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啊~，来，来吃我啊！”血水顺着木剑滴落，明晨左手提剑，脸上的血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本来干净的面孔都找不准鼻子眼睛在哪儿了，反手提剑，往早已堆积如山的兽骨上一立，活脱脱就是一个阎罗，收命似的，狰狞恐怖，野兽们闻风丧胆，何况其身上青气冲天。
“都来啊，我还没杀够呢！”其实早就疲惫不已，顺着树干坐下，咽了一口干痰，无力地捶着湿润的土地，泪水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粘满鲜血的手不禁颤抖着，木剑也跟着哀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双手捏紧剑柄，略微低头，“父亲，母亲，您们究竟选择了什么，啊，啊？”哗啊啊，哗啊啊，“莫名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嗯？什么声音？“接着，浓郁的花香涤荡着身上的腥味，”这是----海的声音？“擦干泪水，随声寻找，风吹得发丝漂洒。”这，这就是海！“心中激动，他虽未亲眼见过，但野正厅的书上的描绘，足以让他遐想万千。
蓝，蓝得透心，海浪涛滔天，雪白的海鸥翱翔，风吹着，不是那么猛烈，却滑过他身体每个角落，微凉的浪花，溅到皮肤上，让人心情平静。明晨融入这和谐的景色，呼吸渐渐均匀。
海岸边，鸟语花香，蝴蝶翩翩起舞，阳光下就如世外桃源一样美丽。
令人惊奇的是，离岸不远处，一条小舟随波漂荡，舟上端坐一身着灰色布衣的老人，手执细竹竿，安然垂钓。
明晨可以看见他的侧面，黝黑的皮肤布满皱纹，眼睛紧盯着钓线，仿佛世间再难有事情能打扰他，干瘦的手背，骨骼突显，写满沧桑。
心情不知不觉中变得安宁，明晨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刚才那些野蛮杀戮，虽然好奇，但他没有去打扰老人，而是静立在原地，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令他失望，老人维持着坐姿，形似磐石，身体已与水天相融。
“哗啦啦啦，哗啦啦，”远处，几十丈开外传来仪样声音，只见老人干枯的手向后猛地一提，“哗！”，一条白色鳞片的巨鱼腾空而起，黄色鳍翅，蓝色眼睛，“噗嗵~”，在半空挣弹了几下，又一头栽进海里，庞大的身躯，头尾足有两丈长，溅起数丈高的水浪，如翻江倒海般，搅得本来微荡的海面波涛汹涌。
老人静坐小舟，一张黝黑的脸古井无波，斜拉，横扯，一根钓竿舞得风声呼呼，只见远方的白色巨鱼忽跃起摆尾，忽地巨鳍骤张，无奈地抖动身躯，宽嘴摆脱不了鱼线。
“收！”老人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打开舟上的篓盖，那鱼不自觉的飞了过来，在半空不断缩小，最后如一条家鲤钻入口径不足半尺的鱼篓。
满意地笑了笑，盖好篓盖，老人继续穿着鱼饵，“唰！”，“啵儿！”，鱼饵又落向远处的海里。
明晨手心捏了一把汗，心又不自觉地加速跳动，握木剑的手也颤抖了起来，感到背后一阵冰凉。
“来了，”老人突然开口道，转身望向明晨，一脸慈祥，“小友为何这么狼狈。”只见他微微张嘴，虽隔得很远，亦能听到。闻言，明晨低头看看自己----衣裳破烂，原本灰色布衣却染成了灰黑色，木剑漆黑，脸上的血迹快干了，头发零乱---就像刚到地狱走了一遭。他也觉得自己站在这鸟语花香的世界里，着实大煞风景，不禁动手拍起身上的尘污。
见状，老人摸了摸白而长的胡须，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突然他大袖一挥，相隔甚远的明晨顿觉一阵清风迎面而来，接着他的衣裳开始响起来，脸也有些热，吃惊不已，可没多久，衣上的血迹尘污结成了一块块的皱皮，像蛇蜕一样开始脱落，脸上也是瞬间掉了不少渣，木剑轻微自鸣抖落血渍，深绿色的剑身呈现。
“呵呵，这样样就对了！”老人看后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小友这番杀伐可是连累了不少无辜生灵啊，我看你怨气甚重，有何愁苦不如说出来，好让人帮着分担分担！”深邃的眼睛直视而来，明晨感到自己心中已不再有秘密，但他心中有突然升起一股对眼前老人莫名的信任，感觉他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积愤多年，真想对他一诉苦楚。“我……”一张嘴，发现却吐不出任何言语。
“呵呵，小友莫怕，我们即然在此相会，或多或少必有一些缘分，来，过来坐吧。”说罢，老人将舟划到岸边，明晨拱了拱手，“不知该怎样称呼前辈？”他恭敬道。“前辈算不上，我也一把年纪了，叫我一声爷爷你也不吃亏。”他很快把舟停在岸边，向明晨招手道。
“爷……爷，”有些结巴，明晨一愣，这一声叫出，好像身边多了一个亲人，“晚辈明晨，叫我阿晨就行。”是是是，阿晨快过来坐，看你也累得慌，我这儿有解暑的莲藕汤，快来尝尝！“同样热情地说道，两眼眯成一条缝。
明晨赶紧走了上去，经过刚才蜕皮似的掉，步伐轻巧了许多。走上小舟，他顺着坐在舟沿上，老人仔细的看着他，像是回忆故友，又是一阵点头，转身走到舟头，拿起一旁的碗，从一个白陶罐中一勺一勺盛着汤。
“爷爷您一人在这儿钓鱼么？”明晨接过碗，问道。“快喝吧，瞧你汗都出来了！”老人笑着看着他，“我还有一个孙女，回家作饭去了。”明晨微皱眉头，“他家在哪儿？不会在林中吧，还是在海的那边？”他心中嘀咕，“爷爷，那条大鱼呢？”好奇的问。“鱼啊，喏，那鱼篓里。”老人指着竹篓道。
明晨不禁凑过去，只见一条白色鲫鱼在里面不断蹦跳，没有刚才翻江倒海的威势。“您是怎么做到的？”非常吃惊的问。“我在这儿垂钓几十年了，像这么大的鱼见得多了！”老人一副轻松姿态。
脸色严肃了起来，明晨立刻放下手中的碗，把木剑靠在一变，双膝跪地，嘭嘭嘭，头紧贴舟板三扣首，“前辈请收我为徒！”没有多余称颂的话，只表露一颗赤诚的心。
“哎，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不是说好了叫我爷爷的么？”老人连忙扶起他，“我已不问世事多年，哪能传你法道，不知你这般急着变强是为何事。”老人脸色严峻认真了起来。
明晨眼眶渐渐湿润，但强忍着没有流出来，深深地低下头，手指甲划得木板吱吱作响。
老人站起来，个子不是很高，负手以望远方，背影削瘦，但在明晨眼中，这已是世间最坚韧的脊背。“人生在世，难免会遇些伤心事，渡过去就好了，也许说出来心里会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