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轮落日满江红,牵牛不入此山中 下
落花袭人2015-10-25 06:134,404

  雷峰号上一位匪气十足的大肚汉子却扬起鞭子,使劲一抽空气。

  啪!

  如空谷里陡然响起一声大炮,声震人心。朱蛮胖子平日里匪气甚重,有时甚至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实行越俎代庖,弱小的村人不敢与之斗狠,否则村规不来伺候一番,他的鞭子更不是吃素的,没有几个壮汉能挨得起的。所以他在此示威,让船上船下的大人小孩都噤若寒蝉。

  与此相反的是朱旭,他的眼里却是一抹炙热,看那样子犹恐别一声不足,再补一声似得。朱蛮胖子那怒气冲冠的模样在他眼中变得更为高大,这是他的老爸,坪尾村中的第二霸——朱蛮!

  “独臂佬!快点干活,你要赶在雷峰号靠岸前抛锚,再拿绳子套住定海墩,船上的卫生,也由你打理。哼!”

  “谁让你独臂,这趟捕鱼你虽然用尽了全力,但是你的全力并没有多让大伙打多半条鱼!反而因为你,我们村人损失了一条百年大鱼。所以我用以村长的名义宣布:独臂佬,不仅船上卫生要你打扫,连那张被大鱼挤破的渔网你也要给我补好!”

  独臂汉子看着在港口静候着他的女儿,眼里流露出安慰的目光,对朱蛮胖子的无理要求也没有出声抗议。

  “如果下次这渔网在你补的地方破的话,你将一分钱也没有。”朱蛮胖子见独臂汉子不敢反抗他,胸中有股快意,他手捏村里的二号大权,一号大权虽然一直被老村长把持着。而老村长已是八十七岁的老大爷了,朱蛮胖子说好听点是代理村长,尴尬点就是不正规的村长。所以他要想获得村长一职,就要树立权威,还有威信!他明着打压独臂汉子实则是杀鸡给猴看,震慑淳朴的村民。

  他手里将一张华夏币捏得皱巴巴的,纸币上还带有点点血迹,他冷眼一笑,随手丢在独臂汉子的身边,然后趾高气昂地大步向前走,感觉飘飘然,见船还没靠岸,就抬起短而粗的大腿,脚尖一点甲板,就现场来了一个凌空翻卷,噔的一声,他跃出大船,在空中翻了几翻,结果却如一坨扶不上墙的泥巴,落在港口上,哎呀一声惨呼,摔了个狗吃屎。这一幕惹得众人不敢笑又不敢言,委实憋的厉害,也不知道是谁,憋出了一个又丑又响的屁,才祸水东引将噗嗤,哈哈般笑声发泄出来,不然大伙今晚准能憋出病来。

  而善良的婉仪却笑不出来,她捂着口鼻,委屈、悲痛,将她淹没,晶莹的泪水不停地涌出来,她努力地直着身子,不想弯下腰来,她想给老爸传达一个信息:女儿宁愿站着哭,也不会卑躬屈膝地哭!老爸,对不起,您为了我受了莫大的侮辱,女儿的心都快要碎了···

  港口传出的笑声,令闻者快意,气氛相当不错,独臂汉子心生安慰,便轻轻笑道:“老虎,你的响屁真是臭不可闻。污染了大伙的耳朵和鼻子,不过却令大家如此开怀大笑。”

  “大伙们说,这该怎么办?”他问道。

  外号唤为苦书生的中年汉子道:“哈哈,我看就算了,算了,能让你老叶这根木头这般笑一个,比让铁树开花还要艰难,老虎的响屁虽臭哄哄的,但响的惊喜,臭的惊人。大伙说,老虎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对对对,苦书生不愧是读过几年书的,说的太好了,老虎的屁响的惊喜,臭的惊人!”

  “哈哈哈·····”身兼两职的汉子们,把在田里,海里那股干劲都使了出来,你扶我,我扶你,笑得直不起腰来,脸上,眼里都是笑意,朱蛮胖子算是丢脸丢到家了。孩子们笑的流鼻涕横流,笑到深处泪自流,更有甚者直接滚在地上,状若疯狂,最后朱蛮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肥胖大脸变成了酱紫色,气得头发根根倒立,发狂的跳下江里将一身泥巴洗个干净,放佛要倾尽南流江水洗刷他今日的耻辱。

  唯有旭小子捏紧了两只小拳头,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看着落泪的婉仪,眼里都快冒了怒火,心里扭曲地想:好一个婉仪,你就使劲的笑吧,别以为你笑的都流泪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小样的,到时我便让你又哭又笑!我发誓!

  ···········

  “老独,说实在的,朱蛮胖子站在众人的穿上说话,代表的是村里的利益与规矩,我们也帮不了你,不好意思了。”

  “老独,想开点,就当做是一种磨练吧。”

  “老独,我支持你····”

  独臂汉子捡起那张如同废纸一般的华夏币,放在手心犹有千斤重,小心翼翼摊开后,上面的开国老爷爷向他微笑。而后他轻声道:“唯有苦难才能练就一身本事,唯有宽容才能包容一切仇恨。或许吧···”

  独臂汉子默然地放下重锚,大人们也赶紧把今天捞到的鱼儿装入大箩筐中。

  “丫头,别哭哈,谁当着我的面欺负你,你十九伯公一定饶不了他。”这话一说,冲着谁自然不言而喻。旭小子如临寒冬,江风一吹,起了一身疙瘩,怪叫着躲开。十九公,那是坪尾村中爷爷辈的人物,为人仗义,身手了得,却相当低调。可惜的就是没有子嗣,受尽了邻里乡亲的冷眼。

  十九公也笑得很爽,老声老气的笑声,在众多笑声中听起来很是分明,一场闹剧,引发了一个响屁,一个响屁却引发了一群老少爷们的哄堂大笑,这的确是一件很逗人的事情。

  十九公目睹整个过程,对婉仪难免起了同病相怜的心思:真是个可怜得孩子。

  于是他又安慰婉仪道:“孩子要坚强一点,你老爸也不希望你因为他受苦而哭泣,你想帮助他,就要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你老爸受再多的苦难都是值得的。如果你不努力,你老爸的半生血汗都会成为眼下流走的江水。”

  孟霖站在田间里,居高临下也看见了这心痛的一幕,他也笑不出来,脸上写满了同情与愧疚。也许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助婉仪,只能在一旁边观看,而心却在隐隐作痛。

  ··········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在前,老水牛在后。

  “孟霖,你的心似乎很痛啊。是因为帮不了婉仪小丫头吗?”十九公攥着半截树根,脚下田埂震荡起一圈圈的波纹,问道。

  “嗯,十九公,他们父女俩真的很惨,朱蛮胖子真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们,他们虽然是我们村的唯一一户外来人,但是怎么说大家都是华夏人。哪能像对待仇人那样刁难他们呢?”

  “是啊,都是华夏人,都不应该。”

  “孔老夫子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儒学导师也教我们团结友爱。可朱蛮胖子也太凶恶了,婉仪人又那么小,又那么懂事。朱蛮胖子凭什么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将他饿不满发泄到她爸爸的身上去。再说了,婉仪妹妹那么善良,那么懂事,她还经常帮我们村人洗过菜呢。”朱孟霖像竹筒倒豆子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去年我第一次问她:婉仪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呆着啊?她说:我在这儿帮你们洗菜啊,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那些烂菜叶回去做菜了。当时我说: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我给你。我家菜地里还有。她说:老爸教我不能要乡亲们的一丝一缕,也不能要嗟来之食,我们无功不受禄。所以我只能想帮大家洗菜了,这样我付出了劳动,帮助了大家,也收获了劳动成果,那样才好呢。”

  “她家没有菜地,只能在田里拣些野菜····”

  “婉仪妹妹一家两口人孤独无依地来到我们村,他老爸又是残疾人。没有土地房屋,没有亲戚朋友,只有靠他们双手。那年我看到叶叔叔那独臂的身影,我就是一直不敢望着他。生怕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目睹这样的惨状。直到今年六月,她都七岁了,还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住的是以前爷爷养猪的地方···”孟霖越说心越痛,七字决光芒收敛,《正气歌》越发明亮,脑海中会出现许多悲惨的画面,诸如一日之间,大雪纷飞,冰封千里,农人颗粒无收,以至于饿殍千万。

  “婉仪妹妹,今天真的好可怜,我却不能帮到她。十九公,我现在很厉害的,却不知为什么,心还会如此犹豫不决,儒学导师说:我们华夏人向来都是袖手旁观,盲目跟从。十九公您说婉仪妹妹会不会不跟我做朋友了?她肯定会怪我朱孟霖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

  朱孟霖抹了把眼泪,心里却想着今天早上那惊天的厮杀,的确太过可怕了,大战六湖恶龙,并毫无损伤地击败它,他朱孟霖的心理素质当真了不得,如同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成为一名力搏蛟龙的英雄,还好他能迅速适应下来,表现出令十八爷这位老军人都自愧不如的冷静与理智。

  而这时候的黄昏,反而因为婉仪的家事却变得懦弱犹豫起来,这让朱孟霖相当沮丧,怎么会这样呢?

  练武,你练成了就是练成了,没练成你就算练十年都没什么用。而境界不同,你偶然进入那个境界,证明你有资格进入,但未必有资格稳坐。所以修行,很讲究道,如果被自己破了道心,自己把自己障碍了;如果被别人破了道心,那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刀刀要命。

  朱孟霖能引发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也正是他处于生死间,心无旁骛,一念不杂,以赤子之心才得以进入那个境界,但是他还没有资格稳坐那个境界,所以他的心还是跟往常一样,会有所畏惧,有所顾虑,会一样受六识的影响。

  十九公这时却不说话了,将孟霖手中的牵牛绳牵了过来,望着前方那座气势雄浑的山峰,他整个人变得很安静、很祥和,放佛他和老水牛之间变得不分彼此。

  “孟霖,雷峰变得不一样了。”十九公有些伤感,风儿吹来时,他又道:“凡事都有命数,上至苍穹,下至蝼蚁,都不例外。婉仪丫头他们家与村人相比的确是悲惨了些,不过你知道悲惨的背后有原因吗?”十九公顿了一下,旋即望着雷峰上厚重的云层,嘿嘿笑道:“我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不说这些因果。”

  “你十九公年轻时,就不听你阿祖的话,以为老人常说的那句啥话来着。”

  朱孟霖一猜便毫不犹豫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对,就是这句话,本来我觉得是吓唬小孩的。可后来就悔恨终身了。”

  “我小时候经常贪玩,那时候家里极其困难,家里五六个孩子有一个能读上书的,都十分不易。你爷爷跟十八公读书好,我就差远了。”

  “哈哈哈哈,我听婉仪丫头说你读书好,看来是真好了,不像那些浑小子欺瞒父母,说什么早上没吃爸妈煮的鸡蛋和沙虫,没考上好的成绩,真当我们没读书的是傻子不成?只是想想孩子毕竟是孩子,训上几句话便好,打了自己也心痛。”

  “十九公告诉你这帮混小子是龙是虫,我一看便知。你以后少跟他们来往,别怪我不提醒你。特别是那个旭小子,人倒是小了点,心眼却很毒。你一个呆头呆脑的娃子,哪能跟他斗,骗了你你还帮他数钱呢。”

  孟霖心中一紧,倒不是怕了旭小子,低下头来暗想:如果十九公真有大本事,那十九公不是看穿我了吗?要是爷爷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以后该怎么?

  他没有来由的一阵担心。

  这时候夕阳入山,倦鸟归林,天空中有数百只荒北大雁盘桓,很是壮观,远处的田垄上分布着十几个颜色不一的稻草人,却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一幕这非比寻常,眼下是刚过了收割季节,处于插秧时期,怎么还会有稻草人?

  朱孟霖也觉得气氛十分诡异,他放眼望去,眼里那一点白光跳动,紧接着他好像将视线切换到另一种视线,视线里大约有十八团雾状的气体,隐匿在稻草人的背后,这分明是生命体精气神透体而出的气势。这下遭了,难道六湖恶龙引来了可怕的强者?孟霖不由猜到,如果是,那就遭了。

  十九公却笑得很灿烂,道:“孟霖你要好好记着,十九公不让你牵牛是有原因的!刚才我也说到了当时我们兄弟读书的差别。”

  “眼下黄昏已近,今天我就给你看一下,我当年弃文放牛学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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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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