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口倒扣的大铁锅,慢慢的完全笼罩了大地,激烈的战斗实然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不是因为血流够了,而是因为沉沉的黑幕下看不清敌人,如果不想误伤自己人,那就必需要有亮光。
很快,数十处火堆和上千支火把照亮了躺满死尸的战场,那些早已麻木的士兵们,伸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挥舞着沾满鲜血的武器,在不断摇曳的火光中又一次投入了恶战。
挤在人群中的坎布吉亚早就射光了身上所有的箭,他一边用短剑不停地砍杀着,一边在死尸堆中翻找双方弓箭兵尸体身上的箭袋,当然,战事太激烈了,更多的时候他是从遍地的尸体身上拔下仍沾着血肉的箭矢,再用力地把它射入另一个活着的血肉之躯里。
连续的战斗极大地损耗着参战者的体力,坎布吉亚也不例外,他发现每射出一箭,手中的硬弓就更难拉开了,握弓的手就颤抖得更加厉害。
高大槐梧的塞古都斯杀得更加疯狂,他早就甩掉了沉重的盔甲,浑身燥热的他撕开了衣服,露出了前胸浓密的胸毛和强键的肌肉,他的双手各拿一把宽大的铜剑,整个人就如同凶神附体一般,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这其中有他的血液,但更多的是希腊人的血。
赵胜带着双眼通红的摩利列四处拼杀,他们不断地寻找希腊军官,已经有好几个希腊百夫长和营帐官死在他们的手下,至于被他们杀死的希腊士兵那更是多得无法计数。
在一处燃着冲天大火的火堆旁,希腊的一位千夫长看到了正把一位被刺死的希腊人踢到一边去的赵胜,这位对可怕的伤亡感到极度愤怒的希腊壮汉大吼一声,抢起手中的长枪打马就直奔赵胜刺去。
赵胜刚刚解决掉一个希腊重步后人,耳听着背后怪风骤起,心知不好,急一回身,希腊千夫长的长枪已到了眼前。
赵胜闪电般地挥刀砍去,随着一片耀眼的血花,千夫长那持枪的右臂齐齐地被削掉了,喷涌的热血溅到了赵胜那恶煞般可怕的脸上。
负伤的千夫长连声惨叫,他忍痛打马想要离去,却不防旁边窜出摩利列,一枪就贯进了他的胸膛。
希腊王子迪奥尼西奥面对这样惨烈的战斗震惊了!他亲自下令动用了极具战斗力的东方营劲旅,他希望这些英勇的斯巴达重步兵能像上次一样扭转战局。
历史虽然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但却没有完全一样的重复。
迪奥尼西奥想借东方营的斯巴达勇士来改变战局的想法,固然缘于东方营的出色战斗力,而且,他上一次也取得了成功,但这一次他错了,东方营刚一出动,就被防备着他们的赵胜发现了。
“快!下令向东方营射箭!”赵胜站在一堆尸体身上,冲着维比乌斯一边喊着,一边做着手势。
维比乌斯实际上根本就听不清赵胜在喊什么,但却看懂了他们之间事前约定好的手势。
原来,在开战前,赵胜就跟维比乌斯商量过如何对付东方营的斯巴达重步兵,赵胜想了一个办法,叫三队弓箭手们分成品字形排列,当东方营出现时,三队同时射箭,这样,斯巴达重步兵就算是挡得了正面的箭,也无法阻挡侧面的箭,将会处于三面夹击的地步。
此时,事前约定的情况出现了,维比乌斯立刻命令早就按照计划布署的弓箭手集中向他们齐射,在昏暗的战场上,斯巴达重步兵们根本就无法看清四面八方汇集过来的利箭,密不透风的箭雨瞬间就打掉了他们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当还活着的斯巴达重步兵们举着插满箭簇的盾牌冲入混战的战场时,数倍于他们的罗马重步兵立刻就顶了上来,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决非那些年青的青年军可比,他们快速灵活的动作,凶猛狠毒的招式很快就压住了斯巴达重步兵的气焰,这边弓箭手仍在不停地放着冷箭,斯巴达重步兵开始大量减员,刚刚投入战斗的他们就渐渐不支了。
希腊王子安提戈诺斯急了,他不顾哥哥迪奥尼西奥的阻拦,带着五十名卫队重骑兵,大吼一声就冲入了战场,一阵疯狂拼杀,虽然杀死了不少罗马士兵,但那些重骑兵也损失殆尽了,安提戈诺斯浑身是血,死战不退,希腊王室的彪悍和勇猛在他的身上完好地体现了出来。
这时,焦急的路奇乌斯也从山坡上冲下,在劈砍了几名希腊重骑后,手中的短剑就与安提戈诺斯的战刀碰到了一起。
两位异常骁勇的贵族青年展开了生死的对决,战刀翻飞,铜剑乱舞,在响成一片的叮当声中,金属磨擦出的火花不断在两人手上闪动。
见父亲难以取胜,希腊王孙多洛斯挺起长枪也加入了战团,与父亲一起对战路奇乌斯。
面对希腊王子和王孙的双重进攻,路奇乌斯毫无惧色,手中的铜剑似乎比之前轮动的更快了,竟把父子二人迫得连连后退。
正在指挥骑兵厮杀的普沃德斯看到了这一幕,急忙把那个面目全非的德米亚斯叫了过来。
“看到那个和安提戈诺斯王子对决的希腊将军了吗?”普沃德斯举起那枝沾满了罗马人鲜血的长枪,指着正大前面拼杀的路奇乌斯,眼中闪出愤怒的火焰,他恨透了这些罗马的贵族,“射死他!”转过头对着德米亚斯,普沃德斯严厉地下了命令。
德米亚斯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抖动着,已经变成怪物的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别人死亡,听到主人人命令,他立刻挽起那张熟悉的大弓,搭上了一枝浸泡了毒药的箭。
激战的三人在箭石乱飞的战场上打得不可开胶,他们除了要应对面前的敌人,同时也要不断的把不知从哪里射过来的箭拔挡开,因此,他们的精神始终是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
路奇乌斯正在奋战,又看到一枝箭飞来,习惯性地挥剑去拔,没想到这枝箭力道十足,竟震得他拿剑的手微微发颤,箭虽拔开了,却撕破了肩甲上的穿绳,划开了里面的衣服,在肉破上切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
在这个到处都散落着残肢断臂的战场上,这点小擦伤根本就不值一提,路奇乌斯仍在专注地与希腊的王子和王孙拼杀。
渐渐地,路奇乌斯感到不对劲了,他觉得眼前敌人的样子开始变得模糊,手中的短剑越来越难举起,直到被安提戈诺斯一枪杆打在头上,眼前一黑,摔到了马下。
山坡上观战的维比乌斯急了,急催战马来抢救哥哥,与此同时,罗马这边的神箭手坎布吉亚也发现了放冷箭的德米亚斯,随即一枝含恨带怒的利箭就飞了过去,德米亚斯必竟也是射箭高手,一见有箭来了,急急闪躲,但终是慢了一点,被一箭射断了左侧的胁骨,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被身边的希腊骑兵抬到了后面。
此时,正在挥刀猛砍的安提戈诺斯正与维比乌斯战在一处,两个人也是打得难解难分,他并不知道巨大的危险正向他靠近,因为神箭手坎布吉亚在射伤德米亚斯后,也把仇恨的目光瞄准了他。
上一次在山谷的伏击战中,他身穿几重铠甲,最终在坎布吉亚的箭下逃生,这让坎布吉亚深以为耻,今天又在战场上相见,坎布吉亚岂能放过他。
已经精疲力尽的坎布吉亚紧咬牙关,从一具尸体身上拔出一支箭,用尽全力拉开了沉重无比的硬弓,在尽力控制的颤抖下,把这枝仍滴着血的箭对准了正在后退的安提戈诺斯,当那个信心十足的感觉一出现时,他松开了几乎把持不住的弓弦。
虽然双臂由于失力而抖动不止,尽管酸痛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但坎布吉亚仍是咬着牙,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那枝箭,直到它准确地射入了安提戈诺斯的前额后,他这才如释重负地轰然倒在层叠的尸体堆中。
安提戈诺斯中箭毙命,小王孙多洛斯惊慌地下马抢救父亲的尸体,这让维比乌斯有机会把昏迷的路奇乌斯救了回来。
当路奇乌斯被抬到山坡上时,已经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口中不断流出白色的泡沫。
“他中毒了!”一位随军军医的话吓坏了所有在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