟,接下来,又是同样的情况,甚至让我们吃惊的是,他居然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醒了过来,然后又陷入睡梦,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我们只好采取了强硬措施,打了镇定剂,然后他才安稳下来。”
“当时仅仅如此么,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征兆?”黄伟听到这里并不震惊,反而有几分惊喜。
医生的态度立马转变了:“先生,您用了征兆这个词语,好想您对这个事件很期待的样子。”
黄伟突然发现自己的表现太过分了,以至于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在了外表上,这可是商业大忌,不过训练有素的黄伟绝不可能轻易让别人拿捏住一丝的感情流露,他马上表现得像是一个对奇怪的现象过于白痴,好像意识不到事态严重性一样地说:“听起来就是觉得好玩罢了,电视上经常看,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也能碰到。”
“先生,这并不好玩儿,您可知道他当时的脑电波,心跳,血压全部紊乱,呼吸也不平稳,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造成心脏衰竭的。”医生一本正经的说,可是他并不知道,黄伟的目的就是为了用这几块香来干扰柳雄杰的梦和意识。
“那你们找到原因了么?”黄伟也转变了态度,仿佛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装出紧张的神情问。
“没有,不过我们很奇怪地发现病人的枕头下面有一块黑黄色的印记,不知道是病人呼吸出来的气体造成的还是什么原因,味道香香的。对了,你这个朋友平时抽烟么?”
“不啊,我没见过他抽烟。”黄伟听到医生的推测差点笑出来。觉得自己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了,他撒谎说自己还有别的工作要完成,不能久留,便匆匆地离开了病房。身后的医生狐疑地看着刚刚关上的病房门,然后,摸了摸那捧新鲜的太阳花,一股熟悉的味道飘了过来。这个味道怎么那么像病人枕头下的香味?他走过去,掀开枕头,一块黑黄色的疙瘩映入他的眼帘,这是什么?
他拿起来,放到鼻子口闻了一闻,天哪,这是块香,赶快给专家组组长打电话。医生像完成了人类基因组的大工程一样兴奋地跑出了病房。而另一边,黄伟根本不知道这个香的把戏已经被识破了,还在驱车前往见他叔叔的路上,他现在住在黄伟的家中。黄伟很是兴奋,在车上就打起了电话。
“叔,给你说件好事,你可真行啊,有两下子,今天我们柳总居然醒了,虽然只有五分钟。”
“那是,你不看看你叔是干啥的。不过就是时间有点短,看来得换个法子。”
“哎,我可给你说,你快想个别的办法吧,人家医院都开始怀疑了,发现了点香留下的痕迹,还问我他是不是抽烟,可快把我笑死了。”
“你放心吧,招儿我早就想好了。”
挂了电话,黄伟吹起了口哨,一溜烟的功夫就行驶了一公里,而且一路绿灯,心里特舒坦。
可是谁知道,就在医生拿走那块香的时候,柳雄杰又醒了。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刚刚才睡着的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床前,他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