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了老板娘,这一日晚间,向天涯和韩东来两人在一处山脚下燃起一堆篝火,向天涯手持串着野兔的树枝,熟练地在火焰上翻转着,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有些不快,抱怨道:“师兄,咱们干嘛天天在野外露宿啊?”他好些日子没喝到酒了,肚里馋虫犯了,因此心中不快。
向天涯摸了摸怀里的几锭银子,正是当时决定离开临仙镇时老板娘给的,他先是被那七抓进林海,而后跟着韩东来在野外露宿,哪里用的着此物,向天涯一直把这几锭银子当宝贝一样,竟也没丢。
韩东来道:“修真之人最好不要接触凡俗城镇,一是避免被尘世的花花世界诱惑,因此坏了道心;二是不给他们带来祸患,修真之人动起手来,破坏力实在太大,难免伤及无辜。”
向天涯“哦”了一声,狠狠咬了一口兔肉,心道:“我这银子估计是花不出去了。”
韩东来此时突然道:“朋友,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向天涯闻言惊道:“师兄,怎么了?有人来了吗?”
幽暗的密林内传出一个声音道:“少年,别听你师兄乱说,凡俗世界可是好玩的紧,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更有体会了。”话落嘿嘿怪笑。
韩东来冷哼道:“邪魔外道!”
那人又道:“邪魔外道有邪魔外道的好处,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像那些伪君子一样遮遮掩掩,不是吗?”
随着声音渐近,一位黑袍人走出密林,此人装束竟与向天涯在天虞山山腹中见到的黑袍人完全一样,只是听声音,绝不是同一人,此人的声音要苍老的多。
韩东来看着来人,道:“伪君子做起坏事来至少还知道遮掩克制,证明他们还有良心,偶尔行善哪怕只是作个样子给人看,也总好过那些坏事做尽不知行善为何物的真小人。”
黑袍人在林外停住脚步,垂首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好一会儿才道:“说得好!可是……如果‘伪君子’和‘真小人’二者择其一成为朋友的话,那种人韩道友更容易接受呢?”
韩东来无言。
向天涯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咬了口兔肉,心道:“糟了,这人定是为了长生图而来。”不过黑袍人自有师兄对付,他道行低微,担心也没用,片刻间便将心思转到黑袍人的问题上,暗想:“虽说伪君子好过真小人,可作为朋友而言,一个知根知底的真小人,比一个不知何时会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的伪君子,要让人放心的多吧?”
想到此处,向天涯又急忙摇了摇头,暗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黑袍人笑道:“韩道友不答,是否说明心中更倾向于‘真小人’呢?”
韩东来淡淡道:“阁下深夜来此,是为了聊天解闷吗?”
黑袍人道:“何必明知故问呢!”
在向天涯身份暴露的时候,韩东来就料到这些人一定会来,他本以为这些人会在林海内将他们截住,却比他预料中稍晚了些,当下道:“想要长生图,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袍人笑道:“我用不着抢,你会自己给我的,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现身?”
韩东来一怔,他也是在这人动了一下后,才有所察觉,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黑袍人不答,目光转向向天涯,道:“少年,兔子好吃吗?”
向天涯不知何意,道:“好吃啊,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黑袍人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道:“化骨毒也好吃吗?老朽还是头一遭听闻。”
韩东来闻言惊道:“你下毒了?”从兔子被抓来到烤熟,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可他却没有丝毫察觉,沉思良久仍想不出黑袍人如何下的毒,不由问道:“你何时下的毒?”
黑袍人道:“我久闻韩道友年纪轻轻便道行高绝,自问还做不到在你眼皮底下下毒,可是,如果是在你们抓住兔子之前呢?”
韩东来大惊失色,暗叹对方心机够深,他道行高深,这兔肉入得他口,必会被他察觉,对方在他吃这兔肉之前故意暴露,又以言语拖住自己,就是在等向天涯体内毒性发作,此时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再封住向天涯经脉,已经不管用了,*得自己只能以长生图去换解药。他看着向天涯道:“师弟,你感觉怎样?”
向天涯听说兔子被下了毒,吓了一跳,可过了这许久,也没什么感觉,道:“我没事啊,没什么感觉。”
化骨毒的毒性之烈,韩东来是知道的,按理此时早该毒发了,可向天涯过了这么久都没事,想来没有中毒才是,笑道:“阁下的‘好计’,看来是要落空了。”
黑袍人一直在等化骨毒发作,却迟迟不见向天涯有异状,不由寻思:“难道他们抓住的不是我下毒的那只?我故意将那只兔子驱赶到他们身边,应该没看错才对?”可向天涯没有中毒,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冷哼一声,道:“今天算你们运气,我们走着瞧!”
韩东来心知留不住这黑袍人,淡淡道:“不送!”
就在此时,向天涯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不由闷哼一声,随即“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腥臭难当,正是中了化骨毒的症状。
韩东来和黑袍人同时色变,只不过前者惊怒,后者惊喜罢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化骨毒发作的这么晚,但是向天涯确实中毒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向天涯服用了那七炼制的大量毒丹,体内积累了无数种毒素,一般的毒他已经免疫了,只不过化骨毒却是一种绝毒,不是他能抵挡的,只是将毒性发作时间延后了而已。
黑袍人笑道:“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韩东来深吸一口气,道:“你赢了。”他也是果决之人,不顾向天涯的阻止,拿出长生图,直接抛了过去,道:“解药拿来。”
黑袍人接过长生图,验明是真,眼中不由透出狂热,他小心翼翼地将长生图收入怀中,又拿出一个瓷瓶扔给韩东来。
瓷瓶中是一粒拇指大小的乳白色丹药,清香扑鼻,韩东来却也难辨真伪。
黑袍人看出韩东来对解药有所疑虑,说道:“长生图既已到手,老朽不必妄作小人,放心吧,解药是真的,告辞!”说罢闪身退入密林,瞬间消失。
韩东来将解药喂给向天涯,不多久,向天涯一阵呕吐之后,体内之毒也随之解去,韩东来这才放下心来。
向天涯自责道:“都怪我!”想到师父拼着性命不要才保住这块长生图,却因自己而失去,心中愧疚不已,眼泪也流了下来。
韩东来笑着道:“长生图再重要,也只是身外之物,师弟没事就好。大不了我们将来找机会再抢来一块就是了,只要他们凑不齐九块长生图,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也都没用。”
向天涯知道师兄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得如此轻松,他在天虞山上亲眼目睹因为一块长生图爆发的一场大战,想再得到一块谈何容易,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此事多么艰难,将来一定要再得到一块长生图,如此他才能心安,才能对得起师父。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不想第二天黄昏,向天涯毫无征兆的全身剧痛,痛苦来得太凶太猛,以向天涯久经磨练的神经,仍大感吃不消,蚀骨的疼痛让他禁不住浑身痉挛抽搐,口中惨叫连连。
韩东来又惊又怒,以为化骨毒未解,可看向天涯的样子,又绝不像,他心中惊疑不定,看着向天涯痛苦的样子,只得用入梦笛助他入梦。一夜之间向天涯数次被痛醒,韩东来一次次吹奏入梦笛,让向天涯进入梦境,解除痛苦。
次日早上,向天涯身上的疼痛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清醒后的向天涯道:“可能是化骨毒的毒性太烈,体内仍有余毒残留,现在已经好多了,师兄不用担心。”
“那就好!”韩东来点头道,可仍旧眉头紧锁,他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一夜不睡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可昨夜向天涯的情状实在让他忧心如焚。
情况并不如向天涯预想的那样好,到了这日黄昏,那蚀骨的疼痛再次袭来,直到早上又重新消失,之后的数日竟一直如此。
韩东来束手无策,决定暂时不回七星山,折而向东,前往“两难谷”。
如果说,天下间众人最不想去的地方有个排名的话,那么“两难谷”一定排名榜首。前去“两难谷”的人,必是身受重伤或疑难杂症难以活下去的人,可只要能求得谷主答应帮你医治,你想死都难,“两难谷”也是因此得名。
不过,想要求得谷主出手救治,却大不容易,“两难谷”的谷主脾气怪异,就算她勉强答应,也会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条件。她或者要你拿天材地宝或奇门法宝当诊金,每一种都是极为难得之物,这还是好的,甚至治好你之后却砍你一条腿,挖你一双眼睛,要你命都有可能,林林总总,往往出人意表。
韩东来带着向天涯向东一路疾驰,不数日,便来到“两难谷”,他怕惹得此间主人不快,在谷外落下,缓步走向“两难谷”。
“两难谷”处于一片深山之内,谷内雾气缭绕终年不散,难见其内境况。
师兄弟两人来到近前,只见入口处竖着一块青色巨石,上书四个血红大字——生死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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