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嫁衣
龙鳞骑兵2015-10-25 06:243,803

  第二十五章:嫁衣

  帝国历八十六年五月三日,大燕北疆天陕省首府,金水城。

  五月二日乃是镇北军统帅柳尧臣的生日,是这里官场商界豪门贵族的大日子。好像天公作美一般,让大日子必有大事发生,永远值得纪念和追思。

  五月二日未时,柳帅车驾在北市街遇袭,无人员伤亡,刺客不明身份,逃逸。

  五月二日酉时,刚刚入金水城的邵公义和张子剑二位将军,忽然率领卫队直奔北郊偏远的纯清观,纵马闯街满城哗然。

  五月二日亥时,柳帅府家宴忽然停止,府门外忽然派驻大批侍卫警戒。

  ……

  种种大事令平静经年的金水城泛起小小的涟漪。当然,除了大事之外,小事情也是有的,比如住在西街巷子深处的懒鬼尚礼忽然疯了,而后连带着他的婆娘都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有什么不好?”深沉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房间里幽幽的响起,一个身着黑色套袍的男子端坐在屋子上首。屋子的光线并不好,斜射而入的阳光显得比较昏暗,投射在黑色套袍上显得斑驳朦胧。屋子正中有一个较大的香炉,熏熏然的檀香蒸腾而上,妖娆而灵动,显得和这寂静诡秘的屋子有一丝不谐。而在香炉旁,一个匍匐跪地的汉子正微微的颤抖着,这汉子赫然便是已经失踪的尚礼。

  “你说是不是啊?”黑套袍下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声调冰冷让人浑身不舒服。尚礼又打了个冷颤,诺诺称是。

  “说说吧,你把黑豚全部从金水撤出来,不会就为了在我面前跪着吧?”说着,黑袍人左手撑起额头,右手的食指指尖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显得有些疲惫。

  “卑职办事不利,愿受军法处置!”尚礼猛的将头重重的磕下,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却仍然砰砰作响。那魁梧的身躯此刻已停止了抖动,静静的跪伏在那里,仿佛对一切都已经坦然。一个好兵既要能接受那不可接受的失败,也要接受那不堪接受的惩罚。

  “你若是不愿多说,就让我说说吧。”黑袍人的右手食指缓缓的加重了力度也加快了节奏。“你擅杀金城路哨探统制丁喜离?”

  “是”

  “你的指挥从此再也无人掣肘。”

  “没错”果断的回答,却紧接着悠然一叹。

  “你调动了埋在柳府的钉子?”

  “是”

  “为什么?”

  “卑职想将其一网打尽”

  黑袍人支撑在左手上的头颅轻轻的动了一下,又问道“你是如何做的?”

  “以假乱真,出其不意。”他并不多擅于言辞,况且,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更让人舒服。

  黑袍人闭了闭眼沉思片刻,道“柳尧臣?”

  “柳尧臣”

  “识破了?”

  “没有,他们来了。”

  敲击声愈发急迫,如骤雨坠地,似马踏冰河。

  “你带了多少人?”

  “一百二十人,全都化妆成镇北军且携带的是不易近战的丈八长矛。”说着说着,尚礼的身子慢慢的直了起来,目光略带闪烁的看着眼前朦胧的黑影。

  “偷袭不成?”

  “是”

  “他们尚且留有埋伏?”

  “不错。”

  “他们里应外合,冲破了你的包围,逃之夭夭?”

  “没有!他们确实有一个人驾马接应,且冲进了我的包围。但是,立刻就被长矛阵所阻。”尚礼闪烁的目光瞬间坚定了起来,里面闪烁出一丝惊异的神采,好像那个在枪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妖孽又出现在眼前一般。他沉声道“他们不是里应外合逃走的,而是从内而外杀出去的。”

  “碰”敲击声戛然而止,黑色套袍的套帽下亮起了一双明珠般的光芒。房间里一下子静如幽谷,几乎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唯有那一丝丝晃动的烟霞给了这里一丝生气。

  “三四个人?杀出了一百二十人的长矛阵?”

  “是,那个祸害用一柄诡异的长枪,矛杆与它的枪刃一触既断,不知何故。”

  “莫非是‘草木灾星’……”黑袍人轻轻地揉着额头,独自沉吟着,尚礼直挺挺的跪在下首,不做一言一动。良久,好像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黑袍人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尚礼吞咽了一下,继续道“本来那留下断后的祸害已经被袖箭和短弩射伤,一条大腿几乎都已不能动弹,卑职用朴刀与之纠缠,那怪枪对这精铁之物到并无多少作用,已然伤了他,眼看就可将之擒下……”

  画面还原到了一天前那个黑夜。身陷重围的那个少年势若疯虎,虽然一条腿上遍差袖箭和弩矢,仍旧拼死挥舞长枪。他独自跪坐在中间,士兵们以枪尖所触及的范围将他团团围住。黑暗笼罩着狂野,笼罩着身后的道观,那导人飞升的三清殿内似乎也只能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噗”又一支弩矢趁隙刺入了那少年的小腹。他浑身一震,枪式顿时缓了。双手握着朴刀的尚礼并步一跃,厚重宽大的精钢朴刀凌空斩下。“喀嚓”,极为坚韧的白蜡杆应声而断,刀刃立时斩入那少年的肩膀,鲜血喷涌。

  夜,慢慢深了。

  借着微弱的光,尚礼看到了令他永远难忘的一幕。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忽然绽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那张年轻的脸上,生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而那眼神中,则透露出它主人如此的顽强和倔强。

  一声明显的破空,尚礼弃刀后退,负着手,看着眼前已然不支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了看肩头的朴刀,凄然一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响,笑得越来越凄凉……“青山碧血,社稷君王!”如同鬼魅的呼喊,如同孤独的狼嚎,如同在猎手的围捕下出路尽丧的困兽……在四周士兵们不断围拢的脚步声中,那少年仰天一啸,猛的举起手中的断枪,对准自己的喉头……

  “后来呢?”黑袍人此刻也略显好奇的问道。

  尚礼笑了一下,在这个如同修罗王的老者面前,他第一次笑了一下。是因为那段犹如神话的巧合?还是那个多次令他出乎意料的少年呢?不知道,总之,一向桀骜、严肃、卑微、严厉、懦弱的尚礼,忽然间,在这个比他强势百倍的人面前笑了一下……

  马蹄声轰然大作,黑暗里不知有多少人马呼啸而来。青石板上不再有他熟悉的清脆,反而似不堪重负一般,发出轰闷的声响。所有的人都是一愣,错愕,吃惊而后……是深深的恐惧。从西南方忽然出现几百道火光,几乎很快就要将这少有人烟的北郊变得充盈丰满。

  “散!”已知事不可为,就不能再做任何不必要的努力,就连赌一赌也不行!看着颓然放下断枪的少年,尚礼恨恨的一望,而后迅速隐没在不见边际的黑暗中……

  “邵公义?张子剑?他们是如何知晓你的行动的?”黑袍人缓缓的站起,负着手在房间里慢慢的踱着步子。

  尚礼跪答道“卑职不知,想来必定是突然间的到消息而来。否则他们必定会将卑职等人拦下。”看了看无喜无怒的身影,他继续道“卑职想到,一旦他们发现金水城竟然有人能组织出一支如此规模的力量,势必会大肆排查。黑豚在金水乃至在整个天陕省的力量都有可能被……”

  “好啦,我知道了”黑袍人冷冷的打断道。尚礼默然垂下头,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不管他的理由有多么可以原谅,他所造成的后果都不能都不可能给予原谅。更何况……他想到这里,抬了抬头,看了看眼前负手而立的老者。一股凄凉之意顿时涌上心头。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他啊!

  不知过了多久,静默的黑袍人猛的转过头来,双眼有些炽热的道“那个祸害对‘柳尧臣’所说的话,你可记得一字不差?”

  尚礼对着那忽然炽热的眼神微微有些错愕,随即拱手答道“丝毫不差,大人若有怀疑,可派人给‘豆芽菜’求证。卑职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黑袍人忽然笑着挥了挥手,脚下的步子顿时加快了,一扫刚才满脸的疲惫和不耐,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片刻,仅仅是片刻,他突兀的神态和步伐便霎时恢复了正常。冷冷的眼神又一次扫到了跪在地上的尚礼。哼了一声。

  他缓缓的落座,饶有兴致的看着尚礼那有些坦然的表情。微笑道“你可知你会面临何种处罚?”

  尚礼心中一沉,终究是来了。他面不改色的道“卑职纵虎归山,坏了金水一路哨探的实力,险些危及主公大计……百死莫赎其罪。”他又将头重重的磕下,沉声道“尚礼甘愿求死”

  静,人最为害怕的,可能就是这种在紧张时刻突如其来的静。让人心思不属,让神鬼莫测。

  “起来吧”准备好迎接无数种死法的尚礼,唯独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三个字。以至于愣在那里仍旧纹丝不动。

  “难不成要我来扶你?”

  尚礼闻言道了声不敢,立刻揉着有些发麻的双腿站起。看着那个黑袍人,琢磨着那个出入意料的“处罚”。

  黑袍人拿起桌上的茶杯,用盖子轻轻拨了拨,饮了一口茶道“别高兴太早,你是不用死了,但是处罚还是不会免得。一会儿自己去外面领板子就是了,自己看自己需要挨多少下。”

  尚礼闻言大喜,复又跪下磕头道谢。黑袍人哼了一下,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不是在怜悯你。我不会去管那柄怪枪,更不会去管突如其来的邵公义和张子剑。如果,你真的让黑豚或者主公大计受损,你就算是凌迟也不为过。”尚礼的后脊顿时一阵发麻“不过”黑袍人捋了捋颌下的轻髯道“我刚刚想到,那祸害果真如那日般说出来,可就是帮了主公大忙啊!”

  辛苦百日,到头来,终为他人做嫁衣。黑袍人露在外面的嘴角轻轻的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看,那个年轻人如何?”黑袍人突兀的问道。

  尚礼一愣,随即反问道“大人是说那个祸害?”见黑袍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

  “那人,枪法出众,一手霸王枪着实不凡。而且,谋划不失细致;临危不乏急智。假以时日,当是一个不俗的对手。”尚礼的眼中仿佛又闪过那双倔强的眼神,那对漂亮的酒窝。

  黑袍人轻轻的推开窗子,和煦的阳光终于驱散了屋中的昏暗,薄薄的烟霞在成束的光柱下变换着瑰丽的色彩。黑袍人看着窗外的翠色野花,口中喃喃道“老鬼,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光——果然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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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阅读:第26章:云开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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