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长正在疑虑之间,忽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看到一个橙色身影进来,赶紧挣扎着在床上坐了起来,却感到一阵头晕,险些从床上摔了下来,随即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抬起头,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孔映在眼前,却带着三分忧郁,许云长赶紧把身子坐直,行了一礼,道:“姑娘……”
“你可算醒过来了,”姑娘脸上的忧郁掩藏不住话里的喜悦,感觉到许云长话里一丝尴尬,连忙把手松开,站了起来,道:“我叫方晴……”
方晴只是轻轻一动,一阵清新的薄荷香悠悠飘来,许云长纵横三界十余年,光明磊落,谨记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话,当真不敢再抬头,八尺男儿反倒显得有些羞怯,竟然没有回话。
“你叫许云长是吗?那我叫你许大哥吧。”方晴慢慢走到茶几旁边,步子很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许云长,接着道:“许大哥请用。”
“多谢姑娘!”许云长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了心里的疑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这地方叫翠屏山庄,前些日子我和小青在后院散步,看到你从空中落了下来,赶到时候你还有呼吸,就把你带到这里住下了。”方晴的话说的很简单,淡淡的一句话把救许云长的事划了过去。
“方姑娘救命之恩,许云长……”一句话说的大声了些,许云长又咳了两声。
看着许云长有些狼狈的样子方晴笑了两声,房间里的尴尬气氛马上被这笑声扫去。方晴扶着许云长在床头坐好,道:“许大哥昏睡了许久,这一醒来肯定腹中饥饿,我去叫人准备些饭菜过来。”
方晴的话一说完,许云长顿时觉得肚子空空如也,笑了一下,方晴已经从房间走了出去。看着门口消失的身影,许云长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清楚的记得那个梦在脑海浮现了许多遍,关键是每次的梦都会被一个美丽的身影打断。许云长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做那个同样的梦,但是已经知道了那个美丽的身影就是刚才的方晴。
许云长刚刚又陷入沉思,忽然“吱呀”一声传来,又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少女,穿着一身青衫,长的小巧玲珑,手里捧着一件衣物,青衣姑娘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一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壶清茶,一条毛巾,一个端着一个铜盆,里面打满了清水。当先的青衣姑娘看着床上的许云长道:“许公子,大小姐请您洗漱更衣。”
“小姐?”许云长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回道。
青衣姑娘白了许云长一眼,把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扔,道:“难怪庄主说世上男人最是薄情寡义,果然如此,那天怎么不摔死你!”
“啊?”许云长从记事之后除了师娘林婉颖就没有再和其他女子说过几句话,被青衣姑娘一骂,更是糊涂了,低头冥想了片刻,苦着脸道:“我当真不认得什么小姐啊……”
“辛辛苦苦照顾了你那么些日子,前脚刚一出门,你就不记得了!”青衣姑娘越来越气,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许云长才反应过来,猜到眼前就是方晴口中的小青姑娘,连忙行礼道:“多谢小青姑娘救命之恩,刚才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还算你有点良心!”小青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姑娘端着一个铜盆走到了床边,等到许云长洗漱完毕,两个丫鬟轻轻退了出去。
“方姑娘去了哪里?”许云长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赶紧拿起床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起来,可笑这个三界闻名的豪杰,这时就像一个羞涩的后生小子。
听到许云长的话,小青倒是显得很高兴,道:“我们大小姐不仅心善而且手巧,熬得一碗好粥,庄里的厨子都不及万一,她吩咐我过来帮你洗漱,又怕你肚肠虚弱,吃不得硬食,就亲自到厨房了。”
看刚才自己漱口洗脸的架势,许云长已经猜到这不是一般人家,方晴是这里大小姐,自然身份尊贵,现在竟然亲自下厨,许云长真是觉得过意不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一打扮,虽然不算英俊,但也像那么回事了!”小青笑着调侃道,忽然用手肘碰了一下许云长,轻声问道:“哎,许公子,你觉得我家小姐漂亮吗?”
许云长满心君子之礼,直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和方晴说了两句话,哪里敢抬头盯着人家姑娘看,如果这样那许云长就不再是许云长,倒成了郑自在了。虽然没有细看,但许云长却丝毫没有犹豫的回道:“方姑娘定是至善至美之人!”
“你倒是很会说话嘛!”小青更乐了,咯咯笑出了声,把许云长弄得又不自在起来。
这个时候方晴已经走到门口,右手端着一只青花瓷碗,碗里摆着一只白玉汤匙,进屋一眼就看到笑的高兴的小青,清咳了一声,道:“臭丫头,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听到声音,那淡淡的薄荷香气又飘了过来,许云长不觉由抬起了头,只见方晴二十上下年纪,身穿是橙色宫装,大方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优雅华贵。丝绸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在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显得更加柔顺润泽。双眼湛湛有神,修眉樱口,美目顾盼间华彩流溢,秀美无伦,就像画里的美人儿一般。
“我哪有哦!”小青一边说话,一边又冲许云长眨眨眼睛。
许云长可看不懂小青的眼里的意思,虽然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还是站直了身子,却还是没有说话。
“许大哥快坐。”看出许云长身子还有些飘,方晴赶紧招呼小青扶着一起坐好,然后把手里青花瓷碗放到许云长旁边,道:“这是百合莲子粥,可以补血养气,许大哥且在这里先喝些,再到客房用饭。”
“多谢方小姐。”许云长不知道为什么,方晴的声音虽然不似林婉颖和小丫头那么动听,可是却给人一种十分受用的感觉。道了声谢,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莲子粥,许云长轻轻舀了一勺,慢慢放到嘴里,只觉得百合细滑,莲子清香,再喝了两勺,胃里生出一股暖流,浑身极是舒坦。
小青坐在椅子上也不老实,用手托着下巴,笑道:“好喝吧?我们大小姐的手艺怎么样啊?”
“去去!”方晴笑着瞪了小青一下,道:“你这丫头就是话多,看我不把你嘴巴缝住。”
“好啦好啦,不说了不说了!”小青干脆把嘴巴一捂,睁着大眼看着方晴,可是还没有忍得住笑,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身子还在抽动,许云长觉得这丫头倒是和飘渺峰的钟梦儿有几分相似。
一碗粥喝完,许云长沉浸在温暖之中,道:“我有生以来从没有喝过这么好的粥……”
“你看,你看!”不等许云长把话说完,小青有抢过了话头,拍着手叫道。
“你……”方晴也没有想到许云长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红着脸干瞪着小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云长不知道自己平常的一句话会有这么大反应,结结巴巴的补了一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这粥的确……”
“这粥的确怎么样啊?”小青又眨了眨眼睛,不是问许云长,而是问旁边的方晴。
“你还说!”方晴脸更红了,伸手向旁边的小青轻轻拍了过去,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小青往后一退,躲开方晴的手,又做了个鬼脸,道:“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好饭菜没有啊!”
小青一瞬间就跑的没了影子,方晴看着许云长笑了一下,道:“许大哥睡了那么久,一定闷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许云长点点头,站起来跟着方晴往外面走去,忽然问道:“我在这里多久了?”
方晴掩口笑了一声,道:“许大哥这一觉睡得踏实,足足半年了吧。”
“半年?!”许云长大吃了一惊,和方晴并肩走出房间,来到了一个小院子,暖暖的春风已经迎面吹来,抬头看着苍翠的翠屏山,想到自己和白虎一战是在中秋,许云长才不得不相信自己一觉竟然睡了半年。
刚从房间走出来,一只燕子就落到了方晴的肩上,叽叽喳喳的叫着,甚是喜人。方晴又笑了一声,把燕子放到手上,问道:“许大哥是修真之人吧,我听人说过你的名字。”
“我是法华界逍遥派弟子。”许云长没有否认,又看了方晴一眼,觉得眼前的人虽然浑身灵气,却没有一丝真元气息,不由反问道:“你和小青姑娘好像都不是修真之人,如何能知道我的名字?”
“我没有修炼过法术,但我娘可是修真之人,而且翠屏山庄往来的修真之士似乎对她都很恭敬的。”方晴说完走到院子里挥手放飞了那只燕子。
“是谁说起的我?”许云长又问了一句。
“我没有见过,他们都是找我娘一起来议事的,我只是偶尔经过时听到过他们说起过你的名字,好像还说起一个叫叶金鸿的人,你认识吗?”
“叶金鸿?应该是叶惊鸿吧?”许云长纠正了一下。
方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我只是经过,没有听的太清,看来许大哥认识?”
“嗯,那是我们逍遥派弟子的大师兄,我自然知道的。除了你娘,你还见过修真三界的其他人吗?”一句话问完许云长有点后悔,解释道:“我在这里半年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除了表哥和我娘,我真的没有见过其他修真之人,”方晴说完又加了一句,道:“而且表哥也有半年没有来过了。”
许云长本想再问方晴表哥是谁,看方晴脸上突然浮出一分忧郁,以为是自己的话过于唐突了,也就不敢再说。这时小青跑到了院子里,冲着两人喊道:“饭菜准备好了,你们快点哦!”
两人还没有回话,小青已经窜到两人中间,一手拉着一个转了几个院落,才走进一个房间。许云长看着路过的走廊亭台,暗暗喝彩,直道自己往来尘世许久也没有见过这般别致的庄园。
桌子上摆着两荤两素四个小菜,虽然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每个菜的做工都很讲究,看着十分精致,显然也是出自名厨之手。三个人刚刚坐下,外面又进来一个杂役,端着一只海碗,放到桌上之后小心的退了出去。许云长看清碗里虽然是普通的羊肉汤,与之前吃的也有不同,每片羊肉都是同样厚度,散开了摆在那青花边白瓷海碗里就像一把展开的纸扇。
方晴请许云长坐了之后也跟着坐到了对面。
“多谢小姐盛待。”许云长有点受宠若惊,想到自小流落街头,然后被钟道全收为弟子,一直在飘渺峰修行,出道之后又四海漂泊,记不清什么时候能像在家一样坐着好好吃上一顿饭,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许大哥太客气了,这都是小事嘛!”小青一边说着一边把碟子筷子小碗汤匙一股脑推到许云长旁边。
“我们边吃边说,饭菜凉了味道就不好了。”方晴先给许云长盛了一碗米饭,然后又对旁边的小青道:“你也坐下吃些,这里也没有旁人,不用讲那些规矩。”
小青探着脑袋往门口看了看,然后才坐到门口的位子,看了一眼一脸笑意方晴,嘻嘻也笑了一声,自己吃了起来。许云长半年没有进食,虽然是修仙之人,也难耐饥寒,也不再客气,一阵狼吐虎咽就把一桌菜吃了个差不多,直到把第六碗米饭吃的干净,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饱了!”
“我看你比那个什么猪八戒吃的还要厉害!”小青比划着猪耳朵大声嚷嚷道,逗得许云长和方晴都笑了起来。
“我看你也不差!”
门外传来的一句冰凉的话,三人回头的时候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已经出现在门前,看着坐着的小青道:“丫头没有个丫头的样子,成何体统!”
老妇人一进屋,小青赶紧低着头站到了一边,许云长感到来人身上强烈的修真气息,也跟着站了起来,却听方晴道:“王大娘,是我让小青和我一起陪客人吃点东西。”
“是,小姐。”王婆对方晴很恭敬,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许云长道:“我感到陌生人的气息,过来看看,不知道原来是许公子醒了,还望恕罪。”
许云长抱了一下拳,算是见过了。
方晴笑了一声,轻声道:“如果王大娘没有什么事,我们就继续吃东西了。”
“老身告辞!”听出方晴话里并不欢迎自己,王婆说话时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刚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许云长道:“最近外面不太平,公子可以安心在翠屏山庄静养,最好不要四处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