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桐护郎带着两个日军中队到达小周村,见到只是疮痍满目、遍地伏尸,残肢碎体和各种武器散落满地,他是个职业军人,知道尸山血海的战斗是靠什么堆积出来的,他脱下军帽,折腰深鞠一躬,抬起身时,眼睛显得异常的憔悴、沧桑,满面的灰白,他制止了手下军士们收敛同伴尸身的做法,带队离开。
罗佩山睁开眼,被昏暗、寂静的棚屋吓了一跳,随即轻笑一下,被自己误认为到了阴间的想法逗乐,但又想起倒下的兄弟,又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他撑着酸胀的身体,踱到棚屋门前,打开门,看到四下散坐的兄弟,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呆坐在那。他走过他们面前,没有人起立敬礼,也没有人招呼他,罗佩山来到何敬光的小屋前,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再转身到伙棚,只有几个难民村妇正在一名断腿的老兵指挥下做饭。罗佩山想对她们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却只露出牙来,让这几个村妇低下头不敢看他。
“佩山,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他熟悉的何敬光的声音,他困难而又缓慢的转过身,看到何敬光和一个眼熟的女中尉军官的面孔,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白胖、高大的少校军官站在空地上,口中嗫嗫想说却又开不了口,那名少校军官立即热情上前来握住罗佩山的手,使劲摇了摇,差点把他摇倒,听到少校军官嗬嗬笑着说道:“这是佩山老弟吧,真是年轻有为,你们打得好呀,很艰苦让人敬佩呀!鄙人姓夏,名维新。是长官派我下来给老弟谈谈今后和国军一道抗日的想法。”那个女中尉在夏维新背后朝他背影呶呶嘴,摇头示意,何参谋上前说道:“夏长官,我们罗长官前些日子,率队伍在小王集镇和小周村两个战场上与日军血肉拼杀,最后脱力昏迷了,我们抬长官回来后,二天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只怕现在还神志恍惚,不能明白您的好意,让他在休息一下吧。”“噢,对、对,好,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大挫日军第九联队的脸面,*迫敌酋剖腹谢罪,这个功劳可不少啊,哈、哈、哈。”夏维新打着哈哈,离去。
那名女中尉来到罗佩山身边扶住他,低声说道:“小大人长官,怎么样了,还好吧?”罗佩山茫然地看着她,“看什么看,在一起时也不问人家的名字,现在想不起来,也叫不出人家的名字来了吧,小四川佬。”说着,一只手捂着嘴笑,再次说道:“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们,我们都挺想你的,记住了,我是刘研,以后咱们合作吧。”不由分说,伸出手握住,并轻轻地摇了摇。罗佩山感觉到手中的温暖和柔软,想起这是女人的手,以前只有家中母亲手可以接触,现在一个美丽、英气的女人,他的脸红了,低下了头,这让刘研更加猖狂大笑起来。
小周村战斗结束当晚,南京城,第九联队指挥部,联队长官邸,片桐护郎跪着正坐在一竹席上,解开军装上衣扣子,脱下。他面前是一柄肋差,拨出刀身,用白布擦拭干净刀身后,抬头闭眼,两手握住刀柄将刀尖正对自己腹部,他猛然屏住呼吸,双手使劲往小腹捅了下去并下切,腹部的剧痛让片桐护郎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低沉呜咽声,他眼睛中充血,眼球突了出来,再次横向切开。片桐护郎在血泊和脏器堆中挣扎着死去。他的身后,数十名第九联队的军官,也因丢失军旗,无颜再在军中立足,为避免上军事法庭,累及家人被耻笑,遂以剖腹方式来向天皇谢罪,也让家人体面的生活下去。
第十六师团中岛今朝吾中将没有来报复,因为他们已经接到国内陆军参谋本部的通知,收缩部队,随时待命。
罗佩山晕呼呼地在刘研的帮助下,回到了屋中,倒在床上疲倦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罗佩山恢复了精神,走出屋外,全身的酸痛还没散去,他来到了何敬光参谋的小屋,看见昨天那个白胖的少校夏维新甚为恭敬与何参谋正在聊天,见罗佩山进来,连忙问候完告辞出去。罗佩山见他没有昨日的潇洒自如,很是拘谨,遂问何参谋:“他娃咋个神叨叨嘀噢,昨天恁个说笑,今天萎了呢?”何参谋笑笑说:“这小子来探我们的底,话中套我们的来历,得知我是保定军校毕业,又在日本深造过,就问了几个在日军读书的保定军官名字,我就告诉了他几个,谁知这里面有他的老师和长官,哈哈哈,看样子这小子甚为懂礼,不会在嚣张了。”罗佩山坐在他身边的长椅上,问道:“还剩多少兄弟?”“只剩二百多人了,这还是田前光悄悄带着来避难的村民们和护士,去小周村给我们把兄弟们的命捡回来了,很多兄弟和你一样,是拼脱力倒下的,全身是血,不细心还以是死了的,包括杨长军他们的伤兵,只是伤得都挺重的,这两天,不断的有伤员死去,药品也不够了,他们需要时间来调养。我们把武器装备都拉了回来,还有日军联队旗一起,全埋在地下。杨长军的团残了,两个营拼得没有剩几个,全是他们东北老乡,没摞在东北自己的家乡,却倒在了这,也对得起他们那身军装了。他们报上战果后,上面的长官抢着要他们,从中央军的旁系摇身一变成了嫡系了,成了甲种团,还被加强了人马和武器装备,接近四千人了,这小子成精了,他们已经撤下去休整了。换了一个中央军第十一军的团来守小王集镇,听说这个团长不好相处,以后行事小心一点。”何参谋像个絮叨的老太婆,事无巨细地向罗佩山把小周村战斗之后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特别是把夏维新和刘研的来意表明,他们隶属于军统局,联系各地的抗日武装,负责收编和联系的工作,何参谋平静地看着罗佩山说:“他们已经查明了咱们队伍的来历,特别是你的来历,希望我们能带人归建,如果不行,则编成地方抗日游击队,由战区司令部统一指挥。我知道老兵们被长官抛弃事耿耿于怀,不会轻易接受上面派来的人拉拢归建,怎么走一下步,就看你的了。”说完,不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中的白开水。罗佩山走出屋外,来到营区空地,让人找来传令兵,通知全体人员集合,准备让兄弟们自己选择。
全体人员得知了此事,都沉默地看着罗佩山,他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讲:“从军至今,和弟兄们经历了生生死死,我们在战场上,把自己的安危都交给了身边的弟兄,我们不得抛弃兄弟伙,也随时准备为弟兄们挡下一颗子弹。今天,上面派人来让我们选择,是兄弟伙些归建,还是大家继续一起,自己人配合起打小日本,愿走的到我左手一侧,不愿走的到我右手一侧,五分钟考虑。”他静静地站在场地上,看着大家,经历战火的老兵,没有人出声嘀咕,也没有喧哗,大家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留下打日本人。夏维新和刘研看到了这一幕,没有出声,他们也准备好了如何向长官汇报这里发生的事。
1938年1月23日,第16师团撤出南京,回国休整,准备参加太平洋战争。南京城由老对手,第十一师团的天谷支队负责守备。
安达二十三联队长在阅读前任留下的作战资料时,被一份标有74军51师151旅301团的部队番号的情报,刺痛了眼睛,让他想起淞沪战役中罗店战场的失利,险些让他被送回国内上军事法庭。安达二十三即痛恨前任没能消灭这支小股部队,也庆幸前任给他留下了这一支小股部队,他发现老对手游走于日军和重庆政府军的控制区间,伺机消灭着日军部队。为了查清这支部队的落脚点,他决定分散兵力派出以小队为基础的军事单位,欺骗和诱引对手出现,锁定他们的活动区域和落脚点,他走进了作战室,靠向了南京城防地图。
罗佩山为了换取粮食,将大部分日式武器和物资通过何参谋向小王集镇的驻军、当铺换取大洋和武器、弹药、药品,同时收购粮食、食盐、各种肉类品。组织村民进入山下的无人村,并将队伍里的十多头牛全租借给了村民,让他们恢复生产,好缴纳粮食,为了让村民们安心耕作,在山下一个无人无名的小村子两侧前方各安置一个排,并定期轮换驻扎。
因部队人员损失过多,只剩的二百余人作战人员包括轻伤员,编成四个主力排,其重伤员,则由田前光负责安排,编成了一个卫生所,他带的两护士就是全部成员。
日军控制区有太多的无人村,庄稼都要烂在地里了。罗佩山禁不住粮食的诱惑,组织了两个排下山进入无人村的田地里,想要收获点东西,要开春了,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多储备点粮食。
罗佩山和何参谋商量后,悄悄地将第九联队军旗和一封信交给了刘研,希望用这个为兄弟们换取一个更大的生存空间和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