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军队经历了巨大的打击后,完全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在紧张地收拾了残兵败将后,能防御波河防线的只有五百余人。
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倔犟的迪奥尼西奥王子仍然不想放弃,他在波河北岸又建立起了防线,虽然单薄得有些摇摇欲坠,但至少他还没有撤走。
“下令给驻守在塞格斯塔的守军,放弃城市,火速经由米兰方向绕回波回北岸。”
“下令给围攻米兰的军队,叫他们等待塞格斯塔的军队撤离后,马上返回波河前线。”
“下令给帕多瓦的总督,叫他迅速调集一千军队前来增援。”
“马上把这封告急信送到雅典,请求我的父王选派大量精兵来援!”
一连下了几道命令,迪奥尼西奥王子望着地图害怕得直发抖,罗马人的联军有三千五百多人,已经驻扎到了波河北岸,现在已经是十月的天气了,要不了两、三个月,波河上就会结冰,到了那里,这道天险将失去防守的功能,罗马人会从四面八方踏冰而来。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迪奥尼西奥不断的提醒着自己,虽然很清楚罗马人不会傻到派人去从桥上进攻,但他仍然难以让自己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每天夜晚,难以入睡的他都会亲自带人去桥头巡视,只有白天的时候,他才能稍稍地睡一小会儿睡,望着波河南岸那数不清的罗马驻军营帐,迪奥尼西奥王子的心乱极了,弟弟和侄子的尸体已经派人送去了帕多瓦,自从他十五岁开始行伍生涯以来,大大小小打过的仗不下数百次,却从来没有害怕过,而今天,面对着顽强的罗马军队,他的心底渐渐升起了一阵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而此时,在波河南岸的罗马军营内,维比乌斯正与元老院的执政官塞维乌斯吵得不可开交。
军营中心的大帐内,一张羊皮制成的地图罢在一侧,薄薄的羊皮被几根木杆扯得紧紧地,似乎用一根针刺过去就会忽地裂开,几杆长枪散乱地堆在一块纯铜的圆盾下面,露出了泛着青光的枪尖,大帐的中央位置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面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刀痕,看起来像极了屠夫切肉用的垫板。
维比乌斯就站在那张桌子旁边,桌上插着一把微颤的短刀,面对着锋利刀刃一侧的桌面上放着一根仍沾着少许泥土的红萝卜。
“我们的刀已经架在了希腊人的脖子上,只需要稍微用一点力切下去,就可以渡过波河,收复帕多瓦了。”用手轻轻一按刀背,刃下的红萝卜齐刷刷地断为了两截,维比乌斯把刀收起来,焦急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塞维乌斯。
“元老院的军队不是帮你们收复失地的,我的任务是防守波河防线,确保希腊人不要威胁到罗马城,要进攻,你们尤利乌斯家族自己去!”塞维乌斯身着重铠,手中托着头盔,另一只手按着剑柄,两条腿不停地在大帐内踱着步,帐外夜风滚过,推得大帐那白色的帐布一鼓一鼓的,正如此时塞维乌斯的激动情绪。
“执政官大人,我们既然是联军,您也认同可以协助我们防守,那进攻敌人也应是无可争议的。”赵胜做为重要的军事幕僚,也被心急如焚的维比乌斯请到了大帐之内,见双方各执一词,便来劝说。
“赵胜,我在罗马就听说了你,知道你是一个军事天才,但是,你一定不懂政治,你要知道,军队只是政治家的棋子,战争不是军队发动的,而是政治家们。”塞维乌斯虽然极力劝说元老院出兵增援尤利乌斯家族,多半是利用大家对自身安危的考虑,如果让这支保卫众多富人财产的军队去向希腊人主动进攻,那是绝对得不到那些老家伙的支持的,没有这些富人出钱,那三千人的供给怎么办?维持费用怎么办?以现在尤利乌斯家族的实力,自保尚且困难,更不要说再养这三千多人了。
塞维乌斯不想再争执了,他怕因此伤了大家合作的气氛,因此,他捡起自己的枪和盾离开了大帐。
“怎么办?”维比乌斯心里虽然极大的不痛快,但一考虑到还需要借助元老院的兵力,只好长叹了一声。
“希腊人没有闲着,他们在极力四处调集兵力,我们也不能闲着,要在冰封波河前集结我们自己的兵力。”紧了紧有些单薄的战袍,赵胜想着所有能想的办法,“去找你的哥哥路奇乌斯吧,他在亚里米伦至少还能抽出一千兵力。”
“怎么可能?据我所知,亚里米伦的兵力不过七百人,自保尚可,调出来就不够守城用了。”
“你知道的,路奇乌斯与喜欢夸大的昆图斯不同,他的性格内敛,还记得有一次,他说他身上只带了十枚金币,结果呢,他的钱袋里有二十三枚。”赵胜除了研究战事外,对每一个认识的人的性格也喜欢研究,他说的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法迪娅与马里乌斯的婚礼上的小插曲,那是塞古都斯在担任总督府守卫时听来的。
“总督大人!亚雷提恩传来的急信!”火急火燎的摩利列从帐外闯了进来,手中挥着一封用腊封好的书信,盖着尤利乌斯家族族徽的红色腊印下还压着一根漂亮的鸡毛。
“快拿来我看!”维比乌斯不用看信的内容,一见那鸡毛就知道是出了紧急的大事了,急忙从摩利列手中抢过信件,掀去腊封,把信展开。
“啊!”在赵胜和摩利列的注视下,维比乌斯陡然间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双眼发直,那封信在他颤抖的手中消然滑落。
“怎么了?”赵胜忙不迭地去扶住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的维比乌斯,而摩利列却把掉在地上的信捡了起来。
“啊!昆图斯还没有回到亚雷提恩就毒发身亡了!老弗拉维斯承受不了打击,在床上一卧不起。”摩利列飞快地把信的内容看完,向赵胜传达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赵胜,我要回一趟亚雷提恩!你跟我一起吗?”坚强的维比乌斯忍着心中的悲哀,推开了赵胜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但一如平时的坚毅表情无法掩饰黯然的眼神,拧起的眉头上,似乎多了几道神伤的皱纹。
晚秋的冷风吹过亚雷提恩那高大的城墙,穿过流着泪的督府,把悲伤带到了城外,轻拂过平原上的柔软荒草,踢飞起山顶那细碎的沙砾,把这份伤心散布到所有到过的地方。
刚刚回到亚里米伦的路奇乌斯也收到与维比乌斯那封一样的鸡毛信。
路奇乌斯是昆图斯的二弟,虽然没有打过仗,却掌管着家族的财政,所有军费都是经由他酬办的。
得知哥哥的死讯,昆国斯心里着实是难了一阵子,但难过归难过,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却不可避免地浮出了水面,任你怎么按也按不回去了。
昆图斯是尤利乌斯家族的长子,是法定的家族领袖继承人,他活着的时候,两个弟弟之间到还相安无事,可是如今他死了,这个空出来的继承人位置却让这个罗马大家族无法平静了。
“总督大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你能把握得好。”一位名叫朗图鲁的富人转动着一双鼠目凑到了路奇乌斯的耳边小声嘀咕着,这个长着山羊胡的富商经常出入亚里米伦的总督官邸,今天正巧听说了亚雷提恩发生的事情,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捞取一份升官的政治资本,“派兵控制前线的维比乌斯军队,马上动身去亚雷提恩,守在老总督的身边,直到他决定好下一个继承人,否则,以维比乌斯的声望,他怕是要超越你这个哥哥了。”
“什么?”对于这些只会钻营的奸商,路奇乌斯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要不是看在他们口袋里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币,他才懒得理这些人呢。这么多年来,路奇乌斯已经习惯了富甲一方的生活,他并不在意继承人的位子。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在大哥去世后,做为父亲第二个儿子,他应该顺理成章地成为法定继承人,如果维比乌斯因为声望比自己高而成为了继承人,那自己的颜面何存呢?本来沉浸在失去哥哥的悲痛中的路奇乌斯,被朗图鲁这样一番煸动,争夺储位之心陡然高涨起来。
今天夜里,路奇乌斯没有像往常一样送走朗图鲁,在手臂粗的大腊烛下,借着明亮的烛光,他们两个人针对争储的问题秘密研究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路奇乌斯就接到了维比乌斯派人送来的要求援兵的信,在与经过了一番深思之后,他决定派出一支千人的大军前去波河。
“科尼留斯!”正午时分,望着长长的行军队伍,心事重重的路奇乌斯阴沉着脸想了一下,突然叫住了带兵的副将科尼留斯。
“总督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科尼留斯是土生土长的亚里米伦人,他是被路奇乌斯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在他的眼中,路奇乌斯就代表罗马,而他的命令,就是尤利乌斯家族的命令。
“到了波河后,要搞好跟那里驻军的关系,学会跟维比乌斯的将领们交朋友,不要怕花钱。”看着面前这个英俊雄武的手下,路奇乌斯是非常满意他的指挥才能的,只是对于这个纯朴的亚里米伦农民出身的将领,许多话还真无法向他言明,想必他也不会明白激烈的政治斗争比之残酷的军事战场更加危险和可怕,说心里话,要是让他一个人去还真是有点担心。
左思右想之后,路奇乌斯叫来了站在一边正在打瞌睡的朗图鲁,这才对科尼留斯说:“带上他,他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话。”
朗图鲁正在揉着有些腥松的眼睛,闻听此言,熬夜之后的睡意陡然全无,他惊诧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总督,快速闪动的小眼睛似乎在向路奇乌斯发问,昨天没说要我去啊?
路奇乌斯并没在意他,盯了朗图鲁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就让人为他做好了行军的安排。
“是的,总督大人!”科尼留斯此人军事素养极高,只是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有些腼腆。
“到波河南岸后,把军队分成三座大营,就驻扎在维比乌斯军队的左右后三个方向。”说完这句放在,发现科尼留斯眼中掠过一丝疑惑,路奇乌斯便又解释道:“冬天快到了,波河结冰后,希腊人可能会从任何一个地段偷渡过河,因此,你要保护好守桥的维比乌斯军队。”为了给自己的阴谋做掩护,他只好用谎言来欺骗诚实的科尼留斯。
“既然这么不放心科尼留斯,为什么还要让他带兵?”在科尼留斯策马奔向前军后,瘦削的朗图鲁掳了掳两撇稀疏的山羊胡,终于有机会向路奇乌斯问话了。
“你说呢?”路奇乌斯反问了他一句,用一种轻蔑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就凭你,能指挥得了这些军队吗?科尼留斯是最好的指挥官,但却是最差的政治家,而你,是最好的政治幕僚,因此,我才派你跟他一起去。”路奇乌斯似乎预见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这样安排实际上是在事前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