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真快,转眼间春节就要到了。
家家户户换了新的门符,帖上了新的春联,到处显示出新年气息。
老财迷也不例外,他凭着早年上过几天私塾,用麻草捏成一个笔头,沾着用锅灰兑成的水汁,歪歪斜斜地写了副对联,帖在了门上。
上联是:出门见财财到我手;下联是:进门有财财堆我屋;横批是:聚宝楼在此。
别人见了,无不哑然失笑。但老财迷颇为得意,认为自己的春联又吉祥又气势,并暗自祷告:但愿老天爷将天下的财气都赶到我的屋里!
和往年一样,村里请了一个戏班子,在一座院子里,趁起一座宽敞房屋搭起了戏台,唱开了年戏,每人看一场照例要拿两个铜钱门票钱。
老财迷听人说,今年的戏唱的不错,不管是表演还是唱腔都比以前要好得多,演出质量都挺高,不看是会后悔的。特别是看到人们兴高采烈谈论戏的时候,老财迷心里也是痒痒的,可是他实在是舍不得那两个铜钱。
这天,他在门口不停地转悠,想寻个空隙混进去,无耐看门人盯得紧,一时想不出好办法。老财迷曾想向看门人求个情,看不能不拿钱就能进去看戏,但是想到以前曾与看门人有过结,所以也只得作罢,只得在门外装作没有事随便溜达似的,其实心里是很急切的。
到底让老财迷等到了机会,就在看门人低头向下看时,他猫着腰,象离弦的箭一样,一直跑进了戏场。
戏已开演好长时间了。里面坐满了人。
老财迷看到台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得华丽,正唱着:独自倚寒窗,将天涯路望尽。雾锁远山,歇亭隐隐,不见相思人。春雨潇潇近黄昏,寂寞苦,伤情人瘦损……
歌声婉转悠怨,如泣如诉。
听到这让人余音袅袅唱腔,老财迷不禁生起怅然之情:自己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孤单地活着,真让人伤心哪!阴阳脸那厮说亲,本来是件好事,可那女人确实太能吃了。为什么好的女人不能和我见上一面呢!俗话说,姻缘自古天定,无须人力谋求,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成偶,信哉!不怨天不怨地,只怨咱自己没福气。如果那台上的女子是在想着我的话,该有多好哇。老财迷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还不时地唉声叹气。
再说看门人,因为他的一只耳朵比平常人小了许多,所以人都称他“小耳朵。”
小耳朵曾以杀狗为业,也曾经富裕过一阵子,不过他太吝啬,难免有人给他过不去,他辛辛苦苦营得的钱财被人偷走了。小耳朵为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了好几天,还生了一场不轻的病。
这能是谁干的呢?小耳朵算计来算计去,认为极有可能是老财迷干的。
小耳朵之所以认为是极有可能是老财迷偷了他的钱财,是因为老财迷曾向他要一截狗肠子煮了解馋,但自己没有给他。老财迷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两人为此大骂了一场,从此后再没有什么来往。
不过小耳朵的怀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就在他丢钱后的不几日,他亲眼看到老财迷买一碗水酒,还买了一截猪大肠。
这是小耳朵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老财迷如此地破费。这就不能不使小耳朵有很大的想法:要不是有了外财,他怎么会如此的举动呢?
为了探个结果,小耳朵曾在一个晚上,趴在老财迷的窗下偷看,企图发现什么破绽,但老财迷整个晚上都没有点灯,屋内一片漆黑,只听到唏唏嗦嗦的响声。小耳朵两眼瞪得圆圆的,但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老财迷发出了鼾声,小耳朵才失望地离去。心中很是懊丧:白白地冻了半夜,什么也没有发现。
小耳朵又如此地察看了几回,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只得作罢。
自此以后,小耳朵对老财迷总有一种怀恨地感觉。
刚才小耳朵早就发现老财迷乱转,心中明白:准是想混进去。所以他虽说装作不在意老财迷的存在,但是眼光却时刻盯着,看的特别紧,心想决不能让他得逞。
小耳朵低头看到鞋上沾了好些泥土,就弯下腰去掸了掸,起身一看,不见了老财迷,犯了嘀咕:这厮能上哪儿去?这一眨眼的工夫他能跑进去吗?我得进去看看!
此时,老财迷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戏。
台上,一老旦手里拿着一块亮铮铮地东西,正唱着:老汉我进城回家门,路上捡到一块银。穷家不能穷了志,贫家不能贫了人。有心欲将银送还,不知失主在哪村!
老旦唱完,接着道白了一句:“这是谁丢的银子?”
老财迷早已看的呆了,心中正愤愤不平:为什么这么好的事竟让这老东西碰上,奶奶的,偏偏没有我的份。早知道进城能拾到银子,天不亮我就去了,说啥也摊不上这老家伙!
忽听老旦在问谁丢的银子,老财迷便迫不及待地嘶声力竭地叫道:“我,是我丢的银子,拿来,快拿来!”
顿时惹的哄堂大笑。
再说小耳朵在人群里未看到老财迷,刚想出去,正碰巧听到老财迷的叫声,便挤了过来,厉声叫道:“老财迷,谁让你进来的?”
老财迷一见是小耳朵,回身就想往外跑。小耳朵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还想跑?没门,快掏钱!”
“掏什么钱?”老财迷边甩手边问。
“你这厮年看戏拿钱了吗?”
老财迷自知理亏,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点过结,料也难以脱身,便低声下气地说道:“老弟,你是知道的,我才进来没看几眼,我现在就出去,不看了还不行吗,还拿什么钱?”
“你想的好,你就是只看一眼,这钱也得拿,想在我这儿得便宜,也不看看你那德性。”
老财迷将一只手插入衣袋里,眼珠却转个不停。小耳朵便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掏钱!”说话时一用力,将老财迷早已沤的零烂的袖口扯烂了一小块。
老财迷一见,顿时撒起泼来:“好了,小耳朵,你这个狗熊,看看怎么办吧。”
小耳朵一看老财迷不依不饶样子,就对他说:“算了算了,你刚才不是看了一会戏了吗,就不让你拿钱了,这总行了吧。”
“袖口是衣服的脸面呢,让你给扯烂了,你就应该赔我一件褂子,赔钱也行,你赔,你快赔!”说着就要掏小耳朵的衣袋。
两人争吵,影响看戏,被人轰了出去。
出场后,老财迷缠着小耳朵索赔,小耳朵哪里愿意,但老财迷缠着不放,小耳朵没有办法,便低声下气地说:“嘿嘿嘿,老哥,我请你吃烧饼怎么样?”
“吃烧饼?”老财迷说,“也行,不过还要弄一碗汤喝。”
“什么,还要喝汤?”小耳朵很是生气,“你这个无赖货,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那他熊样!”
老财迷也瞪起了眼睛:“你这厮怎么张口就骂人,我再喝你一碗汤还算多吗?我一件衣服值不少钱呢!再说,我这衣服好看就好看在袖口上,如今你给我撕烂了,你自己说该赔我多少钱吧。”
“屁,值个屁钱!就你那破衣服,扔了都没有人拾。”
“不论怎么说,你扯烂了我的衣服,咱这事不能算完!让你给我弄碗汤喝,你还骂人,你想干什么,想耍赖吗?”
“我想耍赖?你看戏拿钱了吗,对了,快拿看戏钱。”
老财迷一看这态势。知道汤是喝不成了,又恐怕烧饼也吃不上,赶紧满脸堆笑地对小耳朵说:“老弟,这有什么值得发火的呢?好吧,汤就不喝了,吃个烧饼就够了。”
小耳朵带着老财迷在村前的小吃铺,用两个铜钱买了两个巴掌大的烧饼,一人一个,坐在一张桌子旁吃了起来。
还是老财迷吃得快,他吃完后,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又把袖子上沾的一粒芝麻舔进嘴里,伸过头来对小耳朵说:“这烧饼好吃,再给我买一个细细品味,怎么样?”
“混蛋!”小耳朵甚是生气,“简直是屁话,你白白地吃了我一个烧饼这还不够我倒霉的吗?你说,啊?!”
这啊字刚出口,随之从嘴里喷出几粒芝麻,其中几粒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桌缝里,小耳朵忙趴在桌上往缝里看:“可惜,真是可惜了,弄不出来了。”
老财迷赶紧问:“有几粒?”
“好几粒呢。”小耳朵气乎乎地说。
老财迷看了看,对小耳朵说:“我要是弄出来,咱们分了吃,怎样?”
小耳朵表示同意。
老财迷将手伸到桌子下面使劲地往上拍,终于将那几粒芝麻震到了桌面上,两人又分了吃下,才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