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已经派人把中毒的哥哥送回亚雷提恩了,但看着山坡上的罗马士兵越来越少,焦急的维比乌斯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这句话,他内心中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说心里话,维比乌斯从一开始就盼着元老院的援兵,一直到日落西山他仍在幻想着援兵就快到了,但是现在,仗打到这种份上,他对元老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元老院在接到请求时就立刻派兵的话,那在太阳刚下山的进候,援兵就应该到了,可现在,天都黑了几个小时了,南边通向亚雷提恩的道路上仍是一片让人心寒和绝望的黑寂。
希腊人虽然死伤极重,但罗马人几乎都要拼光了,要不是看到统帅维比乌斯仍在山顶上指挥战斗,这些疲累已极的士兵们怕是早就一溃千里了。
维比乌斯身边的卫队重骑兵早就在山坡上拼杀殆尽了,就连他本人也手刃了两个冒死冲上来的希腊士兵,实际上,他手中已经无兵可调了。
希腊王子迪奥尼西奥强忍着失去弟弟的巨大悲痛,虽然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战场的情况,但那颗曾经坚如铁石的心在面对如此惨重的伤亡时,也在剧烈地颤抖中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
‘伤亡太大了!太大了!罗马人太顽强了!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死战不退?难道我要杀死每一个罗马人,我的军队才能进入亚雷提恩吗?在内心中不断的感概后,迪奥尼西奥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他紧张地观看着战斗,清点着双方的人数。
‘罗马人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而我军还有近两千人,就算是用四个人换他们一个,我也要消灭这支魔鬼般的罗马军队!扫清进入亚雷提恩的道路!’迪奥尼西奥重新分析了双方的实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脱离与罗马人的接触,快速整编部队,稍事休息后,向罗马人发动最后一击!”对着身边仅剩的几个传令兵,迪奥尼西奥下达了这次战斗中最关键的一个命令,他被伤痛和悲戚严重干扰了判断力,他不知道罗马人已经顶不住了,如果他的军队再坚持进攻五分钟,罗马人恐怕就要全军溃散了。
脱离进行的很顺利,因为交战双方的士兵都迫切需要休息一下。
短短的十几分钟,重新列队的希腊人又向山坡进攻了,迪奥尼西奥动员了所有能动的人,包括早已没有弹药的弩炮手和投石机兵,他们都加入了最后的冲锋行列之中,这次进攻没有战术,不分兵种,希腊人想要用层层的人浪,将山坡山的几百名罗马人全部淹死!
希腊小王孙多洛斯满眼通红,父亲安提戈诺斯刚刚战死,还来不及悲伤的他奋勇冲在前面,他要为死去的父亲报仇,把罗马人一个不剩地杀光!
而赵胜和维比乌斯也没闲着,利用这宝贵的一点时间,他们迅整调整了人员配置,丢掉了打得残缺的武器,从遍地遗弃的武器中捡起仍具杀伤力的拿在手中,将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一下,擦一擦被鲜血糊住的双眼,大口大口地吸着含有浓烈血腥味的空气,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得到一小会儿的休息。
望着山下黑压压的希腊人山呼海啸般扑来,在面对疯狂的敌人最后一击时,仅存的罗马士兵们的脸上却凝结着一种淡定,眼中尽是一种释然。
经历了之前那惨烈的战斗,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们再恐惧了,生死早已忘却,残酷成为必须,疲惫却无法摆脱,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正在慢慢恢复体力的赵胜仍需要拄着手中的长枪,只有这样强撑着,沉重的身体才不至于倒下。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如果元老院肯派兵的话,怕是早就到了,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地上的塞古都斯和摩利列,想着已经失踪,生死不明的坎布吉亚,赵胜对元老院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快要破灭了。
耳中听着希腊人越来越响的嘶喊声,感受着从脚底传来,被数千人踩踏山坡而传来的震动,赵胜咬了咬牙,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他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维比乌斯,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只是眼中满是悲凉的决绝!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了。”维比乌斯有些绝望地对赵胜说,他已经感到死神在向他招手了,而这些发疯般的希腊人就是死神的爪牙。
历史的车轮在辗过匆匆的岁月时,总是不断地创造着奇迹,而这些奇迹却在不经意间改变着历史的走向。
当希腊人的第一杆枪碰触到罗马人的短剑时,他们对面的南方天空上突然腾起了无数颗耀眼的“流星”,这些仍在喷吐着火焰的“流星”,在“滋!滋!”的响声中,带着呛人的烟雾钻入了铺满山坡的希腊攻击队伍中。
“是火箭!”赵胜和维比乌斯的眼中一亮,心中那快要熄灭的希望之火猛烈地燃烧了起来,火箭的威力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来自元老院援军应该出现的南方。
随着数不清的火光闪动,许多希腊士兵的身上都烧起了大火,被火箭直接命中要害的还算好一些,而那些还没死的人就悲剧了,他们带着燃遍全身的大火四处乱窜,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没多久,一具具烧得焦黑的尸体就压到了层层的死尸上面,这其中就有含恨而死的希腊小王孙多洛斯。
多洛斯的父亲安提戈诺斯刚刚战死才不到一个时辰,年仅十六岁的他也倒在了罗马的土地上,希腊王国的子民正在为他们国王的野心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连高贵的王室也不能幸免。
眼看着身边同伴被火烧焦的惨像,希腊那些百战力竭的士兵们再也难以保持阵形了,惊恐的情绪又开始在混乱的队伍中飞速的蔓延。
“我们的援兵到了!罗马的勇士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光这些入侵者,冲啊!”当背后的天空被无数枝火箭点亮时,赵胜的心里就是一阵狂喜,他知道元老院的援兵到了!刚才还颓丧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身上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兴奋的他站起身来,振臂狂呼,激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盖过了所有的怒吼和惨叫声,也让罗马士兵们那疲惫的精神也振作了起来。
正如赵胜所料,确实是元老院的援兵到了,那是由执政官塞维乌斯带领的三千精兵。
塞维乌斯在元老院会议上,进行了了激烈的争辩,终于说服了元老院的那些老朽们同意发兵,这就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他们是来了,在最最需要的时候来了。
三千罗马生力军的到来,瞬间就改变了战场上的态势,战争的天平在微微倾向希腊的时候,突然间重重地向罗马一方落下,罗马军队的胜局已定,而希腊军队的覆灭将无可避免。
随着数千名精力充沛的罗马士兵呐喊着漫山而下,希腊军队那最后一根紧绷的细细神经线终于断裂了,混乱已极的大溃败就如冲垮堤坝的洪水,一旦有了缺口,那就是非得一泄千里才能停留。
在这种一边倒的战斗中,胜负早已没有了悬念,而失败方能全身而退都算是幸运的了。
罗马军队反攻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希腊的东方营残部拼死抵抗,在付出了极大的损失后,仍无法摆脱罗马人的追击。
望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迪奥尼西奥王子绝望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占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却打不过人数不多的罗马人。
这次战斗中,希腊人的兵种并没有变化,经历上次血战的罗马军队早就对他们的战术和战法很熟悉了,而罗马人这次参战的兵程却有了增加,除了双方都有的弩炮之外,还新增了战斗经验丰富的重步兵和机动灵活的辅助骑兵,这让希腊人吃了大亏。
就在迪奥尼西奥王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危机时刻,一支不要命的希腊骑兵从北方杀了过来,他们一边发疯般挥刀劈砍,一边把迪奥尼西奥王子接应出了罗马人就要收紧的包围圈。
等到迪奥尼西奥被带出沙场十几里后,惊魂稍定的他这才看清是自己的女儿赫米妮带着一支敢死队把自己给救了。
那些活着回到波河北岸的人希腊人只有四、五十人,他们虽然把迪奥尼西奥王子拖出了罗马大军的刀山剑海,可那支五千人的庞大军队却再也没能从罗马人掀起的惊天浪涛中逃出来,他们彻底被强大的攻势给撕碎了。
待活着的人离开战场后,数千具无人理睬的死尸浸泡在滑腻腥臭的血河里,死亡的气息让这里变成了一片阴森恐怖的禁地,只有山中的野兽才能被这种令他们疯狂的气味所吸引。
野狗们低沉的吠叫声唤起了同类那强烈的嘶咬欲望,而野狼的嗷叫声却响彻着寂静的荒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野兽们在这里聚集,它们恐怕是唯一在战争中得利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