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白夜松开了手,他受一股强劲拉扯着,身体顿时失去重力实实的往后倒去。等他坐直起来看着被握过的左手,左手手掌心上皮下竟盛开着一朵血淋淋的鬼凤凰花。
“你看看他身边坐的是谁……”白夜指着袁罗修的左边蒲团。
李杨一看过去着实的大惊失色,脑门被崩碎了似的一阵轰鸣,连滚带爬的退了好几米,嘴巴张开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袁罗修盯着左边空着的蒲团,起身的走到他身边,只见他手掌心皮下纹印一朵血红的鬼凤凰花,花朵似乎是鲜活着的竟在微微摆动。
“你把他怎么样了?”袁罗修警惕的质问。李杨的手心没有过纹印,白夜是怎么在一瞬间把这一朵鬼凤凰印到皮下的?不不,说是印,却没有纹印的痕迹,还不如说是皮下自己长出来。
白夜端起茶碗放到面前,轻手扇了扇,扇起茶汤的烟云,不缓不急的抿了两口,她说:“你想知道他都看到了什么吗?”
袁罗修想起刚才在大门口的奇怪现象,不由得对李杨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产生了怀疑。这些全都是脑磁波引起的吗?这些东西到底可以用“科学”还是“神鬼”来定论。
呀的一声低吟,他左手手掌心突然的一阵灼烧感,打开一看,皮下不知什么时候也冒出一朵鬼凤凰花来。惊疑之时,一个穿着血迹斑驳的婚纱的女人映显在瞳眸中,她戴着半透明的头纱,消瘦而惨白的脸庞模糊隐现。裸露着双臂,戴着染血白手套的双手紧攥着端坐在蒲团上,袁罗修失声惊叫着:“朱晓……”
呼啸的一阵风兜进大殿内,烛光噗噗摇曳,纱幔高飞曼舞,周身的气温急骤而下使得皮毛直挺挺的竖起来。女人半遮掩在头纱之下的脸颊两边滑落着两行血泪,血泪滴答滴落在她手套上。她的身子几乎是漂浮了起来站立着,朝白夜弯腰鞠躬后她转身走出大殿门口。
“朱晓……”袁罗修迷魂了似的撒步追出去。
“李杨,再喝碗茶吗?”白夜向缓过神来的李杨询问。
“不不不……不用了…我们有事先走了,多多打扰,多多打扰…再见……”李杨紧攥着还带着刺痛和灼热感的左手手心急切的辞别。
“不送……”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走廊里急奔,白夜嘴角滑起诡异的一道弧线。
风卷纱幔,烛光轻晃,一袭白袍的白夜影化而逝,她端坐的蒲团上只剩下一尊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小石像。
》》》》》》》》》》》》》》》》》》》》》》》》飞奔而出的袁罗修在鬼府大门外停下,因为他失去那位血迹婚纱女子的踪影。
“朱晓……”他朝着空荡而灰暗的四周大叫着,声音有些哽咽。
本想关心一下袁罗修的李杨却被对面的万象森林的“白夜奇观”惊住了。
站在阴冷而带着点腐蚀潮气的风中,两人沉默不语大半天。刚才的经历就好像做了场惊悚的梦,这梦算不上吓破胆的地步,但是,心底却滋生着极大的恐惧感,全身竟是在瑟瑟发抖。
手心的鬼凤凰花还在摇曳着,刺痛和灼热感不断的往全身蔓延。
这不是梦。
李杨对这突来的“力量”感到不知所措。曾经他幻想过拥有这种奇特的“力量”,仅仅是幻想。他很坚定现实世界里那种“力量”是虚幻的,即使不是虚幻的,自己只是渺渺红尘中在普通不过的人,自己没有走运到能拥有这种“力量”。
一时间,有种心中有股莫名的矛盾在冲击着心壁。
“既然已经是鬼府的代理人,这个月的鬼祭仪式欢迎你们过来参加。”站在大门口的提着清明灯的白夫人说,她身后躲着的女孩一改之前的阴沉表情腼腆的笑着。
“鬼祭仪式?”李杨和袁罗修面面相觑,思维还是没转过弯来。
快速冷静下来的袁罗修为这一惊人的进展感到有些惊喜若狂。他本来就有想潜入鬼府进行探察的想法,就算是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你确定,白小姐选定了我们两个?”
白夫人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大小姐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反悔,任何人,也不能改变。从今以后,鬼府的很多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那什么的,特殊洗礼呢?成为代理人的特殊仪式呢?是不是要大张旗鼓的举行什么的…有没有顾问?好多问题还想咨询一下。”李杨问。他想起那些备受关注的成年礼,要是那样的话,到时候应该有不少人鬼府的人来参加,那是个怎么样的一个仪式?
“刚刚已经为你们进行了特殊洗礼,不是嘛?”白夫人抬起她同样带着鬼凤凰的左手示意着他。
“这个就是特殊洗礼?”李杨有些讶异。在他的想法中,应该是更为隆重严肃的仪式。简简单单的在手上印下一朵鬼凤凰就当是“洗礼”,似乎有些太容易和太简单了。
“我们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还希望白夫人以后多多帮忙解说。”袁罗修礼貌式的鞠一躬说,这件事情不能*之过急,只好耐心的等着。
“这几天,会有人去找你们的,他会告诉你们所有关于鬼祭仪式的事宜。”白夫人将清明灯交出,带着那女孩进入鬼府关上大门。
“走了……”袁罗修拍着拍李杨的后背,面带喜色的走下了石阶。
“老大,我们真的…要做代理人?你不觉得很邪门吗?太邪门了。”李杨追着上来说。
“这是我们唯一能调查TL110事件的途经,你不想知道TL110都是什么事件吗?”袁罗修说。
“我是想知道,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和鬼府惹上关系,还有,我不想…看到那些个不实在的东西……”李杨瞥着在身后逐渐拉远的鬼府低声的说。
袁罗修停住脚步,重重的拍着他的肩嘴角咧开一抹冷笑说:“就当是一次挑战,一次冒险……”
》》》》》》》》》》》》》》》》》》》》》》》》一路下山,李杨打破了安静的气氛问:“那个女人…你认识?…穿婚纱的女人…”
袁罗修之所以看见了之后狂奔着追出去,一定是至亲至爱的人。他略显烦躁的点了根烟狠狠的抽上一口,似乎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夹着烟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许久,他做出了回答说:“她叫朱晓…出行任务的时候…殉职了。”
“她…是警察…”李杨有些讶异,心想着两人是什么关系却不好意思再开口。毕竟别人的隐私最好不要问太多,看他这压抑的神情,也不想透露。
咔嘣的一声,车子突然的被踩了急刹车,李杨一头的往前撞。
“咯咯咯咯……”正想弄明白是前面跑出了动物还是哪儿出了问题,后面传来清亮的笑声。后座上竟坐着那个躲在白夫人身后的古怪白裙女孩,她怀里还是紧抱着那个泡着红水的玻璃罐子。
她什么时候上的车?不不不,她没有上过车。袁罗修、李杨都用力的吞着唾沫。
“我叫白姝……咯咯咯咯……”白姝笑咯咯的说。
“你是人还是……”李杨有想喊救命的冲动。
“我是…鬼啦…咯咯咯咯……”白姝撅着小嘴巴嬉笑说。
“你和白夜是什么关系?”袁罗修问,他花了好几秒的时间让自己保持冷静。
“秘、密……”白姝甜美的笑着推开后车门跳下车去。李杨两人紧跟着探出头去,只见她在公路上一蹦一跳着跑向鬼府,一边用力的挥着手,直到小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啪啪啪…李杨用力的拍打着脸颊甩了甩脑袋,企图以此来缓解自己此刻错乱的情绪。他说:“其实我很怕那种东西的…看得见摸不着…很没安全感…我宁愿看解剖尸体…哈…头疼,头疼…到了晚上可怎么办?大半夜的,一睁开眼睛,她就站在床边……非得吓死不可。”
袁罗修和他则是相反,说:“习惯就好。”
“这事哪能习惯的了的?”
“你当初也不是不习惯尸体吗?”袁罗修说。
这话听起来也不是没道理,长时间的去接触害怕的东西也能变成习惯。
》》》》》》》》》》》》》》》》》》》》》》》》》》》》》》》从白佛桥进入白佛市的外环大道缓缓的朝着警局的方向,转进市区中心大道的路口红绿灯灯柱下停摆着一辆车。车头被撞击的严重扭曲,那辆车后边不远处,横竖着躺了三个人。
这一段路处在外环,来回的车辆不多,这一车祸现场的外围只停十几辆车子,车里的人都站出来惊嘘围观。其中有几个人正围在最后边的两个伤者进行抢救。
袁罗修见状拿起了车内110的警灯打开电源往车顶上一放。听到110警灯的呼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过来。李杨拎上车内的急救箱直奔着最后面还活着的伤者。
肇事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坐着一男一女,因为有气囊保住了身体气息尚存。肇事车车尾不远处,一个人脑袋就像菜板上的碎肉团一样血肉模糊,往后的男人腹部连着胸部都被刮开大血口,内脏挤落一地。他手上还紧紧的攥着老年人颈椎按摩仪的袋子;再过去的是个青年,他平躺着在地上,除了后脑勺流出一滩脑浆和血液混合粘稠体,身上其他地方没有外伤。
这三人都没了呼吸。最后面的两个伤者下身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骨折,意识还算清晰,没有生命危险。
确定了人员伤亡情况后,李杨返回车里拿出警戒线把现场封锁起来。就在收回剩下的警戒线时,他惊白了脸拉住袁罗修:“头儿……”
袁罗修回过头去,怔住了。
一个中年男人直挺挺的站在现场里,他的腹部大开,一串白森森的肠子挂在外头,两只眼睛胀开着已经没有焦距的空洞,双脚没半点重力感的走着,穿过人群的身体很快就消失。他的容貌和地上正躺着那具中年男尸一模一样。
活见鬼了。
李杨脑子一阵的眩晕,两只脚都僵得一时迈不开,心想着其他的两个要是也爬起来,只怕要翻白眼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