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歇,天已见亮。方琦钻出山洞,精神抖擞地继续往前赶路。刚走出不远,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森人的“唰唰”声。回头一看,一条黑红黄绿花纹相间的大蟒蛇,正瞪着两只鸡蛋似的大眼睛飞速朝那个洞口蹿去。方琦心说好险,调头往前面的山头疾走。
大蟒蛇竟循着他留下的气味尾追而来。方琦赶紧变走为跑,可还是远没有蟒蛇速度快。刚奔上山顶,那怪物已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吓得他急忙往后躲闪,没曾想身后就是峭壁,一脚踩空滚下了悬崖,登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琦渐渐苏醒过来。整个人已浑身是伤,稍一动弹,哪都钻心似地疼。加之连日水米不进,腹内咕咕作响。此时的他,已疲惫到顶点,不用说爬,甚至连睁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方琦十分痛苦地静静躺在地上,仿佛已依稀听到死神正在缓缓走来的脚步声。难道就能这样静待自己的生命结束吗?不能,绝对不能!因为他知道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所以他还要顽强地继续拼争。
方琦感到眼皮很沉,沉得就像四扇铁闸。透过微微开起的“闸门”,发现身边有两株从未见过的植物,枝蔓茂密、缠绕而生。一片片呈卵状的心型叶片,绿绿的、嫩嫩的,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诱人。他的手不由缓缓地向距离最近的一片叶子挪去,挣扎好一会儿终于摘了下来,并本能地放进嘴里。叶子的味道又苦又涩,实在难以下咽,可他还是不停地、艰难地往下吞咽着。也不知吃了多少片以后,忽然感到浑身伤痛似已有所减轻,体力也仿佛在逐渐得到恢复。心中一喜,竟把两株植物的叶子全部吃光。
渐渐的,居然可以勉强坐起来了,只是还不能站立,更无法行走。而身边除那两株植物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又饥又渴的方琦索性顺着两株已然光秃秃的植物藤蔓用手往下挖,很快挖出了两棵植物的根——两个呈“人”型的块茎。方琦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但头和四肢俱全,其分布比例也极为合理,俨然就是一对不喘气、不说话、胖乎乎的童男童女。大的足有一斤多重,小的也有半尺多长。他用手揩掉泥土,上去就咬了一口,发现这东西不但像萝卜一样鲜脆,还有股儿甜丝丝的味道,吃起来感到特别顺口。所以,很快便“消化”掉了一只。没过多久,腹内突然如擂鼓般响个不停,紧接着浑身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蠕动,先是感到微有痒痛,随着时间推移,其痒痛程度逐渐加重,直至难以忍受。方琦心想:糟啦!指定是这东西有毒。不由仰天长叹:“看来此番我命休矣!”随即,痒痛难耐、实在支撑不住的小方琦,绝望地大吼一声,再次昏了过去。
次日上午,艳阳高照,微风轻拂,方琦又奇迹般地醒转过来。他感觉就像躺在柔软的床上刚刚睡饱一大觉似的,浑身有说不出来的舒坦。一抬腿竟轻轻从地下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喀喀”直响。非但伤痛全无,还觉得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不由心中高兴,干脆把剩下那只“小人”也吃了进去。这次不仅没再出现任何痒痛反映,而且还感到有一股股热流不住地从丹田涌向全身,连走起路来都有一种飘飘欲飞的轻松感。
晓得,他所吃掉的是两株罕遇奇药——何首乌。这两三天里,方琦竟连得千年冰片与何首乌两大珍品,无意中为其以后练就绝世神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辅助作用。
走出深山老林,方琦继续西行。历尽坎坷,终于赶回了老家——河南禹州方家集。可迎接他的并没有亲人的温暖,而是一片刚刚惨遭洗劫的断壁残垣。自己童年记忆中的祖宅已被付之一炬,好些房梁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几具烧焦的家畜尸体发散出刺鼻的难闻气味。他茫然四顾,附近不用说人,连一只鸡、一只猫都看不到,只有栖身大榆树上的几只乌鸦还在不时发着烦人的聒叫。
此景,方琦就像一叶刚穿过无数急流险滩,好不容易才驶抵港湾的小舟,突然又被狂风恶浪卷进了波涛汹涌、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小舟的舱底在漏水,方琦的心底在滴血。小舟在风浪中摇摇晃晃地漂泊,方琦在恍惚中摇摇晃晃地挣扎。
村后有一条小道,一条几年前父亲曾带他走过的小道。小道直通山半腰,山腰处是方家的茔地,茔地里又增添了几座新坟。方琦从新立的墓碑上看到了爷爷的名字。他呆呆伫立在亲人墓前,眼中没有一点泪水,因为所有泪水都已被熊熊燃烧的怒火所熔化;他也没有下跪,因为他的双腿和大脑都已麻木。
几何时,父亲遭奸人陷害,不但丢了官,还被发配到万里之遥的新疆;朝夕相处的母亲和姑姑至今生死不明;被迫返乡途中,历尽艰险、多次侥幸死里逃生,义兄方挚为保护自己还滚落了万丈深涧;可下子回到老家,本打算扑进亲人怀抱好好痛哭一场,谁曾想等待他的又竟是这样一种惨不忍睹的场景。小方琦两眼发直、一动不动,脑中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他的心在剧烈抽搐,他的四体百骸也都在剧烈抽搐,他——一个只有八岁的少年,终于缓缓瘫倒在爷爷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