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雨中小镇（求订阅！求收藏！）
“展大哥！”小五从山坡上骑着飞奔的战马狂飙而来。“展大哥！那几个黑豚的人我已经干掉了！王龙正在打扫战场呢！”
“哈哈！干得好！小五，我们终于能找到杀害马芳大哥他们的真凶了！我们的诺言就要兑现了！”兴奋的展叶红在小五胸口轻轻地锤了一拳。
“噗！”的一声。
那着落拳头的地方瞬间冒出鲜血。让展叶红看得目瞪口呆。可小五却还是言笑自若的道“展大哥，我们只是知道了他们罢了。他们很强大，非常强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小五！别说话了，快、快去找郎中、大夫，你胸口受伤了！”心急如焚的展叶红却看见小五的唇边也留下了殷红的鲜血。可，那鲜血出处，却还挂着小五的笑。
“展大哥，慢慢来，不要急着报仇。”恍若不闻，恍若不见。小五一手搭着展叶红的肩膀，还是那么自信满满，笑意盈盈的道“一点一点找出它们的所在，一点一点破坏它们的阴谋。一点一点削弱它们的实力……”
“小五！别、别说了！”眼中、鼻中、口中、耳中七窍都在流血，那个面目还算端正的小五此刻已经模糊成一个血人了。红着，到处都是血液染成的红。无数落手，何处落手？
“记得，慢慢来，慢慢来，慢慢来……”
消失了，从搭在肩膀上的手开始，那个记忆中熟悉的战友袍泽一点点的飞化成烟，飘散在混沌的虚空中去了。清风吹过，天地间，再也没有他一丝一毫的痕迹。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到过。
“小五！！！”猛地一声大喊，展叶红浑身冷汗的坐在了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清冷的月光，铺散在窗前，勾起相思，勾起怀念。犹如一柄绝世长剑。虽矗立不动，却在风中悠悠作响。夜，静静的。又仿佛是一盆冰凉的水，泛不起一丝波澜，也染不了一丝尘埃。
宽敞的屋子此刻显得空旷，健壮的身躯此刻显得孤独。人啊，为何非要走呢？
“嘶”肩膀处传来锥心的疼痛，他扭头看了看，雪白的纱布上又渗出片片殷红。一场噩梦罢了。
什么是梦呢？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唉……”一声长叹，飘散的云朵遮蔽了月亮。黑暗，瞬间弥漫开来……
清晨，伴着微微落下的小雨，赴京的队伍再次出发了。一百三十四名骑士，外加一辆马车。慢慢的逶迤蜿蜒在通往京师的官路上。车辙和马蹄慢慢的，慢慢的踩在湿滑的路面上。每一次提起、落下都会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浆。泥土的气息夹杂着细雨的缠满，让人心头不禁有些闷堵。
“哥”走近马车时，展卓儿掀开了车帘，好似会说话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展叶红。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怎么了”虽然情绪不高，但，展叶红还是绽出了一个笑脸。可惜，很勉强，很表象。那两个深深的酒窝都好似已经被填平了一样。
“我觉得，你最近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是……是因为小五么？”展卓儿眨着眼睛，轻轻的问道。
“卓儿，我想问你个问题。”展叶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展卓儿，这让展卓儿不禁一愣。但，随即，又是一息。十多天了，从出事那天起，直到搜寻追查无果踏上了赴京师的路途。展叶红一直都缄口不言。悲伤，好像永远驻进了他的心房，再也走不出来了一般。
“你肯说话就好！”展叶红眼圈有些微红，抽了一下鼻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问吧”。
“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噼啪落下。展叶红的骑兵队虽然都穿着蓑衣斗笠，但是，仍旧被这不知休息为何物的连绵老霖雨弄得怨声载道。路，愈加的难行，速度越来越慢了。
展叶红并没有埋怨，相反，他有种享受，享受着噼啪落下的冰冷雨水时刻警醒着自己。时刻让自己保持警醒。
“你刚刚的气势真的很可怕，让人心生忌惮。可是，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强么？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强大的无以复加了吗？”那日陆宇的话，仿佛仍在耳边。仍然振聋发聩。
我很强么？我真的很强么？如果，那天我不是那么沉不住气，一听说他们就是杀人凶手便冲了出去；如果，我不是那么执念，在蒙面人声言退出时适时的停战；如果，我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能够与小五和王龙有效的配合掩护……小五还会死么？
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呢？发生的总归是发生了，无可挽回，人，还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当然没有啊！”展卓儿急急道“红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还记得，当初你带领三十多人，把同样人数的马匪全部都消灭；你和我哥带着区区五十人，就从几百人的帝国军手中救下了我们完颜族；你和王龙……还有小五，就这么三个人，就从二十几个马匪手中救下了我……”
“可是，我还是害死了小五”语调哽咽，声音中，不觉带着一丝悲凉。
“当然没有！红哥哥，小五的死，不是你的错啊！都是那些该死的杀人凶手，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黑豚’。怎么会是你呢？”展卓儿掀开了车帘，身体一半探出车外，任凭那凄冷的雨水打湿了身上素雅的衣衫。
“他是我的部下。”展叶红顿了顿，伸手擦去了脸上的雨水。“而我，是他的长官。判断形势，与安排作战都是由我来进行的。当我刚刚得知真相时，我便不应该被愤怒冲昏头脑；当我第一次受伤，那是已经得知对方身手比我高超，我便不应该继续作战；当我们明显落在下风，小五和王龙都已经形势危险时，我更不应该继续顽抗。或许，自己逃开了年初的追杀，让我有些飘飘然了吧。或许，自己和张子剑立下了不世奇功让我有些自大了吧。我知道人总有一死，更知道军人的性命根本无从掌握。但是……”
噼啪声中，大雨终于如瓢泼般落下，雨落似珠帘，遮蔽了天地间的一切，隔断了生与死的思念。
好像啊，就像那日与阿史那贴波交战的那个雨天。不过，物还是，人已非。当时一起走过征程的袍泽，小五、连同自己的其他战友，都已经与世长辞了。
轰鸣声中，再也听不清互相的声音。展叶红在雨中笑了笑，伸手，硬生生的将还要开导他的展卓儿推进了马车里。
如瓢泼、似倾盆的大雨早已无视了战士身上的蓑衣和斗笠。直直的落下，终于，将马队止歇在大路上。
“展叶红！！！”轰轰作响的天地间，忽然传来张子剑那破锣一般的嗓子。展叶红晃了晃头，甩去那些缠绕心头的心思，驾马来到张子剑身边。
“你他妈还活着吗？”此刻，即使相距咫尺，想要让对方听清自己的话语，也只能用吼了。
展叶红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看似粗俗而又无厘头的问候，实际上是自己这个不着调的上司给自己排解心结的一点小手段而已。
“没死就赶快干活！”张子剑呸了一口，将前面马蹄溅入嘴中的泥点吐出，继续嘶吼道“咱们走了这么多天，应该快出天陕省，快进入甘疆省境内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前方三十里的地方应该有一个高升镇，你派几个斥候先行赶过去。尽快找好地方安排我们这一百多号人的食宿。这个老霖雨一旦起来，一时半刻是停不了的。今天他妈的肯定没法赶路啦。”
“好的，我亲自跑一趟。”展叶红答应一声，便拽动马缰，叫过两个身边的骑士，箭一般的离开了大部队，向着茫茫的大雨中冲去。片刻，便消失了踪影。
大雨，甘疆省高升镇，朋悦客栈。
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将佩剑放在了桌子上，利落的解下了身上的蓑衣。叫道“店家！”。立时，一个店小二便忙不迭的跑上前来，替他接过了蓑衣挂在一旁的墙上。雪白的手巾擦了擦桌椅，招呼了青年坐下，便问道“哎呦，客官这也是躲雨进来的，您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那青年捋了捋颈后的头发，而后松开了斗笠。一张白皙英俊的面孔便呈现在人们眼前。看着张脸，店中的人们还是轻轻的惊呼了一声。眉目如画，鼻梁挺直。皮肤分外白皙，好像能够掐出水来。竟是比女儿家还要多一份俊俏，让人不舍得转动眼球。
那青年显然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嘴角轻轻一笑道“住点吧，请问店家店中可有上房？”店小二看着这番美貌不禁也有些出神，不过，毕竟经年跑堂阅人无数。他还是很快恢复了神色，笑道“客官见谅，这上房小店是真没有了。我们店里还有中下房间若干，您看是不是”
听到没有上房，那青年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却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仿佛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会让人不住的欣赏。色受消魂，颠倒众生，若是一个女子，岂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算了，给开一间最好的中等房间吧。记得，要最好的！”那青年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大大的银元宝，用眼光一扫，就不下十两之多！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虬髯大汉立时双眼发亮，喉结上下的窜动。他轻轻的呷了一口茶，眼盯着小二将那青年公子迎了上楼。
“客官您放心，我们小店的各类房间都是最好的。干净又舒适，您楼上请……”随着那青年公子和店小二上了楼，虬髯大汉，顺手摘过了一件蓑衣，急匆匆的冲出了门外……
“吁！”三十多里，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展叶红三人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在朦胧的雨中看见了灯火的影子。三人中，无论年纪较小的于铁头，还是最大的展叶红，如今全都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看着身上已经淋湿了，他也索性就放慢了步伐，慢慢的踱进小镇。
高升镇位于甘疆省北部，是与天陕省接壤的第一镇。人口不算稠密，夹在山势中的镇子显得有些局促。镇中的街道都是清一色的石子路，在大雨灌注下还是已经泥泞了。不过，比起那刚刚走过的烂泥道，已经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镇子也不算大，若是没有大雨，从街头可以直接看到街尾。展叶红三人看了看，并没有比较大的寺院或者道观。让一百三十多人去住客栈，显然不现实。于是，他们便先跑去观察了一下镇子外宿营的地点，确认没有滑坡、山崩和洪水的威胁。而后，派出了一个士兵返程，去通知张子剑。
展叶红这才带着于铁头步入了镇子，寻找供展卓儿和军官休息的客栈。
这些小事情随便派出个什长、卒长便解决了。可是展叶红偏偏要自己前来。或许，是为了远离喧嚣的人群，多一时片刻的寂静吧。也或许是躲着王龙那悲伤的目光吧。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这么来了。张子剑也没有反对。
展叶红清楚，自己必须走出来了。人，总是要死的。军人，的区别也无非是早死一阵罢了。即使你再自责，即使你再不忍。总归是要面对。总归是，要接受的。
磅礴的大雨洗涤了天地，也好似能洗涤浑浊混乱的人心。展叶红抬起温和的凤眼，看着灰蒙蒙，阴沉沉的天。终于，又是一声长叹。
“将军，怎么了？”于铁头有些担心的问道。他们都已经看了出来，五卒长阵亡后，他们的统帅有些变了。从那个豪爽、亲民、乐观的统帅，变得愈发多愁善感，愈发的悲春伤秋了。直觉告诉他，这样的转变，并不是个好事。
“放心吧，我没事。”展叶红也从他眼中看出了担忧，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是个女子。花开花谢，生老病死，我开的看。只不过，对于小五的死，我很自责而已。我不是个圣人，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根本做不到。给我两天时间，两天过后，我还是你们的百夫长！”
于铁头激动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展叶红看着那无限期待的眼神，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带马走入了镇子的牌坊门。大门正中，三个楷体大字写的是——高升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