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此念一起,朱十八也深以为然,鸡蛋碰石头,得不尝失。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曾经是一位抗倭战士,杀敌报国,悍不畏死,开始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而后来呢,还不是做了一个尽了孝的逃兵。
虽然乡人淳朴可相与,可若是组织将他的底给抖出来,嘿嘿,朱十八原来是一个怕死的逃兵。
毁得不只是朱十八多年来经营的威信,还有乡人纯朴的民心。得民心者,大可得天下,小可得官运亨通,一生平安。
这是民心的力量,玄之又玄。
自古忠孝难全,忠不成,孝不就,那才是将士们百年后最悲哀的事情。良心的折磨,胜过一切刑罚加身。
而今面对一头恶龙,他选择了避其锋芒。只是前后所说所想一经对比,那态度实在是转得太过厉害了。
越是经历风雨,越是在乎名声的人,越是在乎别人的想法。
朱孟霖犹若未闻,静中生智,实在是欲罢不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怎可随意舍弃呢?以前想不通的问题,现在迎刃而解,不管是修炼上的,为人处事上的,人情事故上的,统统不再纠结着他。
好像天地间所有的秘密都对他开放,只要他一念收摄,就可以获得复杂的知识。朱孟霖仿佛魂游向智慧的大门,灵魂洋溢着无法言传的欢喜。
“其实人活在世间,有太多的执着和烦恼,执着不该执著的事情,烦恼不该烦恼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就像一根根线纠结成一个个节,解也解不开,理也不理清,有的堵在心里蒙了尘,有的成为一生的遗憾。”
“智慧真是不可思议啊。”
朱孟霖像个老大人,心智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他念头通达,天地灵气如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浑身暖洋洋的,丝丝灵气进入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就被转化为相当精纯的内劲,原本内劲占据丹田的十分之一,现在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大…
六湖恶龙突然发狂,竟不惜一切代价,冲出江水,只见龙头之下,则是类似水蛇的蛇身,并无传说中有四只爪子,显然它的确是一头杂种。
朱十八歪打正着,还真他说对了,噗哧一声,破口笑了起来,出水的六湖恶龙,一见此景,更加暴怒,龙眼如灯笼,一片血色,看上去十分邪恶,尤其是被蒙上仇恨色彩的六湖恶龙。
“嗷!”一声震动四野,如秋风扫落叶,草木纷飞,朱孟霖的耳朵冒出血水,但他继续静下心来,浑然不在乎,仿佛是舍去了身体。
“咔嚓!”气墙全面破碎。
“杂种!”朱十八羞愤难耐,六湖恶龙的精神完全锁住了他,根本就逃避不了,一棵硕大的龙头当空扑下,尖锐的牙齿如刺刀一般,一股龙威加上如山一般空气,冲压下来,朱十八首其冲受到最可怕的辗压,干燥的地面顿时裂开,路的两边有一些很难拔起的剑齿草瞬间连根带土的被拔起,朱孟霖有青鸟小飞飞张开翅膀守护也没办法阻挡,当即血溅三步,仍然无所畏惧,出离淡定。
“嗡!”
七个大字一成形就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召唤,紧接着一道白光瞬间没入朱孟霖的灵魂中。
小飞飞惊起,快速震动着散发红光的翅膀,轻轻一拍,朱孟霖贴着地面一直滚了出去,它自个如鹰击长空,凌厉的眼神多了些悲壮,悍不畏死地阻击六湖恶龙!
“呀!”一声极为清脆的鸟鸣音,响彻了四野,距离此地只有两里地的青牛坡上,那株通体暗红的千年南离荔枝树,轰然巨震,喷射出一道紫红色的精气,如烈火匹练横空出世,跨越了两里地,瞬间没入小飞飞的身体,只见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它化为了一只极为高贵的精灵烈焰鸟,带着美丽的烈焰撞上六湖恶龙。
“啊!”
朱十八老泪纵横,心中豪气顿生,仿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可爱可敬的战友为了保家卫国,以死相拼,小飞飞此举无疑触动了朱十八尘封了数十年的勇者之心,他的五脏轰鸣,全身骨骼叭叭作响,青筋如虬龙盘踞,肌肉一再鼓荡,寸寸拔起,灰黑色的皮肤泛起了黄金的色泽。
“砰!”衣衫爆开化碎屑,露出数十处被刀枪伤害过的上身,此时累累伤痕放佛成了最为耀眼的勋章,在讲述这位老兵辉煌的过去!
这才是炼体七重天,外练筋皮骨,内练一口气!
朱十八身材相继拔高了几寸,苍苍的头发肆意飞扬,年老的他,眸子冷冽,气场一下子变得与众不同了,放佛是沐浴在战火中的钢铁战士!他气沉丹田,大脚一踩大地,腾空而起,轰一声,炸了一个大坑,他收拳回来,气流以肉眼可见的漩涡状出现了,庞大的蛇身龙头直立江中,黑压压的龙头俯冲了下来,与小飞飞撞在一起。
“轰!”一声巨响,火焰爆开,四处飞溅,烧毁了近半亩稻苗。小飞飞无论是境界上还是气力上,终究是不敌六湖恶龙的,它像一颗流星一般,坠落田野,在田间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这时朱十八如同山野间的猎人抓住了六湖恶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破绽,一人纵身前去,刚猛出拳,大喝一声,势随拳走,气从如风!
“黄金拳第三招——冲天破!”他一出拳造成了十六个拳头的黄金拳,带着沸腾的战意和一往无前的杀气,目标——攻牙!
“铿!”一颗尖锐的龙牙被打断,这还没完,朱十八拳力未尽,扭腰一转,拳头从诡异的角度在度推出,又是十六个黄金拳头,打在崩飞的断牙上,一尺来长的断牙,被反击回去,瞬间射进了断了牙那处缺口中!
只听见一声可怕的嘶吼:“嗷!”
与此同时,龙吟响彻四野,惊动了附近的村人,许多的家畜感受到龙威的压制,安静地趴在地下,簌簌发抖。在母亲怀抱的朱孟霖则蹬了蹬腿,一丝神魂之力离体飞出,跨过了几栋泥房,看了几眼他重生的外面世界。由于他才刚出生心力太过弱小,根本支撑不了神魂之力离体探测的消耗。顿时双眼昏花,胖乎乎的小手一撒,呼呼大睡了过去。
屋里屋外熙熙嚷嚷起来,惊叫声,关门声,呼唤声此起彼伏。
···········
朱十八双耳巨震,血流如注,凄厉的龙吟声像一枚炮弹首当其冲打在他的身上,立即皮开肉绽,骨头断了十几根,五脏六肺也受了冲击,一大口精血从口中吐出,同时更是他借助被音波冲击的力量迅速倒飞出去,精血如断剑,继续射进了龙口内。
一连串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令人敬畏。朱十八不愧是抗倭战场上的走过来的老兵,一招一式狠辣异常!
目前他丧失了战斗力,可惜乡村里的人还没有谁闻声赶来。
“生死由命···”
他也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绿油油的稻田,一身精气神迅速流失,根本无法封住,毕竟他已经年老,炼体七重天不再有巅峰战力,新伤旧患加在一起,足以给他致命的打击,情况不容小觑。
“杂种!可惜你爷爷不再年轻,不然我一定让屠夫扒你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前几天,那几个孩子应该就是所你杀的吧?!你这杂种,在六湖不好好呆着,你跑来我们这里兴风作浪,我不收你,自然有老天收你。咳咳···”朱十八知道前几天有几个江上学堂的学生,因为喜欢在湖里游水,结果不见了人影,起初他们还以为是水鬼作怪,就请道士做法,结果道士说,不是水鬼作怪,是另有怪物作祟。
想不到那怪物作祟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六湖恶龙,谁也不知道这头恶龙为什么会跑到他们这等小地方作怪。
可是当朱十八看见这头六湖恶龙居然是血脉不纯的恶龙,蛇身龙头,就知道什么原因,感情是被赶出了家门的杂种。六湖恶龙的凶残,不杀了它已经很难的了,何况要留一条血脉不纯的六湖恶龙在六湖生活,实在是有辱家门,所幸就被赶了出来。
于是这血脉不纯的六湖恶龙顺着樟嘉龙洞,飞天电站一路流窜到飞天桥,在这里称霸了几天,不过他到底是如何潜往跟南流江成十字的下游去了,按理说南流江东去,而郭村与坪尾村的共同河水是穿过飞天桥,向南流去。
可再当朱十八看到六湖恶龙在江中立起庞大蛇身时,他愣了,仅蛇身立起来就高约十五丈,像一根大树垂立大江,十分骇人。如果是六湖恶龙时不时趁夜里无人时偷偷从飞天桥上溜下河里,再悄悄潜往出事的瓮子湖,等待鱼饵上钩。一切那就能说明,道士说的那个怪物应该就是这头六湖恶龙了。
杂种,杂种的叫着六湖恶龙
朱十八虽然不能力斗,但一张嘴巴却毒辣得很,他像一个粗鄙的农妇村姑一般,长着一副杀人于无形的毒舌,一戳再戳六湖恶龙的痛处,就算是身受重伤的小飞飞也听不下去,这话太毒了。
不过相对于六湖恶龙的杀戮行径,的确是它罪有应得的。
“嗷!”悲愤的龙吟,充满了控诉,此时百鸟早已惊飞,走兽奔逃。
六湖恶龙身上弥漫着恶龙煞气,杀意如泻洪,蛇身立在江上,一双通眼的龙眼,偶尔闪过一丝丝晶芒,更显得冷酷无情。
“呼!”粗如水缸的蛇身,疯狂扭动起来,狰狞的龙头一口咬向安静之极的朱十八。
“人生自古谁不死,战友们,老朱去找你们了!”朱十八突然回光返照看见了自己的一生,一个农村放牛娃,为了改变命运,为了出人头地,他经历了许多苦难,终于得到革命队伍的认可,从而参加了光荣的抗倭大战!二十年浴血奋争,无数生死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十八能从九死一生的抗倭大战幸存下来,孰为不易,他见证了岁月的跌宕,时代的变迁,用他的话说他已经活够了,只是没有机会入土而已。人生在世,如草木一秋,他的命是父母给的,也是别人救的,自己争取的,命再不好,也不要轻易定生死。这句话他总挂在口头上,他觉得活了一辈子,活着就是还债,死了就还不了。
所以成了逃兵的他,一直对乡人三缄其口,对他来说,有些事情它更适合用童话来代替,童话里没有洗不掉的耻辱,没有长存的悲观,只有单纯而美好的人生…
唯一愧疚了几十年的,便是天地良心了。
这一刹那六湖恶龙闪过嗜血的光芒,驳杂的龙威令空气凝固了起来,他的思维仿佛触摸到地狱的边缘,一切即将结束。
“战友们我朱下地狱,给你赎罪了…”
朱十八听天由命静等六湖恶龙宰割,只听耳边一声大喝宛若惊雷。
“住手!”
朱孟霖霍霍起身,将轻功草上飞发挥了极致,整个人被飘渺而至阳的正气包裹住,化作一道利剑,截住了六湖恶龙。朱孟霖有一道正气加身,宛若神明加持,六湖恶龙身上的邪气,煞气,怨气等等负面力量,遇到了传说中可以克制一切邪魔歪道的正气,澎湃的力量立即全面瓦解,如烈日之下,大雪消融!
“人间有正气!”朱孟霖再度一喝,趁热打铁,手结正气印,再只手擎天!
山川草木齐齐响应,顿时竟然荡出了一丝丝正气,尤其是辰时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立即化作了至阳刚烈的正气,那些被恐吓住的动物也好,灵物也罢,不再逃跑或远观。
它们看见一位七八岁的小孩子如精灵中的聚能熔炉吞噬光线转化为光明之力。能直接让阳光发生转化,变成另一种能量,这种手段真的没有见过。虽然大山里,偶然会有千年不出世的妖怪,或鬼物,但尽管它们法力通天,依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吸收日月精华,在体内的功法运转之下,才能再发生转化。
这一切实在是太惊艳了。别看动物或灵物都没什么智慧,但对于天地万物的感知,远远超越了人类,它们也可以修行,只是需要的时间太久了。
飞天桥里那条秀美的黄金鱼,一跃出水面,如金鱼呈祥,它瞪着眼睛望着十丈高的天空,体内流转的阴阳精气,变得无比活跃,一丝丝的阳光被它的金色鳞片吸收。
与此同时它听到朱孟霖那句,“人间有正气”的人类之语后,飞天桥里不断回荡了几次,使得它如醍醐灌顶,包括它在内的数十条初阳无骨鱼,无数的金色鳞片发生了变化,一丝丝如金针一般的纹路出现了,紧接着体内竟然也有一缕缕精纯的正气,直射向朱孟霖。
利益万物,扫荡邪魔的浩然正气,再度出世。隐隐间,天地间回荡起雷鸣之声,远处的雷峰清晰可见,古木参天的山巅之上,也射来了一道雷鸣滚滚的正气,其余无穷大山也随着射来七彩斑斓的正气,而南流江也不甘落后,也会有正气射来。
正气浩浩荡荡,如百川入海,朱孟霖此时宛若天之骄子,横空降世,天地万物都为之所用。璀璨的光芒,融进了他幼小的躯体,灵魂,得到了无法想象的造化。
他悬浮再空中,低眉看着六湖恶龙,眼中出现一抹狠色,跟一位刚得到力量的小孩子一般想要教训那些曾欺负他之人。
“嗷!”六湖恶龙惊恐大叫一声,浩然正气是它们恶龙一族的克星,哪怕是龙威也抵挡不住天地之威,那种天生的克制令六湖恶龙生出了无尽的恐惧,然后庞大的身躯被汇聚而来的正气不断侵蚀,它摔倒在地,坚若钢铁的皮肤,砸在岸上,响起了钢铁碰撞之音。
朱孟霖一动就携带无尽的正气,他虽然不会拳法,不会其他武学,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不需要技巧,因为一力降十会!
“这一拳是我为那几个死去的同学报仇的!”
“砰!”六湖恶龙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打上了天空,场面极其壮观。
“这一拳是我为小飞飞和这位朱爷爷报仇的!”
“砰!”六湖恶龙狂吐黑色的鲜血,样子看上去病怏怏的,像一条可怜的鼻涕虫,一拳将它打入了江中!
“咚!”
江面炸起了数十丈高的水柱,可见朱孟霖那可怕的力道了。六湖恶龙漂浮再水面上,一双灯笼般的血眼已没了血色,只见如泉水爬岩壁的泪水流了出来,它惨败了,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像它口中的小鱼儿一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只能任其吞食。
它从小在六湖一带生存,可怜的母亲只是一条修行了几百年的普通水蛇,父亲却是恶龙一族中极有地位的一位龙太子,母亲生下了血脉参半的它,就被别的恶龙吞食了,要不是那位恶龙念在它有恶龙一族的血脉,不好抹杀它,不然它早已夭折了。
年幼丧母,终日如丧家之犬被无数妖怪起欺负,侮辱。要不是它亲生父亲,不忍它苦苦哀嚎,恐怕它也早早丧命,后来生活好过了一点,误打误撞地懂得恶龙一族的修行之法,可是恶龙一族依旧不承认它的身份,结果无情地它将赶出了六湖,众生不得踏入。
没想到顺着南流江直下,来到了这飞天桥,吞吃了这里的一个实力强大的鱼怪,实力暴涨后,就第一次去干了吃人的恶行,结果一吃就上瘾了。
直到朱孟霖强势将它打到,它才醒悟。
欺人者,人必欺之,辱人者,人必辱之。
悔恨的意念在责罚着它,过往的伤心事一一呈现眼前,那凄凉欲死的滋味连朱孟霖也深深触动。
谁人没有悲惨的的过去呢?
朱孟霖一挥手,一结印,如彩云遮天的浩然正气化作液态的元气,一边滋补小飞飞与朱十八,一边开口道。
“六湖恶龙,我知道你没死的。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天地,你错在不该杀我同学的。但儒学导师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这次我就饶你一命,你回你的六湖去吧,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有人快要来了,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六湖恶龙闻言,它虽然不会说人话,但能听得懂朱孟霖说的话。
至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谚语,六湖恶龙不知道,但人心向善、向恶,它是能分辨的。
于是饱受摧残的六湖恶龙,如被冰冷的玻璃包裹的心灵,划过了一道从来没有过的暖流。
“嗷呼!”
它欢呼了一声,面朝停在空中的朱孟霖,头颅在水中上下起伏,似模似样的作了一个揖。
六湖恶龙沿着飞天桥逆流直上离开前,它将射入口中的龙牙给吐了出来,炼化了其中邪恶之气与杀气等等负面能量,然后交给了朱孟霖。
前者不计前嫌、劝恶为善,后者感激涕零,赠君一尺龙牙。
这一幕如同演义一般,充满着传奇。
(更新有点晚,明天还有,请诸位雄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