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草色红,杀意满苍穹。金铁铿锵碎,刀枪钝锉崩。
野魂哭断矢,游鬼泣残弓。百万男儿血,尽染大阳城。
纵使人头落,还留大笑声。毅然赴死间,豪气动云风。
我辈抒壮志,竭心为众生。若得一盛世,敢与鬼神争!
忽然,曲调一转,笛声变得悲壮,大气,四周景色随之扭曲,竟变得白雪皑皑。空中,十数个身影,傲然而立,面对滚滚天罚,不改颜色……
这些人脚下,一座暗红色大城废墟,在这白雪世界中突兀耸立。城内外,无数残戟断矛,鲜血尸骸,记载着一段惨烈的历史。
“咦?有意思……”黑尔格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向前方。
“这到底是何人所奏,笛声竟带有幻术。”月舞云皱眉,脑中浮现出阵阵场景,而那场景竟然是二十五年前的天涯之战。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黑尔格眼中一闪,大步朝笛声方向行去。他这一动,几人只觉心中轻松不少,头脑中不断浮现的幻象也溃散消失,彼此互望间,皆看到对方脸上的惊骇。
倒下的树木越来越多,脚下钻出的细芽也愈发浓密,而四周的雾气,也多了一丝淡淡的粉红。笛声越发清晰,几人脑中重新浮现出各种画面,甚至遮挡注眼前景色。
“哼!”黑尔格冷冷一声鼻音,那笛声戛然而止,雾气中的粉红如碰到火的毒蛇般,极速后退。
“想跑?”黑尔格将黛丝露放到地上,一个纵身便追了出去。
“这是天外流星?”路斧撇撇嘴,扶着尘远,朝黑尔格消失的方向行去。月舞云伤势不重,再加上路斧在她昏迷间为其疗伤,行动已无大碍,遂提气轻踏,一个纵身也追了上去。
“等等我!”黛丝露见状,口中默念一句,浮空而起,向前飞走。她不是很快,但好在畅通无阻,倒也没被落下多远。
“和尚,你行不行,竟扯我后腿。”路斧见月舞云一走,顿时有些着急,不断埋怨尘远。
昨日黑尔格与巫冥雪对拼,不知有多大威力,就连一些巨木都被吹起,横在林中,遮住视线。倒是一些矮小树丛,损伤较小,只是叶子脱落少许。月舞云跟在黑尔格后面,却越落越远。此时看到这些被毁坏的林木,才深深体会到他的可怕。
半个时辰后,一处两人高的小树林中,黑尔格静静站在那,手中不停弯曲这一根细小树枝。他的身前,一个书生气男子,倒在杂草中,昏迷不醒。
书生穿着掉色的短衫,脸色微白,双手紧紧的抓着一根粉色长笛。这人腰间别着一把小弓,背上绑着箭壶,脚下是破旧短靴,鼓鼓的,似乎藏着匕首。
“林浩?”不一会,月舞云也赶了过来,看到昏迷不醒的书生,吃惊不已。黛丝露远远飞来,从空中落下,也认出了这个曾在同行队伍中的佣兵,脸上略带讶色。
黑尔格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二人,而是死死的盯着那根粉色长笛。突然,他猛地伸手,罩向长笛,就见一团粉红光芒爆发出来。同时,他的手上,也爆发出一团橙色光芒,与其相撞。
“嘭!”两色光芒僵持半天,终于一声闷响,黑尔格的手被弹了回去。粉红光芒猛地大涨,散发出阵阵芳香,持续半天才渐渐变弱。最终光芒散去,长笛依旧横在林浩手中,再无半点异样。
黑尔格不再出手,转头望向黛丝露,拍了拍肩膀道:“我的伤,还没好……”
黛丝露闻言,红着脸偷偷的望向月舞云,却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林浩看,于是轻轻飞起,落在黑尔格肩膀上,不敢言语。黑尔格嘿嘿一笑,扛着黛丝露大步前行,朝远处东倒西歪的一群佣兵行去。
“你看他做什么?”又过了半个时辰,路斧扛着尘远,落在月舞云身旁,满脸不乐意,就直接将尘远摔在地上。
尘缘似乎睡着了,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气恼道:“路施主,莫在欺负贫僧,否则佛祖会将你打入阿鼻地狱……”
“扛了你一路,总得付点代价吧?”路斧懒懒道。
月舞云皱眉望向二人,摇头道:“将他弄醒,我先去前面看看。”
“都他娘的起来!”月舞云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黑尔格就一声大喝,地上的林浩一个激灵,猛地跳起,举着手中笛子就朝月舞云砸落。
“嘿!”路斧见状,满脸怒意,手中兀地出现一根粗大冰棍,直接挡在月舞云身前。
“叮!”一声脆响,长笛爆出粉红光芒,将冰棍崩断,继续朝月舞云头上落去。路斧冷笑,欺身而上,斜里横出一脚,直揣在林浩腹部,将其击飞。
“嘭!”林浩背部撞在树上,喷出一口血,脸色煞白。
“路斧!你为何出手如此重?他不会武功!”月舞云见林浩拿笛子朝自己砸来,不禁发愣,还未待她出手阻挡,路斧就出棍横踢,直接将其踹飞。
“幻术师,若会体术,我等恐怕早就成为他的脚下奴仆了。”路斧言罢,手中便凝聚出冰晶战斧,口中继续道:“没想到,我们队伍中还有这般高明的幻术师,隐藏的够深,可惜如今遇到路某……”
“你干什么!我说了他不会武功,只是普通人!”月舞云大怒,手中碧芒大盛,一杆古矛便在她手中变大,眨眼便有丈许。这故矛通体碧色,其上布满符咒纹路,散发出古朴光辉。
月舞云手一抖,手中长矛拦在路斧身前,口中缓道:“路斧,他真的是普通人,乐无忧的弟子。”
“阿弥陀佛,乐无忧大人精善治国之道,好诗文,喜术数,乃圣贤之士,贫僧敬佩不已。然此子身怀邪物,善迷惑妖法,与圣贤之道相背而驰。何况,此子隐匿在佣兵中,伺机而动,实乃包藏祸心,今不除之,恐怕以后会加害我等,望龙大侠三思。”尘远从地上起来,也看到林浩手中的妖异长笛,更是在长笛爆出光芒的刹那,有些精神恍惚,故而出言提醒。
“咳……咳……”林浩挣扎站起,扶着树,抬头望见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欣喜道:“龙大侠,你没事吧。”
月舞云点点头,转身对路斧道:“你扶他一下吧。”
路斧一肚子气,听闻林浩的话更是来火,遂不愿道:“让他自己爬,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真不扶?”月舞云一扬下巴,抬脚就朝林浩行去。
“我扶!我扶!”路斧大急,一步就窜到月舞云前面,抓住林浩的胳膊,狠狠道:“小子,你注意点,再敢对龙大侠无理,小心我废了你!”
林浩莫名其妙,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拿笛子砸月舞云的事,满脸疑惑,任凭路斧拽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行走。
路斧拽住林浩,走到尘远跟前,也将他拉起,面色阴沉道:“和尚,这小子太能装,交给你对付。”
尘缘戒备的看了看林浩,不疼不痒道:“施主隐藏如此之深,不知所为何事?”
“在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大师何出此言?”林浩被问的莫名其妙,口气有些不善。
“呵呵。”尘远不语,目光移向林浩手中长笛,又失神起来。
林浩一愣,低头看到手中的长笛,下意识紧握住,警惕道:“二位欲待如何?”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路斧见林浩不承认,眼睛一眯,透出冷意。
“好了,有事到前面去说。”月舞云听了一会,见没有结果,遂打断三人,朝不远处已经转醒的众人行去。
元老大望着眼前的高大汉子和他肩上的法师,满脸紧张:“这两人原本势同水火,可此时竟走到一起。或许是这森林海危机四伏,使他们也不得不连手同行,毕竟号称凡尘禁土之地,大地境界的法师也有可能陨落掉的。”
“龙大侠!你没事!太好了!”一声惊呼,打断元老大的胡思乱想,他循声望去,就见到龙大侠自林中行出。
“嗯,林浩受伤了,你去扶他一下。”一个机灵的小伙儿,突然望见林中走出的月舞云,发出惊呼。
顿时,众人皆回过头来,发出一阵欢呼,尤其元老大,更是激动不已,语不成调道:“龙大侠……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不一会,路斧等人也来到此处,盘膝坐在新发的碧草上,感受这片土地上的无限生机。用不了几日,这里又会是一片森林,这场大战的痕迹也将被抹去,只留下惊心动魄的回忆,作为茶余饭后的吹侃。
次日,薄雾散去,无数青草野花,密密麻麻,填满了这块空地。草地中心放着一顶粗糙冰鼎,其中插着三根小木,燃着火苗,飘出缕缕青烟。众人面朝冰鼎跪拜,以月舞云为首,皆是一副虔诚至极的表情,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黑尔格。
此时的黑尔格东张西望,抽动鼻子,闻到一股清凉的幽香。他捅捅身边的路斧,啧啧道:“怎么样,雪柳为香,玄冰为鼎,这祭祀仪式也够隆重的。”
“哼!看不出来,你砍雪柳速度还挺快。”路斧不咸不淡,嘴唇微动,传音过去。
“彼此,彼此,那玄冰万古不化,硬如玄铁,没想到竟然被你切割成鼎。”黑尔格眼珠一转,也传音起来。
二人说道这,月舞云正好祭拜完毕,对天地念起祭词来:“国无忧,民无忧。民无忧,天下无忧。天下无忧,是为我辈之志……然无忧多奸佞,多贪枉,是以臣乱,纲乱,法乱……今有蛮族莽民,虎视眈眈,欲侵我无忧,是以君忧命,臣忧权,商忧财,民忧安……无忧门者,必先除奸佞,斩贪枉,清三乱,逐外敌……”
大约一刻钟,月舞云念颂完毕,领众人连拜三次,最后转身,对众人道:“众位兄弟,今日我等对天盟誓,创立无忧门,重建体修辉煌,卫家卫国……”
待月舞云说完,众人一阵欢呼,在路斧、黑尔格的带领下轰然散入林中,找寻珍惜材料去了。虽然森林海中布满危机,但是里面也生长着许多珍稀灵药、灵木以及罕见虫兽。当然,这些珍稀物品也十分难寻,在此边缘之地恐怕很难寻到。至于森林海中心的众多巨木,众人可不敢妄想,因为每一颗巨木所笼罩的树群,皆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坐镇,统御无数手下,堪比人类城邦。
路斧与黑尔格的目很明确,先扫荡附近林海,再去天涯之上砍些雪柳,挖些万年玄冰。这两种材料,在无忧很少见,若能运回去一些,对发展门派有很大帮助。
雪柳木质坚硬,用寻常刀斧不能损伤分毫;其韧性极佳,用巨力弯曲成圆而不折断;其纹理精美,去皮打磨能显现出奇诡图画。最主要的是,此木性寒,味香,燃之可醒神清脑,是不可多得的极品香料。这种木料,价格很高,若在无忧城内,千金难求。
万年玄冰虽然不常见,但用途很少,一般只能用来做低级法器,或永久性储存器物。此物开采很麻烦,刀劈不留痕,火烤不能化,只能以冰系法力缓慢分离。这样,就导致万年玄冰成了奢侈品,指头大一块,也要上百银子。
万年玄冰若能处在山川的灵脉之眼上,经过数十万年孕养,可化为造化灵物——万年玄晶。这种灵物,深藏冰川之下,千万年不得见一回,每逢出世,必出现惊人天象,引来大神通者,争斗不休。
“嘿嘿,这整个天涯都是万年玄冰,其中很可能有万年玄晶,你若能挖出来,我拿冥狂刀跟你换。”黑尔格见路斧停下,四处打量,似是寻找裂缝。
“你真高看我,昨天整个下午,才寻到一处质地较好的玄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突出的一块切下来,今天恐怕不会那么好运了。”路斧东张西望,寻觅半天,也没找到一处好地方,不禁有些丧气。
“早知道,我就来这砍木头,砍一棵,就够我潇洒十好几年。”黑尔格抬头望向峰顶的雪柳,自语道:“白挨这么多年穷日子,真冤……”
“哼!你若扛着一棵雪柳回去,早晚得被人群殴致死。”路斧不屑道。
“也是,如我这般绝顶人物,肯定有不少人关注。况且,凭本法师这万中无一的身段,在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不低调点,肯定会被那些王八蛋给盯上。”黑尔格点头称是,随后又摇头道:“无奈啊,人长的帅,在哪都是麻烦。”
“你说这些材料,咱们咋弄回去,照咱二人这速度,一月时间足以弄到几万斤玄冰,数百棵雪柳了。”路斧想到此处,不禁皱眉。
“哈哈,包在本法师身上!”黑尔格一拍胸脯,大笑一声,径自待人朝山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