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轻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老头,老年人本身睡眠就浅,一丁点的响动就惊醒了他。看到床边杵着一个大活人,倒是把老头吓了一跳,后来他才看清楚原来是柳雄杰,他这不是醒了么?不过他站这到底干什么啊,怪瘆人的。
“您知道怎么买孩子么?”柳雄杰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
“什么?买孩子?”老人被问糊涂了,看着这个愣头青一样的中年人。
“您卖孩子么?对,就这几个孩子,让我挑挑啊!我可给你说,我们的交易你千万别给别人知道,我可不想因此——凤玲,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么?”说到这,柳雄杰就像磁带被倒带了一样又回到了梦的起初,他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病床边,听话地躺下,继续做梦,就像个孩子。
“你上去啊,什么觉得时间不成熟,真是好笑。”凤玲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你给我点时间好么,你这让我怎么和岳父岳母交代。”
“还交代什么?上去!”
然后,柳雄杰的记忆完全在这里混乱了,他看到了无声的镜头,有很多人的嘲讽,责骂,训斥,其中有两个老人的怒不可遏的表情,有另外两个老人尴尬的表情,有亲戚的讽刺,唾沫,噪音,光影摇曳,而柳雄杰则是抱着头,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缩在墙角,像是一只被猫包围的老鼠,那好像是这一辈子当中最黑暗的时刻。
柳雄杰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赶出家门的,他只记得他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凤玲,他和她协议离婚了。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停了,但是那些积雪从来没有化开过。柳雄杰拖着疲惫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在厚厚的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身后兀自蹦出来的家属楼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茫茫的寒雾当中。
不知走了多久,柳雄杰看到远处有一个公园,一个人也没有,他想到里面转转,顺便找个石凳子歇歇。他已经走了好久,真的走累了。公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倒是清静。找到了一个带靠背的铁艺长凳,他坐了下来,在这个本来就无声的世界里,经过了刚才的嘈杂,耳朵突然得到了休息,柳雄杰真的有点困了,可是他不想睡觉,现在这个世界里就他一个人了,那也就不用说话,当个哑巴,也用不着听声音,当个聋子。说不定哪一天,他真的会因此成为那样的人。
可是人哪有那么轻易地就丧失听力的啊,柳雄杰隐约听到有些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他在四下瞅了瞅,出了白茫茫的雪地,他真的无法判断这哭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柳雄杰站起来,绕着身后的花坛走了一圈,让他倍感惊讶的是,一棵被雪盖的严严实实的大松树下面歪倒着一个已经辨不清颜色的婴儿车,地上躺着一个小婴儿。
婴儿在哭泣,估计是冻坏了,柳雄杰想都没有想就走了过去。既然这是一个弃婴,那这就是上天赐给他的,自己以后就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他要把这个故事埋藏在心里,除非孩子自己发现这个秘密,我谁也不告诉。弃婴怎么了,如果他的亲生父母爱他,就算是再苦,再没钱,也要把他抚养长大,毕竟是亲骨肉,怎么可以丢掉。
柳雄杰打开襁褓,他看到被子里的孩子只穿了一层小夹袄,他的雪白的肉乎乎的肩膀上有颗痣。他马上用自己的大衣把孩子包裹起来,孩子可能感受到了温暖,不哭了,一双明亮的略带狡黠的大眼睛盯着柳雄杰。
“孩子,不哭了,爸爸带你回家,爸爸带你回家,咱回家好么?”
孩子好像明白事理一样居然笑了,然后把肉肉的小手塞到柳雄杰的嘴里,柳雄杰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他居然哭了,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抱着孩子走出了公园。
又开始下雪了,而且越下越大,柳雄杰的肩上,鞋里都雪,他发现自己越走越慢,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呼吸急促了,心率出现了问题,身上好冷好冷,冷得开始打颤,双腿也哆哆嗦嗦的——“医生,医生!”一个中年妇女慌慌张张地从病房里跑了出来,也不管别的病人是否还在休息,在走廊上大声地呼叫。
闻讯赶来的医生得知是柳雄杰的病房,二话没说跑了进来,看到呼吸急促的柳雄杰满脸通红地在床上呻吟,迅速进行了检查。脉搏跳动不稳,体温怎么这么高,39度2。而就在这时,想着今天是周末,才早晨七点多人很少,黄伟带着他叔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到这个情形,黄伟的叔叔立刻冲上去,摸了一下柳雄杰的脉搏,又翻了翻柳雄杰的眼皮。
“快点,你们都出去,别在这里杵着!”
“你谁啊,我们出去了,你能治好他?”几个医生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很反感。
“嘿,我说你们,谁要是早餐吃了黄豆,放了个屁,都算出声,妨碍了我小心我让你们拉青丹。”
有几个识相的走出了病房,但就是有那么几个不服气地家伙偏要看看这个乡巴佬一样的人到底个什么厉害法。只见黄伟的叔叔把右手放在了柳雄杰的额头上轻轻地抚弄着,倒像是抚摸孩子额头的母亲,然后俯下身子,在柳雄杰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柳雄杰紧张的身体居然放松了下来,没过一会儿,通红的脸蛋居然恢复了正常。几个还准备看热闹的医生傻眼了,这让他们尴尬得说不出话。看似雕虫小技的两下子,居然就这么摆平了,这让他们这几个名牌学校毕业的医生脸往哪放啊。
“喂,不准备吃氟哌酸的,给你们点面子,退烧的话我可暂时没办法,这是你们西医的事情,快速退烧吧!”
说完后,他拉着黄伟就往病房外面走。来到医院外面,黄伟实在憋不住了,他拉住一直不吭声的叔叔。
“叔,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是说有什么新招叫他醒过来么?”
“哎,傻孩子,他已经醒来过好几次了啊!”
“醒来了好几次?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醒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他根本没做梦,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着,那里很寒冷,是他的内心世界吧。”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和什么啊。”
“亏你还是文学硕士毕业的,内心世界,就是那里住这个原本的他,和我们现在的世界有一定的联系,但不完全一样,你知道不?”
“那咋办啊?”
“我们得想办法啊,找到他这样的原因,否则就这样折腾下去,他肯定会死的,我们得找到他如何进到原来的世界里的。”
“之前的心理医生说刘总经常说他从飞机上掉下来。”
“飞机上,掉下来?”黄伟的叔叔很纳闷:“怎么会掉下来?”
“就是要去一个地方,是个让人扑朔迷离的地方救自己的孩子,结果被奇特的力量抛飞了出去。”
“奇特的力量?在哪,那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在南太平洋吧。”
“我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啊?你别吓唬我,你又没去过。”黄伟觉得自己的叔叔越来越神秘了,神秘得都有点精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