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缺在洞府里略作休息,给青灵子和左竹发了传音符,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安好,接着越过观海台,落到不死潭不远处的石碑前。
郑无缺父母的坟头干干净净,周围红花绿草。一看就知道有人常年打扫。郑无缺心知必是左竹所为。心中感激。
看着如今孤零矗立的石碑,郑无缺脸上掠过一丝悲伤,继而被笑容替代。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虽然三年来自己被困塔中,但在父母坟头,总要给个最好的形象来。
顺手在附近摄来一束白菊,轻轻放到坟头。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郑无缺轻声说道,声音温柔似水。仿佛怕吵醒下面安眠的父母。
“孩儿近来一切都好,修为有了大进步。而且我还学会了一种御剑术……。”
郑无缺坐在坟头,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
不知不觉,已经是银钩西挂,繁星满天。
倾诉了一日,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悲苦与思念、不甘倒的干干净净。思绪不免回到年少时的日子,心中一动,化作青虹,方向却是太湖忠义堂的旧址。
往日的太湖帮所在地早盖起了一座大大的院落。这几年来,都是清风观外院的弟子居住。只是今日众多弟子都去观里参加祭祖大典,大典要连续数日,所以仅仅留下了几位守院子的刚入门弟子。一时间整个院落显得安静异常,只有门口几间房子的窗口烛光闪烁。
在整个院子最高最大的正屋房顶上,一个少年道士迎风四顾。似乎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是刚刚从山上下来的郑无缺。
“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郑无缺喃喃自语。继而颓然坐下,神识过处,手一挥,一坛酒飞到了自己手里。拍开泥封,小嘴一张,一道清泉自坛中飞出,进入了嘴中。自己咂了咂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谁!”郑无缺忽然回头问道。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白衣人在廊檐上,满脸笑意,却没有讥讽表情。
“你好!”白衣人温柔的说道,两个眸子里一片平静:“我可以和你一起喝酒么?”
“你的酒很好喝么?”郑无缺白了他一眼。
“还凑活吧,曾经有个从这里走出去的朋友说,我这酒还可以。”白衣人迈步走了过来,离郑无缺不过一尺的距离坐了下来。
郑无缺虽然心事重重,却也没少了警惕之心:“这里是清风观的地方,你来此就不怕被他们发现?”
“那你呢?偷喝他们的酒都不怕被发现?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仅仅路过。而且喝的酒也是我自己带的。”白衣人说着左手一抚,两只翠绿透明的酒杯在掌心显现。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白玉酒壶,微微倾斜,倒出两杯鲜红酒水。左手一抖,其中一杯酒滴溜溜飞到郑无缺面门,郑无缺也不含糊,直接接过。一股清香扑鼻,那酒液,即便是在深夜里,也是色泽鲜红,一片晶莹。
白衣人做了请的姿势,自己先一饮而下。郑无缺见了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的喝了下去。叹道:“这酒果然是香醇。”
白衣人也不答话。一招手,酒壶自己飞起又给郑无缺填满了一杯。
“小兄弟来此就是了为了喝酒么?”白衣人问。
“原本不知道要做什么,现在知道是为了喝酒的。”郑无缺淡淡说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白衣人轻吸了一口酒道:“有人百年前答应请我喝酒。一直没有兑现,我来找他。此人不但修为让人钦佩,就连酿酒的技术也远远超过了我。你刚喝下去的酒,也是他教我酿造的。”
“这酒的确香醇,里面居然有落艾叶,还有两百多年的润灵果。”郑无缺沉吟道。
“真是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却是见识广博,能仅仅靠一杯酒就品出了这些灵果灵叶。莫非你也是个嗜酒之徒。”白衣人笑问。
郑无缺却道:“你若连续数年食用、泡、擦这些草药,只怕远远闻到就能辨别出来。只是没有想到酿制成了酒居然如此醇香。”
白衣人微微动容道:“原来如此。”不由的多看了几眼郑无缺。以白衣人的见识,自然知道落艾叶、润灵草都是融合、炼神之药,但是药性较烈。小小年纪没有较高修为用此药可是相当危险的。
“只是这里还有一味酸涩灵果,我却不识得。”
白衣人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若连此味所用之物都能识得,倒是奇怪了。此物不是灵果,却是在我家乡生产的一种坚果,大若常人头颅,里面天生一些酸涩果浆,单就那浆液尝起来也是可口异常。”
“莫非这酒里面含了这种果浆么?”郑无缺问道。
“非也,需要将那些果浆全部倒去,然后用这个果壳用于酿酒器皿。一年之后,酒糟就从此果壳里发酵而成。”
“此人想法倒是异于常人。莫非就是此人教会了你酿酒之法?若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正是,说不定小兄弟还见过此人。据他说,他就来自这太湖云霞山。”白衣人回首看着隐入黑暗的云霞山说道。
“他是谁?”郑无缺说道。
“天师措!”白衣人说着,双眼紧紧盯着郑无缺的脸庞说道,想从无缺的表情里看出一些东西来。
可惜,郑无缺回想半响没有印象,摇摇头道:“你这位朋友我不认识,真没有什么印象。”
说着一脸坦诚的看向白衣人,白衣人想从郑无缺的双眼里看出一些端倪。只是一瞬间,这孩子天真无邪的双眼里,闪现紫色雾气,白衣人觉得自己如同跌入云雾一般,拼死挣扎但是无处借力。好在毕竟修为高深,立即稳住心神,体内灵力运转,狠心咬了咬舌头,终于从郑无缺的眼神里摆脱出来。暗道好险,心里闪现出一丝杀意来。
郑无缺对此毫无所知,站起身来悠悠叹道:“人之生死祸福,从来都是无法把握。就像有些人,想见却是再也见不到了。”说着袖子一挥,大片大片的纸张飞落各处,充斥了整个院落的上空。
白衣人一看,都是些俗世间凡人用于祭奠亡人的纸钱。半空里纸钱翻飞。郑无缺单手掐诀,腾地一下,半空纸钱纷纷燃烧起来,化作无数红色蝴蝶飞舞。“你们都安息吧!”郑无缺凌空喃喃自语,他似乎看到整个郑府里那些下人、丫鬟们灵魂的微笑。
郑无缺一挥手,偷出来的酒坛凌空翻转,在空中飘洒出一阵酒雨,酒香在夜空里弥漫,随着风传到四周。
做完这些事情,郑无缺竟然不再理会白衣人,祭起法宝向山上飞去。身材单薄,背影萧索。白衣人愣了愣,单手法决慢慢放开,却是满脸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