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祸镇镇外矮坡林里,野鸭仓惶在灌丛里嘎嘎嘎嘎噗噗噗的乱窜,后面追着的夜晞连发几只箭全都射空。
“小畜生,跑得真快。”他跺着脚恼骂着。抹了抹额头淋雨似的汗水,找块石头坐着歇了歇,拿下腰间的水瓶喝了几口。
呼呼呼…几声沉闷的低呼息声自身后不远处的灌草里传出来。一只野狼正用那对冒着青光的眼睛锁定在自己身上,大獠牙里锋利而发黄,口水不停的往外滴。这下完蛋了,夜晞把腰间的匕首拔出来以备搏命之用,连连吹几声口哨一步步慢慢往后退。就在野狼拉近距离准备采取进攻的危急关头,另一侧的林子里砰来一枪,野狼惊魂的惨叫一声刺溜的逃命去。
开枪的是夜聆,她赶上来拧着夜晞的耳朵怒斥着:“叫你跟着我,叫你跟着我,溜啊…活该把你撕了……”
“疼疼疼…我知道错了……”
“下次再乱来,让它把你撕几块我再过来救你。”夜聆说。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就没长记性……”
“要不是没有猎枪,我怕它干什么啊……”
“还说,箭都射不准还想拿枪,不会爬的就想跑了。”
“啊…疼疼…我错了……”夜晞求饶着,一脱手就跑着去灌草从里找回之前没射中猎物的箭。
“回家了。”夜聆往她来的方向走去,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石头边有几只串着的山鸭和兔子,那都是她这一次进林子的丰收成果。
姐弟两人走出小林子时,正好迎着西山余晖。就在林子外停着好几辆车子,有些人提着不少的猎物丢上车准备离去。
“这不是夜家大小姐嘛,好久没见你来打野味。”肥壮的男人特意的上前来打招呼,他穿着森林保护局的淡青色制服。
“哟,胖叔啊,好久不见了…”夜聆爽朗的笑着挥了挥手。
“泰叔叔好……”夜晞说。
“听说你准备出国旅游。”泰叔搓了搓夜晞的小脑袋朝夜聆说。
“嗯,明天走。”夜聆说。
“这么快。”
“赶上我的假期正好,你也去吧,大家凑凑伙怎么样。”夜聆弹弹泰叔那大肚腩说。
“哪能,我这一走,这林子的动物就怕没剩几只了。”泰叔说。
“回头再养一拨不就完了。”夜聆贼笑着说。
傍晚来临,婆祸镇街上准备迎接夜市,大街上晃悠着外来观光客,不少的都围在路边的小饭馆里品味当地美食。夜聆穿街走巷的把车子开到镇中心鬼祭宗大祠堂旁边的夜宅。
大宅子的台阶上坐着七岁的男孩夜瞳,他支着小脸蛋巴望着外头。一看到夜聆的车子就跳着起来往宅子里大喊着:“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
夜聆是被遗弃在夜宅门口的弃女,十八岁被送到外省的大学主修教育学,毕业后回到婆祸镇的婆祸中学里担任副校长职务。
哥哥和姐姐夜鸾夜俪两人打小就具备着雕刻天赋,鬼祭宗的长老们对他们都抱以期望,并希望他们将来能成为鬼祭宗的正统传人。没料到,两人和人形屋的乌兮眉两兄妹一拍即合,不顾家里反对的跟着去了京都。夜父为此大发雷霆的和他们两人断绝关系。没曾想,三年后,京都的警局里送来两人服毒身亡的消息,夜俪还被定了蓄意谋杀丈夫乌兮眉未遂的罪名。
当时还只是大学生的夜聆赶到京都看见哥哥姐姐消瘦得不成人样的尸体,一怒之下把乌兮眉和乌杏美以虐待的罪名告上法庭。
直到五年前,乌杏美带着夜俪和乌兮眉的儿子乌曈拜访夜宅。原因是他们的祖宅婆祸馆太过偏僻,对孩子的生长会有所影响。乌杏美希望夜家的人能暂时帮忙抚养乌瞳。
夜俪兄妹两人的死一直令夜家耿耿于怀,脾气倔的父亲提出让乌曈改姓“夜”为抚养的条件。改了姓,就意味着乌曈不再是乌家人,乌杏美一开始并不同意。可她在这一带举目无亲,除了夜家,没人能给予乌曈真诚的亲情。再三考虑后,她只好的答应下来。
乌曈就这样变成夜瞳,夜聆从姨妈变成姑姑。乌杏美为了不让这个侄子疏远乌家,三天两头会来看他,使出浑身解数的拉近距离保持着最亲近的关系。作为旁观者的夜家人却看得出来,乌杏美是个两面三刀心机阴沉的女人。冲着这一点,又联想到夜俪夜鸾死得不明不白,心理多少是怀有憎恨的。
今天是夜瞳七岁的生日,依照这五年来的惯例,傍晚在夜宅里为他庆祝,吃过晚饭后回婆祸馆和乌杏美再庆祝一次。
夜幕降临,夜瞳抽三根香点上,朝这祖宗排位台拜三拜。夜母倒上几杯酒再烧几分冥钱说:“老祖宗在上,保佑我孙子健健康康。”
“我还要拿第一名……”夜瞳拉了拉夜母的衣角说。
“嗯嗯,保佑他天天拿第一名…”夜母乐呵呵的补充一句。
“让李晓晓也拿第一名……”夜瞳想了想又说。
“那就让晓晓和咱孙子都拿第一名,呵呵呵呵……”
“这小子天天就知道惦记大大小小的……”夜聆端着一大盘的兔肉放到餐桌上,随手拿一块塞嘴里先尝着吃。今天是七年一次的阴阳之盟,镇里的人们都当作一个小节日来庆祝,吃喝的也丰富,饭后大家都到河边去祭水鬼放河灯。
饭菜都上齐,一家五口围坐着品尝起美味有说有笑的,夜母就夜聆、夜晞、夜瞳三人要出国旅游的事情唠叨个没完。
“吃兔子肉……你最爱吃的……”夜聆夹了一大块的兔肉往他碗里放。
“真是的,他小小个人哪能吃下这大块,没大没小。”夜母责说。
“这不有你帮着撕小片的喂吗。”夜聆说。
“你这孩子…没点稳妥的,还是个老师,平时怎么教育孩子。”夜母一筷子把夜瞳碗里的大块肉放到面前的空盘子一点点的撕出小片的再放回夜瞳的碗里。
“我是后勤部的,又不是老师……”夜聆说。
“那也得为人师表啊。瞧你这嘴皮子。”
“是是是……”夜聆听不得夜母太多唠叨,要是辩驳下去猴年马月的还得说,只能“听话”的敷衍了事。
“行了行了,吃饭,天天说这些有的没的,啰嗦个没完。”夜町说。
“这不为她好吗?”
“聆儿都这么大了,自己有自己做事的原则,你就少搀和。”夜町说。自从夜鸾和夜俪两人离开家,他就很少再强求夜聆和夜晞什么,就怕适得其反*得两人重蹈哥哥姐姐的负责。
“妈也是为我好,你们都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夜聆说。
夜母没再说话,又给夜瞳盛了半碗的汤。
“婆子,吃过饭就把那套鬼府的礼服拿出来洗洗。后天和总堂那边的人一起上门拜访。”夜町说。
“这每年的去拜访,总是没说到换人的事情。我看,该是没得换了,白府都没人了。”夜聆说。
“不管换不换,只要还有人当家就行了,咱们鬼祭宗全都指望她的。”夜町说。
“那倒是…只不过…要是白府一直的都找不到替换的人,她不就一直的担任下去…十年二十年的不打紧,上百年的可就成妖怪了。”夜聆说。
“你这孩子,别胡说…小心遭祸…”夜母说。
“是是是是…掌嘴……”夜聆揶揄着给自己脸颊拍了拍。
“爸,什么时候再去拜访了把我和姐姐带上,我们去看看她长什么样。”夜晞说。
“等你当家作主了才能去。”夜父说。
“那得多少年啊。”夜晞说。
“你说,这鬼府将来会不会是传给白大少爷,除了他,白府还真没别人了。”夜母说。
“鬼祭司都是女人继承,他是男人,哪能。”夜町说。
“他不行,他的女儿也可以吧。”夜母说。
“要是能生,早就有了。”夜町叹着气说。
“让他找个女人不就能生了?”夜母说。
“妈,人家白大少爷可是很专一的,哪能随便找女人生孩子。”夜聆说。
“去,你懂什么,这白府的家业为大。”夜母说。
“你们啊,皇帝不急太监急。”
“诶,这祭司大人也真是,也不劝劝他,这么搁着也不是办法。”
“都说祭司大人神通广大,由她罩着,咱们鬼祭宗怕什么。”夜聆说。
》》》》》》》》》》》》》》》》》》》》》》》》》》》》》为夜瞳庆生的晚饭结束,一家人带上祭品到河边拜祭水鬼,放下几盏放河灯祈福。然后去鬼祭宗祠堂拜祭拜祭鬼祭司雕像,在祠堂碰见了认识的人,大家聊了好一会。
乌杏美打来电话催着好几句,夜聆不甘愿的载上夜瞳去婆祸山。车子还没到婆祸山山口,听见天坑口出呼呼呼的刮着诡异的风响。每每接近它,夜聆全身透着阴风似的后脊梁不由得挺直。
门前的停车场里除了乌杏美和赵富的车子,还有一辆白色轿车。他们有访客。
大厅里坐着一个长发的白衣男子,他的面容俊美但脸色苍白,与他对坐的还有一个文雅男子。
长发白衣男子以前见过面,他是乌兮眉的私人医生旁医生,听说是京都那边的人,每个月都会专程的来婆祸馆看诊。至于文雅男子,应该也是亲朋好友。乌杏美就坐在侧座与两人笑面而谈。
“姑姑……”夜瞳直奔着乌杏美的怀抱叫得很甜蜜。
“诶哟,小宝贝来了…怎么现在才来,姑姑想死你了……”乌杏美狠狠的在夜瞳脸上亲了又亲。
“旁医生,好久不见…”夜聆大刺刺坐到单座沙发上,她并不是对旁医生有什么意见,而是一进这栋房子,就觉得很焦躁。
“好久不见。”旁医生礼貌微笑着,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
“我是白医生的助理,郑风…夜小姐是夜俪的妹妹?”文雅男子郑风自我介绍的说。
夜聆敷衍的点了点头。事过境迁,她不喜欢从乌杏美认识的这些人口中听到关于姐姐和哥哥的事情,也不想询问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