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篇(三)
祭台黑洞漩涡收小消失,往生石自空中掉落下来,上面凝聚着一小团的白光。白光中映出清晰而干净的朱晓,她身上的光芒正慢慢的散碎成绚丽的晶末消失在空气中。
“朱晓…”袁罗修赶上前,双手只是扑个空。
朱晓伸手放在他脸颊上,眼眶中落下没有温度的泪水,她说:“好好照顾自己…”
殿口的悦兰舟奔进来跪在白夜面前,焦急的哀求着什么。
“宿体消失的灵体是去是留不是我说了算?”白夜说。
悦兰舟无奈,眼看着朱晓的下半身已经散化,他两眼泪下。
朱晓哀婉而笑着对他说:“来世,我不会再输给你…”
她留下最后的一抹不甘的微笑,最后一缕唯美的晶末消散在空气中。
正殿内一片安静,静得能听见风吹动灯芯火苗扑哧的声音。袁罗修身上出现一种脱胎换骨的清爽感,沉积多年的一切的污垢被冲刷干净,脑海中多处的黑暗点豁然开朗。疼痛,胀痛感消失无踪。只是,他却无法分清楚现实或者梦境。
》》》》》》》》》》》》》》》》》》》》》》》》》》》坐在悦兰舟病房隔壁的小睡房里,袁罗修重新把所有相片认真的看过一遍,每一张每一张的都能想起拍摄当时的情景,和悦兰舟所发生的其他事情。手提电脑的页面山弹跳出Y2南极北极两座旅馆的官方网站。在驴友风采相册中,有不少悦兰舟和他那些同事朋友的相片,这些照片他曾经邮寄给自己,但自己过目便忘了。
嘟嘟嘟嘟…半掩的房门被推开,敲鼓的电动火车玩具开进来。打赤脚的悦兰舟趴在地上紧紧地跟着火车在沙发边打个转,口里发出咿咿呀呀的话语。
“小兰舟,该睡觉了,咱们明天再晚好不好。明天,咱们玩飞机,好吗?”两个护士细声讨好着。
“唔唔唔唔唔…”悦兰舟没搭理,拉动火车的弹簧条让它继续前行。哈嘁…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屁股坐在地上搓着鼻子,撅着嘴巴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预知到他接下来的动作,袁罗修提前掐灭烟头,连带着烟灰缸放进茶几下的抽屉里。他歪着脑袋打量着袁罗修两眼,低下头又关注起他的火车。闹了好一会,李护士终于用一个水晶音乐盒把他引出去回到病床上。
“他今天的精神比昨天的好了很多,发作的时间也比昨天推迟了一个钟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李护士说,和之前说过的一字不差。
袁罗修看了看墙壁上的电子钟,日期已经来到了27日。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会发生的是……
无法入眠的他还是选择躺在悦兰舟病床边的沙发上,紧闭着双眼,全神贯注的去感应周围是否有什么变化。
过了一会,小睡房房门被人轻轻的打开,窸窣的声音从房里传过来,柔软的毯子轻轻的盖到身上…除了悦兰舟的灵体,没有别人了。
借着翻身之际,把头放低脸朝下,眼睛慢慢睁开,所见的悦兰舟半透明的站在宿体的床边,坐着上去躺回宿体重叠,但意识上没办法回归宿体,来回试了几次,他挫败的回到自己身边,静静的伏在胸口。
难道他没有办法自行回归宿体吗?如果回归成功,脑负荷指数蹿高,会加重宿体的病情。
隐隐的,袁罗修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温暖而轻柔的气流。
安然的度过了30日,悦兰舟宿体因为状况良好而进入第二阶段的微电流治疗,灵体却始终不肯现身在袁罗修面前。
精神上慢慢回调,袁罗修在警局这边请一个星期的假回到京都。在秦医生那里做了详细的身体复查,再往心理咨询科做了测试,测试结果令秦医生感到讶异。报告上显示他的精神状况是正常的,间接性记忆障碍已经完全没有症状。
就这十年来悦兰舟的生活状况询问秦医生。秦医生证实他的确结过六次婚离过六次婚,原因是他始终无法给这六个女人真正的爱。
“他和白月的过去…你知道多少?”袁罗修问。
秦医生说:“他和白月之间其实也没什么…他爱的人不是白月。”
这是第二个知道悦兰舟心中所想的人。
“他喜欢的人是谁…”袁罗修问。
秦医生迟疑着说:“我……不大清楚,这是他的隐私。”
“如果他真正爱的这个是别的什么人,你不会瞒我,对吗?瞒着我无非是有一个目的,你不想让我和他之间再有什么心结。”袁罗修说。承认自己被悦兰舟爱着的这件事情如同舍弃一个大包袱,心情意外的无比舒畅,沉重的悲哀也趁机蔓延在心底。
秦医生一怔,叹了口气说:“他不想让你有负担。”
站在朱晓的墓碑前,想起那时候再见到悦兰舟时的情景,陌生却隐隐带着某种悸动的心情。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只是目光飘渺而灰暗。从那时候起,碍于自己记忆障碍症的发作,见面的时间也没有超过几分钟,每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仰望着京都的晴空万里,袁罗修心情无比的空荡。十年的光阴就这样做梦一样的结束了,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肩负着沉沉的悲愁。对悦兰舟的那份异常情感跃动不止,封藏在心底黑暗处十年的悸动汹涌拍打着心岸。接下来的会是另一场梦吗?该怎么去做?他感到悸惘不已。有一点他是可以很确定的。他现在唯一还能继续拥有的就只剩下一个。如果这是一个梦,也要紧紧抓住现在能抓住的东西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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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我和兰舟谈谈吗?”袁罗修对白夜说,这是他第一次带着拜托的口气恳请着。
失去宿体的灵体迟迟没有得到新的宿体就会慢慢的消散。除了寄宿在新的宿体,唯有依靠强大的阴阳之气才能继续存留。鬼府就是阴阳之气极为旺盛的地方,悦兰舟在这里才能维持自身灵体形态。只是,长期的把他留在这里,袁罗修很不放心。但想带他走,自己目前也找不到一个最佳办法。
“他不想和你谈。”白夜说。
“如果他不想和我谈,就让他亲口拒绝我。”袁罗修有些急切,他只想确定他是否真的还能拥有活下去的这份寄望。
“我可以让你见他,不过,有个条件。”
“我答应你。”
“你就不怕我要你一命换一命?”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还能有异议吗?”
“我要你入籍白府。”白夜说。
袁罗修惊诧的看着她,左想右想她会开出怎么样不合理的条件,没想到会是这个。
白夜掸了掸袍面上的木屑站起来往外走。穿过走廊,她站在右殿的殿门口。这还是袁罗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右殿,里面传出清晰的没有规律的水流声。转到走廊边的一扇半掩的窗子边,轻轻的推开窗子放大了视线的范围。顺着窗口望去,之间殿内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水池,水池池面冒着热气。水池中有十几个人在追逐戏水。当他们腾空出水打起高空浪花时,袁罗修圆睁着眼睛,惊讶过度的心就卡在嗓子眼。
那是人身蛇尾的蛇人。
就在他们聚集的池子旁边的坐台上,坐着白姝和悦兰舟。两人漫不经心的趴在台上,一抓一抓的把花筐里的鬼凤凰花撒进水里喂食蛇人。
白夜示意袁罗修别动,她则推门进了殿说:“你该吃妖心了。”
“还要吃,都吃了十几颗了,好恶心的。”悦兰舟说。
“新肉身成长还不够成熟,原形不容易控制,你还想癫狂一次吗”
“吃就吃……”悦兰舟嘟囔着两句,从白姝的玻璃罐子里掏出一颗血淋淋的葡萄大小的肉珠子,捏着鼻子一口吞下妖心。
“袁罗修在左殿等着见你。”白夜说。
悦兰舟紧张的说:“就说我不在。”
“有些话拖着不说,对你们都没有好处。”白夜说。
“我…我没什么话要对他说的…”悦兰舟抹去嘴角边的血迹。
“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有些东西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去争取。”白夜说。
悦兰舟轻叹着说:“注定是没有交接点的两条平行线,争不争取已经无所谓了。”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结果。”
悦兰舟绝然一笑说:“他是袁罗修,认定的事情不是可以随便就妥协的,何况是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我不想让他为难。”
“你觉得很为难吗?”白夜转回身向窗口外的袁罗修问。
看到袁罗修,悦兰舟顿时呆住了,此时的他实体成形,想散化隐藏都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