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长财主帽的监督下,众人在相互指责、相互嘲笑中吃喝了一会,老财迷觉得这样的吃喝法,自己总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便对财主帽说:“老弟,咱们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太没有意思了。”
“怎么没有意思的?”财主帽问。
“你看看,这样是不是还显得你争我抢的?是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老财迷说,“咱们是不是想想法子,要喝出花样,吃出水平才好。”
财主帽也觉得这样的吃喝法太平均了,自己也不能贪点便宜,今天白白当了桌长,心里当然也是不乐意的,便问老财迷怎样才能显出水平。
老财迷说要做点游戏,看看谁最有能耐。
小耳朵提出要猜拳行令,老财迷不同意,说如果又是猜拳又是行令的话,难免吆三喝四的,声音太大,不合适。
财主帽觉得老财迷说的有理,就说:“是的,是的,老哥说的对。你看别桌上的人,也都没有咋咋呼呼的。”
“是的。”老财迷说,“咱们需要表现的斯文些,不要让人笑话。”
大家问如何才能显得斯文,老财迷说:“这样吧,咱就来个就地取材。”他拿起酒瓶说,“每人作一首七言绝句,来赞美这酒的好处。谁作的好谁就喝一杯。”
拐子手和小耳朵不同意,说是他们认的字少,也不懂的韵理。
老财迷说:“我也不算多懂,咱们只讲形式,象顺口溜那样就行,不需要受平仄音的限制,当然,最后一个字压音就行。谁说的好谁就赢一杯酒。”
财主帽征求意见,都说试试看吧。
于是,各人低头沉思,觅字寻句,以显示自己的水平。
老财迷首先说道:“我作好了,你们听:自从杜康成酒神,酒旗迎风飘到今,试看天下诸豪杰,不饮美酒有几人。”
拐子手接着说:“我也作好了:景阳岗上虎声狂,为害一方气嚣张。几杯美酒壮雄胆,三拳两脚虎命亡。”
“我也想好了。”小算盘说,“你们都听了:千里长篷不见边,玉盘珍馐堆满案,四围无声不投箸,只因无酒不成宴。”
“我也作出来了。”小耳朵说道,“离别时候确伤心,长亭短亭泪沾巾。一杯美酒劝君饮,西出阳关念故人。”
阴阳脸说:“还是听听我的吧:何须要人评论酒,酸甜苦辣各感受。升迁贬谪喜与愁,谁不借酒慰心头。”
“你们都说完了,该我了!”财主帽摇头晃脑地说:“急管繁弦奏歌舞,琼楼玉宇香帘酥。轻歌慢舞不尽怀,美酒一杯笑王母。”
说完后,大家相互评论一番,都认为自己作的最好。正巧高员外从桌旁走过,老财迷喊道:“高老员外,过来一下啊。”
高员外见叫,便走过来问有何事。
老财迷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通,各人又把自己的所作念了一遍,让老员外评个高低。
老员外听后点了点头说:“诸位的大作还是有形式的,至于内容吗,怎么说呢,就算各有各的特色吧。”
高员外摸了摸巴下面稀疏的胡须,又指了指财主帽和小算盘说:“但你们相比较而言,我以为他的和他的稍好一些。”
老员外的话刚落,财主帽和小算盘就迅速各自端起酒杯,旁若无人似的一饮而尽。
老员外见状感到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在外多年,大小酒场不知经过了多少,还从未见过这种事,居然争着要喝酒。
高员外不由地摇了摇头说:“诸位慢饮,老夫失陪了。”
说完,拂袖而去。
老财迷等人没有捞到酒喝,心中不平,说老员外对这方面不懂,评论的不准确,都要跟着也喝一杯酒。
财主帽不愿意:“你们没有那个能耐,还怨别人评论的不好,简直是胡说。老员外什么世面没见过,他说的还能有错?”
“技不如人,就应当承认!”小算盘也附和着说,“难道老员外还不如你们有能耐?”
老财迷说:“话不能这样讲,看走了眼,听偏了言也是常有的事。”
“看走了眼,听偏了言?”财主帽说,“人家在外那么多年,什么事没有见过,什么场没有经过,这事对人家来说是小事小桩。”
“见的多不一定识的广,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老财迷说。
老财迷指着小算盘说:“咱就拿小算盘来说吧,你自己说说,就你那两个子,你凭什么能作也好诗句来?”
“凭什么?就凭我看的书多。”小算盘看老财迷不看不起自己,不相信自己能作出如此的好诗句,很是生气。
他接着说,“你还不要不相信,我给你说,我是开当铺的,平时闲的时候,我就看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我都看过,你不信回去看,我现在桌子上还有一本《唐诗三百首》呢,你才读过几本书?”
“是啊,是啊。不是有人说过吗,读书一万卷,作诗自然顺管!”财主帽也接着说,“我平时也是的,没有事就翻书看,我还最喜欢《西游记》当中的诗句呢。”
“哟,算了吧,要说看书,你们都不行。你们知道什么书最难学吗?”阴阳脸问。
“什么书最难学?”拐子手问。
“你们不知道了吗,我觉得《易经》最难学。”阴阳脸很得意地说,“我现在正在学着,已经知道一点看相的说法。”
拐子手立即问:“你说几条咱听听。”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那我今天就给你说两条,也让你开开眼界,知道我的厉害。”
阴阳脸接着说,“比如说‘眉毛下扎,弟兄俩仨。’,‘眉毛上挑,独根独苗’。这都是里面的说道。”
“好了,你们也别卖弄了,我给你们说,我上过几年私塾呢,要说读书我比你们都强。咱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不过咱们还得比试。”
拐子手和小耳朵不同意比下去,阴阳脸没说话。财主帽和小算盘表示赞成,况且财主帽又是桌长,所以决定继续比试。
老财迷见自己的提议又得到通过,很是高兴,便又说道:“既然很多人都说咱们是财迷鬼,那咱这一次就比试比试谁最财迷。谁能说明自己最财迷,谁就喝两杯酒,大家看看怎么样?”
财主帽不同意,要换个别的题目。
老财迷却坚持要以这个题目进行比试:“我说财主帽,你这厮也太不象话了吧,刚才比试是你赢了酒,谁也没说什么,现在换这个题目你就不愿意了,那怎么行?”
“你不愿意我是不依的!”老财迷态度坚决地说。
财主帽想到老财迷向来喜欢耍赖,现在是不能闹翻的,况且这一次比试自己也许还能赢,也就同意了。
老财迷又说:“这次咱不论是诗的格式,还是词的格式,随便用,还是只限形式,最后一字有韵就行,其它平仄音不作要求。”
于是,各人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都把各的所作念了出来:财主帽:走亲访友不带钱,哪有好处往哪钻。要数天下财迷人,我的名字排在前。
小算盘:去年过春节,未买一两肉,一条小毛鱼,吃到看春柳。今年又新春,景况还依旧,只是省小鱼,买条小泥鳅。
拐子手:从来不洗脸,是怕洗掉油。沾泥不要紧,才显人不瘦。
小耳朵:一个葫芦挂在腰,走遍乡村与荒郊,时时刻刻忘不了。若是路上一个屁,收入葫芦不让跑,撒进田中好壮苗。
阴阳脸:多少怨,几夜不曾眠。可恨老伴不听话,炒菜多加一粒盐,怎不疼杀俺。
老财迷:真是班门弄斧,个个如同蠢猪,应知天下财迷人,世上除我莫属。件件小事一桩,何须极力吹虚,二十年前我已有,谁敢与我打赌。
各人念完,又都认为自己的最好,互不服气。
开始时相互争吵,继而破口大骂。
接着老财迷和财主帽指手划脚;拐子手和小算盘歪鼻子斜眼;小耳朵和阴阳脸动胳膊动腿。
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骂的不可开交。
老财迷没当上桌长就心里有火,本来就看财主帽不顺眼,又加上财主帽今天多喝了压令酒,老财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照着财主帽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刮子。财主帽恼羞成怒,隔着桌子就扑了过来……。这边拐子手和小算盘,小耳朵和阴阳脸也都打在了一起。
吃酒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围着看热闹。
其实老员外也不是个大方的人。他之所以要宴请乡邻,一是要显亲扬名,另一方他以为以前没有交情的人是不会来赴宴的,谁知算计错了。不但本庄上的人都到齐了,就连象财迷等人这样乱扯关系的人也来也不少,这样又增加了好几桌饭。
高员外着实心疼,但又说不出口,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此刻外正坐在屋里闷着气,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员外,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员外一惊,问道:“什么打起来了?”
“您去看看吧,正打着呢。”
老员外出来,见众人围着说笑。
他分开众人一看,只见几个人扭作一团相互撕打,还有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你一拳我一脚地打着。
桌子也歪了,橙子也斜了,盘子也碎了几个,菜也撒了一地。
细一瞧,正是刚才比试着喝酒的几个人,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快起来给我滚!”
又命佣人道:“给我打出去!”
佣人闻言,抡起棍棒就乱舞起来。
众财迷停止打斗,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