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修竹间,一阵风吹过,整个竹林仿佛碧海潮生,一直扩散到很远很远。一个少年双手握拳横于腰际,双膝下沉,大腿几与地面平行,正是林镜云在扎马步。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身姿依旧,如山矗立,岿然不动。
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虽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坚毅。
三个时辰过去了……长时间不动已让他双腿酸麻,身子也因此有些颤抖,但他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一旁的冯川笑眯眯地看着他,神色间尽是满意,“坚持住。”
终于他在挺过又一个时辰之后体力不支,倒了下来。此时的他已是汗如雨下,恨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呼呼大睡。但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知道师父一向严厉,一旦松懈换来的是更残酷的训练,只能咬牙又坐了起来。
“不错,进步很大啊。调息一会,接下来我教你怎么运用内力。”冯川对林镜云说。
“好”答应一声,林镜云盘膝坐下,丹田内聚起丝丝内息,再将之散于四肢百骸,驱散疲惫。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林镜云从打坐中醒转,却见师父也在对面盘膝而坐。
林镜云等了许久也不见师父有任何姿势的变化,只见到他自己双目似开似闭,仿若老僧入定。林镜云拿手在冯川眼前晃了晃,低唤“师父,师父。”
冯川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开口道“静下心,感受一下周围的气。”
林镜云也随之闭上眼睛,凉风拂过面颊,在上面打了个旋又绕了开去,如同顽皮的孩子在你追我赶。
他此刻的心前所未有的安静,神思也乘风而上,遨游于碧水蓝天。呼吸开始为自然同化,频率慢慢地与风声一致,渐渐隐没于自然之中,似乎他已成了一棵大树,直有参天之势,纯以旁观者的心态俯视人间。
“感觉如何?”听到师父的询问,林镜云才从神游太虚中清醒过来,“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每个毛孔都能呼吸一样,清新无比。就好像……”他摸了摸下巴,目光四处寻找,想着如何表达那奇妙的感觉,“噢,就好像这大树一样。”
冯川诧异地看着林镜云,居然能和自然契合到如此境界,这不仅需要一颗纯净的心灵,更需要非同一般的天赋。“不错,不错,无论武功还是修真都应取法自然,以天地为师,创新开拓才能突破前人,如果一味照搬前人,那你的成就便只能止步不前了。”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接下来就可以学习内力的运用了。要伤敌就应这样。”只见冯川出手如电,一道气劲迸发,只听“砰”的一声,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立马四分五裂,变成无数细小的石子散落一地。
“凝虚为实,将力量在一瞬间爆发才能有更强的破坏力,但要将人推飞却又不伤人,那便要……”话还没说完,冯川便见林镜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镜云一手缓缓推出,一股柔力隔空送出,半米外的一枝竹子被缓缓压下。
“你怎么会的?”
“嘿嘿,取法自然,狂风可破石卷木,清风可清爽宜人。风有刚柔,力便有刚柔,伤敌以刚,推人以柔。”正得意洋洋的林镜云手上一没注意,竹子便被断成了两截。
冯川严肃道:“骄兵必败,你虽明其理却缺乏冷静的头脑。竹子这般韧性极强的植物你都无法驾驭,若真到让你救人,以内力把人送出战圈的时候,你还不一下把别人打死了。一山还有一山高,永远也不可以骄傲。”
冯川给了林镜云一本泛黄的册子,“你什么时候能够修成这书上的气旋斩,你对内力的把握才算过关,但你如今内力不足,切勿勉强修习。我给你只是希望这其中的运气法门能够对你有所。”说罢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那懵懂的少年对着那书册怔怔出神。
一缕清风吹入厅堂,驱散了点点闷热,让人为之一凉。一支蜡烛上,黄豆般大小的烛火左右摇曳,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一道人影。
低低的喘息声伴随着汗水落地的“嘀嗒”声交织,显示出林镜云的疲累。
“再来。”林镜云倔强地再度挥起手掌,一道若隐若现的气流周流上下,衣服也因此出现一层轻微的波动。
“先运气一周天,内力*至手三焦倏而变缓,再凝聚于指尖。”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流的走向,“出来,出来啊!”他运足气力,但内力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壁垒挡住,只溢出丝丝缕缕的真气把烛光给熄灭了。
气旋斩——一门基础武学,但也要求内力能够化虚为实,引气出体。
林镜云几次努力终究是以失败告终,手掌撒气似的一晃,并拢的五指泛着点点晶莹的白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刃切斗腐似的切开了中间的一根柱子。整个屋子顿时便像失了依托的积木,左摇右晃,摇摇欲坠。
“这下闯祸了。师父、爹,小崔快出来。”林镜云一边大叫一边惊慌失措地跑出了屋子。
他刚一出屋,茅草屋轰然倒塌,木头散乱地倒下,掀起烟尘滚滚。
两道身影急射而出,顺手发出两道风刃,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下子切开两根木头,旋风带起茅草翻飞,木屑乱舞。
“师父、爹,我不是故意的。”林镜云低着头走到两人身边,低声抱歉。灰头土脸的冯川与林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沙土飞灰从两人衣衫上飘下,却正迎上了低头认错的林镜云,他也不走开,想咳嗽又强自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句认错的话之后便再也不吭一声。
见林镜云如此可怜的模样,两人一腔火气也去了大半,又担心他是否受伤便开始问及缘由与其伤势。
“儿子,你自己没受伤吧?这是怎么回事啊?”林丰关心地问道,只见他手掌关节泛起一圈圈的红晕,显然是练功练的。还有衣服手臂上也破损不少。
“我没事,只是练气旋斩时出了些差错而已。”林镜云回答的声音依旧细若蚊蝇,看来还很是自责。
“哼”听了师父这一声,林镜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练功最忌心浮气躁,走还没学会就想学跑。你的悟性确实百年难见,但武功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像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建空中楼阁,屋子毁了便要重建,明天你砍些木材回来先搭个临时住所,以后重建木屋所需的木材石料都由你去山上弄来。这也是你的新功课。”平时冯川和蔼可亲,但一到对林镜云教育的时候却又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说话总是异常严厉。原本是关心徒弟,有心提点的言语听着却成了毫不留情的指责。其实是他不知该如何教学,平时又与徒弟打得火热,为人师表实是不知如何自处。只听说过“严师出高徒”,因此教育林镜云时便显得格外严厉。
这一晚由于林镜云的失误而遭受无妄之灾,一行人只能找个临时住所了。回过神来的林镜云这才发现崔屏儿半点踪迹也无,赶忙道:“师父,爹,有没有看见那个崔屏儿。”
两人摇摇头表示没看见。
这么大动静,她身手也不错,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被压在下面吧。三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能林丰与冯川去附近找个山洞布置一下,而林镜云则继续去找。
小镜湖畔静谧祥和,湖心一轮月影泛着淡淡的清光。林镜云走在阡陌之上,地上枝叶发出“噼里啪啦”的杂声。
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崔屏儿。月光如水,把她的影子拉得格外悠长。林镜云从没见过她如此安静,她双肩微微耸动,好像是在哭泣。
“喂,你吃错药了吧。”林镜云拍拍她的肩膀,他宁愿面对那刁蛮任性的崔屏儿也不愿面对现在的她,见她如此,竟没想到安慰,反而像平时一样蹦出这么一句,虽然语气与平时不同。
崔屏儿回过头来,两眼微红,果然是刚哭过。她拿手擦了擦眼睛,略带哽咽地道:“两个月到了,我很快就要走了。”
林镜云神色一黯,只吐出一个“哦”字。
“哦是什么意思?这几天你只是练武,也不理我。”
“我也是舍不得你,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一个多月来玩耍嬉戏,感情日笃。平时还不觉得,一到离别时刻,林镜云心中觉得越发酸涩。只是在林镜云心中,这友谊纯净如水,无关风月。“以后你有空下山看看我们不就行了。”
“你来是做什么的?”她问道。
“找你,顺道告诉你,”林镜云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我练功时不小心把房子弄塌了。”
“扑哧”崔屏儿破涕为笑,笑颜在月光下娇俏动人:“看来我是吃错药,你是没吃药。”两人相视而笑,之前的不愉快立刻被冲淡不少。
天边一道流星划过,在黑夜中如同一盏明灯。
“师伯”
“赵大叔”
那道光从天上缓缓落下,一人一剑,炎阳似火,剑上一名青年英姿飒爽,不是赵天明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