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三月笛
“天亮了……”林浩踩着细碎的沙土，来回踱步，有些焦躁不安。
“休息一下吧，相信龙大侠很快就回来了。”元老大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老大……”林浩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林浩，你我兄弟多年，同生共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元老大见他欲言又止，拉着他避开众人。
“你觉得龙大侠如何……”林浩低声问道。
“不错，武功卓绝，平易近人，豪爽大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心向朝廷，甚至原本为朝廷中人。”说道这，元老大不免有些惋惜。
“不是，其他方面，比如说行为举止……”林浩摇头，皱眉思索。
“举止优雅，行为潇洒，谈吐得当，若非出身官宦，也定是富贵之人。”元老大回细细回忆着，最终叹道：“唉……可惜如此人物，不是我辈中人。”
“也不是……”林浩摇头，似是对元老大说话，又似喃喃自语：“我为无忧客，流血……又何妨，文臣劳心……武将流血，我总觉得那首诗别扭。”
“原来你是说那首诗，这可难为愚兄了。”元老大摸摸脑袋，思索一阵又道：“男人流血，女人流泪，龙大侠这诗很对我们这些粗人胃口。”
林浩听闻，眼中猛地露出豁然之色，随后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他不自觉的摸了摸右臂，嘴中哼起不知名的小调，满脸怅然，似是忆起什么伤感之事。元老大见状，也不在意，拍拍他的肩，径自离去。
“桃花树下叹花人，花谢残芳人断魂。昨夜思君难入梦，而今入梦不识君。”森林海的清晨，薄雾淡淡，翠绿的草叶上挂满了露珠，几簇不知名野花，散发出清香，让人精神舒爽。林浩离开沙地，独自在林中漫步，口中反复吟诵这首诗，声音里带着些许悲凉。
他解开绑缚手臂的布带，取下一物，放在怀中，轻轻抚摸。那是一根长笛，通体桃红，圆润如玉，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芳香。细观之，其上布满奇异花纹，似画似字，古朴玄奥，在末端汇聚成两个符圈。
“三月……”林浩轻轻自语，手掌轻轻拂过末端的两个符圈，其中隐隐浮现两个古字。他横笛而奏，十指翩然，便有一曲悲伤，在这满是清香的雾气中弥漫。这曲子悲意甚浓，恍若实质一般，将那碧草，晨露，野花，甚至不远处沙地上盘膝而作的众人全部笼罩其中，渐渐模糊。
“桃色妖妖，芳香袅袅。谁入我梦，旖旎难消。古藤曼曼，醉里逍遥。一串相思，暮暮朝朝。別时泪语，耳边犹绕。若不相见，再不欢笑。落花簌簌，流水滔滔。一曲悲伤，为君而悼。”雾气中弥漫着淡淡粉色，一个朦胧的倩影，踏着落花，轻轻而唱。
元老大坐在桃树下，听闻歌曲，循声而望，只见一女子，身着桃裙，长发随风，赤足踩在落瓣之上，缓缓而行。此女肌肤若雪，藕臂纤足，一举一动中透着妩媚温柔，让人痴迷沉醉。她拂开几缕粉色长发，露出白皙脸旁，竟是无法形容的美丽，令满树桃花失色，日月星辰无光。
可是，如此美丽的她，却满脸悲伤，自顾自的行走，轻唱，对盘坐在树下的众人视而不见。女子行到众人不远处，停了下来，手臂轻挥，那无尽桃花便纷纷落下，飞舞着飘向女子手中，最终凝聚成一根长笛，而周围景色也成了破败枯寂的荒野。
女子轻轻抚摸着长笛，横在唇边，闭目轻轻一吻，静止下来，似是沉醉其中。许久，她凄然一笑，落下两行泪水，便十指翩然的奏出一曲……
“神器威压……”黑尔格抬头望向前方的树丛，眼中满是古怪。
“怎么了？”黛丝露坐在黑尔格肩上，忽然听他嘀咕了一句，好奇问道。
“嘿嘿，没事……”黑尔格抬手就朝肩上摸去，却被黛丝露打开。
这一幕被路斧看到，眼中满是羡慕，于是他转头，凶狠的瞪了尘远一下。尘远被他扶着，却丝毫不退让，平静道：“可惜，施主的肩膀不够宽阔……哎呦！”
路斧闻言，毫不客气的震了下肩，斜眼看着尘远呲牙咧嘴的模样满脸笑意：“哎呀，真是对不起，路某踩到坑了。大师，你没事吧……”
“龙大侠，这位路施主天生残疾，两条腿长短不一，自行尚且不便，实在不宜扶助他人。佛祖慈悲，贫僧实在不忍他辛苦劳累，能否劳驾代扶？”尘远疼得嘴角抽动，语气却丝毫不变。
“这……”月舞云回头瞪了眼路斧，面带歉意的笑道：“大师，在下还需要辨别方向，实在无暇分身，您还是迁就一下吧。”
“大师，要不您坐到这里，我自己行走就可以。”黛丝露说完就要跳下，却被黑尔格按住，动弹不得。
“秃驴……”黑尔格刚想骂，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尴尬笑道：“和尚，刚才我说咱俩是一伙的，你不承认，现在甭想坐我肩上，哼！”
“阿弥陀佛，施主宅心仁厚，就不要与贫僧计较了……”尘远眼睛一亮，却被黑尔格打断。
“哎呦……我心神过激，内伤严重，咳咳……”黑尔格一下吐出不少血，双手却死死按住黛丝露，继续道：“你不能动，只有你坐在这才能让我安心，治我内伤，才能不吐血……”
“好了，好了，你别吐了，我就坐在这，不下去了。”黛丝露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摸着黑尔格脑袋好生劝慰。
尘远顿时傻了眼，他没有见到昨夜之事，以为黑尔格真受了重伤，需要心灵慰藉，心中内疚不已，口中念叨：“罪过，罪过。”
月舞云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继续辨认方向，寻找路径，路斧则愤愤不平道：“这混蛋，血到不少……”
一行人就这样吵闹拌嘴，朝远处的月白色沙地行去。昨夜之后，黑尔格无赖的说自己心神受损，需要慰藉，否则就吐血不停。他这种做法，还真唬住了黛丝露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月舞云和路斧则比较尴尬，虽然她接受了这份感情，但无法如黛丝露那般坦然直接。至于尘远，身受重伤，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几人。
树林渐稀，满地残枝落叶，偶尔还有倒下的树木。可偏偏这狼藉的破败景象之中，却满是点点野花，生机勃勃。众人越行，四周折断的树木越多，甚至看到一些连根拔起的小树，凌乱的倒在林中。
“啧啧，这森林海果然名不虚传，短短一夜间，草木就破土重生。”黑尔格东张西望，一副对森林海大感兴趣的样子。
“派格施主，您与巫冥雪大战之时，贫僧曾见无数树木主动拦截魔剑，莫非是木系法术？”尘远听闻，想到此处，疑惑道：“据贫僧所知，西大陆人族魔法体系中从未出现过此类法术，即使是神秘的精灵族，也只会一点植木之术。”
“和尚，亏你自称是无忧人，竟然连这等事都不知。”黑尔格嘲笑一句，弹弹指头，道：“森林海被称为绝域，自然有独到之处，否则这区区数万里方圆的树林岂能在大陆上存在千万年之久。”
“森林海中，无山，无水，只有无数通天巨木，你认为这里的生灵怎样生存？”黑尔格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人注意，于是他得意起来，大手一挥，继续道：“森林海中的巨木，就是山水，孕育灵气，汲取地脉深处的水，供养无数生灵。同时，这些巨木，组成天然大阵，诞生法则，成为独特的世界。否则，这里无数强大存在，稍有争斗，便是毁林坏木，森林海再大，也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照你这么说，那些拦截魔剑的树木，是森林海法则的自发行为？”路斧眨眨眼，打断道：“我说你没命似得往森林海中逃窜，连个弯也不拐，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原来如此，施主聪慧过人，贫僧佩服。不过施主往返救助这位女法师时的身法，应该是体修……”
“放屁！那是本法师终极奥义，天外流星！”黑尔格眼一瞪，从怀中掏出一个火红徽章，对尘远一晃，大怒道：“本人是纯法师，看好了！”
“三级魔导师！”黛丝露倒吸了口凉气，她原本是不信黑尔格有徽章的，可当她看到那大手中的红色水晶后，再也移不开目光了。那徽章上雕刻着一簇火焰，栩栩如生，恍如活物。火焰周围，是三个极为复杂的六芒星图案，散发出极强的元素波动。
“恩？”月舞云也转身，望向黑尔格手中的水晶徽章，满脸震惊。
“相传，十年前，熔岩之塔的魔导师在一次落日谷之行中陨落了。那个法师的名字是派特·黑尔格特，莫非……”路斧满脸怀疑之色。
“不错！本法师正是那派特·黑尔格特，不过本法师做人低调，不屑炫耀，嘿嘿……”黑尔格眼珠一转，拍胸脯大笑，甚是得意。
“啊？原来是黑尔格特导师，学生黛丝露……”黛丝露听闻，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就要跳下去行礼。
“干什么？你必须老实坐着，帮本导师疗伤，否则……咳咳……”黑尔格再次按住黛丝露，吐了两口血。
路斧见状，嘴角抽动两下，心中诅咒不已：“这混蛋，早晚吐血吐死。”
尘远见路斧如此反映，心中也甚是怀疑，遂口中道：“贫僧愚钝，法师这一副好皮囊，也不知是如何生长的，还望赐教。”
黑尔格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钢铁似得肌肉，满脸愁容道：“唉……本法师也愁啊……”
黛丝露见众人如此反应，也纳过闷来，愤怒道：“黑尔格！我明明记得黑尔格特导师是一级，你徽章怎么会有三颗星？你冒充导师也就算了，怎么还伪造这象征荣誉的徽章？你这是践踏魔法师的尊严！”
路斧闻言，心中大乐：“嘿嘿，看你这混蛋怎么办，这回可摊上事了。”
尘远也一副看戏的模样，摇头道：“罪过，罪过……”
黑尔格死死按住黛丝露，任凭她捶打光头，不停哄道：“我错了，我错了……”
“嘿嘿，派特·黑尔格特，一级魔导师，终极奥义为大日熔天，怎么可能是什么天外流星？真是无耻之极啊！”路斧还嫌不够，继续添油加醋的数落一番，洋洋得意的看着黑尔格冲自己发狠，心中十分舒坦。
“停！都别吵了！”月舞云一声低喝，打断众人吵闹，就听见远处传来低不可闻的乐曲。这乐曲起初如落花冷雨，凄美哀伤；后如萧萧枯草，悲戚绝望。揪人心，牵人意，让人身处朦胧之中，不能自拔。
“这孙子，真是吃饱了撑的，在这鬼地方耍疯。”黑尔格一句大骂，几人只觉眼前一晃，四周景物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幻术！”月舞云脸色不好看，暗运碧云诀，同时打量众人。只见除黑尔格外，其余人脸色皆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