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玛丽饭店5号会议厅的歌迷见面会。
随着RILO的登场,场下喧声轰然要掀翻屋顶似的。相比以往,RILO的心情异常沉重,脸上的淡妆仍旧掩饰不了脸色的苍白,他扫视着会议厅人群后面,五步一个警察形成一道黑线围住整个会议厅,守卫非常的森严,相比往常的要多出两倍。
他朝场下的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全场的尖叫顿时嘎然而止。他说:“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喜爱,你们的喜爱是我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大动力,能够成为你们人生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是我最大的幸福。无论何时,这份幸福会一直陪伴着我……只是,因为我的关系,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令人扼腕的事情,我感到非常的内疚…其实,我并不像报道上或者各类娱乐刊上报道的完美,我和大家一样,只是个普通人…挑食…偷懒…发脾气…沉迷游戏机…经常失约…不诚实,这些缺点我都有,甚至比大家更加不可理喻,所以,请大家务必要用理智的心态来喜欢我,用正确的方式来支持我,我希望成为你们亲切的,普通的邻家男孩,和你们一起分享生活中的一些烦恼,埋怨一些工作上的苦恼,请不要把我放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彼此距离太远而不能相互了解,我会感到十分的…害怕和孤单……”
这是早前就背好的场白,因为白川樱子永远都是要周密的规划任何一场演出,任何一句台词。
场下又是一片尖声沸腾,其中还夹杂着哭声。
“有人晕倒了……”场下传来叫嚷,守在台上两边的人立刻找到晕倒人的位置,把她抬上提前预备的担架送出去。
看着被抬出去的人,RILO有些怯场,本能的说了一声“我很抱歉”弯下身又是好几秒钟的鞠躬。
主持人受到台边白川樱子的指示,急忙上去助场说:“真是抱歉,真是抱歉,RILO这两天已经非常疲惫,加上发生了不少事情,令他非常的内疚和难过,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给他空出一些时间,让他好好的休息。今天晚上的演出,如果没有出现别的状况他会去参加,到时候大家就可以再见面了。今天的见面会就先到这里,非常感谢RILO、水野、安娜,谢谢……”
RILO在几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走出了会议厅的侧门,越是往前走脚步越漂浮,腹中酸水一股脑的冲上来,他急忙捂住嘴朝着左边一个角落奔去,一手捧着腹部任其抽搐着把东西都吐进垃圾桶里。
“RILO…”水野、安娜第一时间的上前扶住他,为他轻拍着后背顺气。白川樱子从挎包里掏出一瓶药倒了两粒药片递给他,又开了一瓶纯净水送过去。
RILO含着纯净水漱了漱口,再把药片放到嘴中含着。过了一会,他缓缓直起腰,在水野两人的搀扶下在走道口的沙发坐下。
“怎么办,已经吐了一个早上了,这样下去非吐死不可。”安娜焦急担忧的说。
自从把那个自杀女人送去医院回来,RILO的情绪就非常的颓靡。
“RILO,撑得住吗?”水野问。
“没事,休息两分钟就好。”RILO捧着胸口无力的说。
“对不起,先生,这里不能过去。”突来一个黑衣保镖的声音,大家不自觉的转去目光。
走过来的是穿着青花歌衬衫,套着锦缎白花印马甲的长发男子。他露出一抹绅士的优雅微笑说:“我这有杯茶,对他的身体有帮助。”
“大少爷……”彩子惊喜的叫着,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
“这是我为他调制的姜茶,比镇静药更加有效果。”长发男子将手中的杯子交给彩子说。
“麻烦大少爷了……RILO,来,大少爷调制的药茶一向很有药效的,喝了身体会舒服点。”彩子给RILO递去茶杯,吃愣的RILO回过神来接过去看了看,杯中是琥珀色的液体带着一点奶昔的白色,闻了闻有一缕淡淡的姜香。
“你是…难道是…白川家的大少爷白月?”水野打量着长发男子说。
“幸会……”长发男子白月微笑着伸出手去。
“幸会……”水野带着惊异和敬意的表情握手至礼。
“天啊,难道真是白川的那位哥哥吗?比我想象中的…不可思议……我以为刑警都应该…很严肃的模样…”安娜发出惊叹的声音。
“他只是验尸官,可不是刑警……”白川樱子冷笑说。
“有必要拆我的台吗?”白月朝她笑说。
“为什么是…验尸官?彩子说你是刑警……”安娜疑问着。
“刑警部里的验尸官…最高级别的那种验尸官,他以前是刑警的,因为不喜欢跑来跑去,所以做起了验尸官。”彩子嘿嘿的笑着说。
“RILO,感觉怎么样?”白月向一言不发的RILO问。
RILO一愣,急忙放下空掉的杯子站了起来朝他鞠躬说:“很好,谢谢……”
白月多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近距离接触,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RILO脸色一僵。
“少给我客套。”白川樱子说。
白月轻挑一笑说:“我是说真的。”
白川樱子冲他冷哼一声,对RILO说:“RILO,离开札幌之前,他会一直照顾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尽管和他说。”
RILO和安娜几人都吃了一惊。
“你们放心,大少爷其实是很厉害的医生,只要有他在,RILO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彩子说。
“是不是RILO的病情……加重了,所以才…”安娜有些忐忑向白川樱子的问。
“那就拜托白先生了…”一番思量下来的水野与白川樱子会意一眼,鞠躬的向白月说道。
“这两天,我会和你同吃同住,希望你多多关照。”白月说。
RILO努力的将笑容堆积出来缓缓接住白月伸来的手彼此轻握着,碰触到他那一瞬间,他手上的那熟悉的温凉透过皮肤像电流一样蔓延过来,一丝阳光穿透冰冷的黑暗,冲破被腐朽沉积的心灵之门。
或许是被黑暗笼罩的时间太久,瞬间的阳光照射令RILO双眼刺疼难忍,脑海中撒去的黑暗里只留下一片空白与黑暗一样无边无际。耳朵里传来凌乱的声音,放目看去,灰白的世界里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画面。
“爸爸妈妈,我想吃冰激淋……”
“龙音自己去买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
“嗯,龙音长大了,当然可以自己去买冰淇淋了,只是,想买什么味道的记得先想好了。”
“嗯,我想吃柠檬味的,酸溜溜的咯咯咯咯……”
“妈妈也想吃酸溜溜的柠檬冰淇淋,龙音可以帮妈妈买回来吗?”
“好好好……”
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站在路边,面带笑容的说着什么,身后的车道上突然飞驰出一辆车,实实的他们铲推到人行道的一堵围墙上,两人被撞碎的腹部飞溅出血花洒在墙面上,染红了整个灰暗的画面。
鲜血的颜色充斥这整个脑袋,空气越来越稀薄,脖子好像被紧紧勒住:“维尔,对不起,我实在太爱你了,和我一起死吧,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我永远都爱你……”砰的一声水花溅起的声音,只觉得身体溺在水中,水流窜进五官里呼吸困难,全身动弹不得。
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中涌现,每一段每一幅都像一把刀来回穿插着,直到脑海中溅满血红色,血红的颜色中飘洒出点点白雪飞絮,飞絮中隐现出长发的男子,他站在风雪中,优雅而温柔的微笑着,他的眼睛就像是黑暗中的两盏明灯,既温暖又明亮。随着风雪加剧纷飞,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RILO追寻着他的踪影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睁开双眼,眼前是昏暗的房间,对面的黑窗帘缝隙投进一丝的光。慌乱的,他奔下床,用力的扯开窗帘,刺眼的阳关瞬间射进来驱散房间中的昏暗。看到阳光,他僾然是抓到黑暗中的绳索一样有了安全感。
很快,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不是他原来住的那一个宽敞的豪华套房。窗帘、摆设、床虽然都是一样的,但空间缩小了一大半,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从没有闻过的香气,像是罗兰,又像是茉莉。
“醒了……”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月,他手上端着一杯红茶。
看到他,RILO的心弦瞬间绷紧,惊慌减半的带着冷静的口吻说:“我…这不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白月说。
“你的?我不应该在这里。”RILO讶异的说。
“你的房间空间太大,我不喜欢,只能麻烦你将就将就…”白月抿一口红茶,尽管是玩世不恭的神情,伴着那一抹微笑看起来极为优雅。
“我……没听明白…”RILO说。
“这两天我会一直照顾你,我们俩同吃同住……还记得吗?”白月提醒他说。
RILO一愣,就在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是这么说过,那么,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日期没有变,时间是下午的六点钟。
按照白川给的行程表,八点钟必须到达斯比特购物广场进行最后一场演出。
“失礼了……”RILO快步的横过大厅开了大门。
“RILO先生……”黑衣保镖队长霍尔恭敬的向他问候。
RILO看了看外面的走道,和玛丽饭店的一样,房间门牌上面显示的是1316号房,而自己之前住的是1710,也就是说,这里是玛丽饭店的13楼。
“对不起,RILO先生,7点30分白川小姐会亲自过来接你,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霍尔拦住了要出门的RILO。
这是白川樱子经常下的死命令,无非是确保自己的安全。自从中国回到日本,或许是歌迷的各种极端行为,她变的更加严厉,这几天一路辗转,更是一点自由都没有。无论走到哪里,黑衣保镖都像影子一样跟着。
“我想换件衣服,麻烦你们帮我把行礼带下来…”RILO说。
“您的行礼已经全都带下来了,就在房间里。”霍尔说。
“……”RILO返回卧室,衣柜里,床头柜的抽屉里,洗浴室里果然都摆了自己的东西。
“那个……真是麻烦白…白月先生…请多多关照…”RILO对白月示意最基本的礼貌,如果是别人,或许他不会介意,可是,眼前的是白月,同在一个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压抑和忐忑,心总是怦怦乱跳。
“来杯红茶吗?”白月问。
“不…不用了,谢谢…我想…洗个澡…”RILO只想尽快的转个身缓口气。
“那好,我不打扰你。”白月说着转身带上了房门。
RILO捂着差点砰裂的心口用力的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