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喧哗的傍晚
“大哥!那小子身上绝对有料!我亲眼看见了,随手就是十两一锭的元宝,嘿嘿,咱们要是做了这一票,恐怕一年都不用动弹了!”
昏暗的山洞里,火光昏黄,随着轻微的气流有气无力的摇曳着。一个大汉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大石椅子上,正用锉刀细细的修着指甲。若不是那副威猛的尊容摆在那里,任凭谁也看不出,这是个山贼头子。
另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正在卖力的说着,若是有人仔细看看的话,便会发现不久前,这人还在山下高升镇的朋悦客栈里面喝酒呢。
“我说老雕。”那坐在大石头椅子上的大汉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一边还在挫着指甲,一边道“俗话说的好啊,叫做‘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这可倒好,上次竟敢瞒着我派出个弟兄,要里应外合打那高员外的主意。呵呵,结果怎么样?幸好那小子做事不到位,被打折了两条腿,事情没有被联系道咱们黑风寨来。要不然,一旦帝国军进行清剿,咱们山上百十条人命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如今,你小子竟然还要打那高升镇里面的主意?”
“哎呦,我的大哥,我的大爷行了吧!”那老雕听了大哥的责备倒是没什么惶恐,反而一脸的笑意,显然和这位大哥混的极为熟悉了。他就地坐在石头铺成的地面上,作着揖道“上次是上次,我也不知道那高员外家里头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竟然连镖局都请来看家护院了。算是我踩点没踩清楚。这次可不一样,我都看得明白,那小子明显就是个独身上路的!咱们要不做他一票,老天爷可都看不下去啊!”
“哦?”听到此处,那大哥眉头一动显然有些意动,也把他刚刚还信誓旦旦当做至理名言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抛在了脑后,他急急的问道“你说,他是一个人独身上路的?”
“不错不错,就是个四五六不懂的毛头小子!仗着身上有把破剑到处显摆。哼哼,让你小子有钱,有钱,还不得拿来孝敬你黑风寨的爷爷们。”
“那店里面还有什么人?”那位大哥双眼被老雕的话慢慢勾出了金光,好似大把的银子就在眼前一般。“没什么人了,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一些远行的路人。那几个威武镖局的和以前一样,傻子似的等在客栈找什么高手。哼哼,晚上就回去了。这次,咱们就派出去五六个兄弟就够用!”老雕搓了搓手,立时又站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想怎么干?”
“一根迷魂香,半夜来销赃!”
两个山贼对视良久,忽然嘿嘿的奸笑起来……
在冰冷的大雨中赶路,除了消耗体力之外,还消耗热量。因此,展叶红和于铁头放开了腮帮子,甩开了后朝牙,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牛肉热酒。看得客栈里面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好似看到了饿死鬼投生一般。
他们却不知,军中吃饭,那里容得下细嚼慢咽?一通鼓响便要持刀上阵,吃饭必然要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才行。
“将军,估摸着张大人他们快到了,我去接一下他们吧。”嘴里还囫囵着食物,于铁头含糊不清的说着。
“恩恩,去吧”展叶红也根本不抬头,一门心思消灭着眼前的食物。于铁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转身便走,走出两步觉得不对,又赶快跑回来又灌了一大口酒。咋咋嘴,这才拿了蓑衣斗笠兴冲冲的跑出门外,在店外的马厩里面牵出自己的战马,跑向镇口。
老霖雨,果然是名副其实,这么大半天的瓢泼下,仍旧丝毫没有什么减弱的迹象。豆大的雨点将没有石子覆盖的土路砸得遍地是坑,水渍横流,泥浆乱溅。好像有许多淘气的孩子看不得大人清闲一般,噼噼啪啪的丢着向沉默者丢着石子。
“今天晚上,恐怕山里面会有洪水啊”坐在一边的农夫低声的叹息着,随即店里面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拿着天气做话题,相互交谈着,就连留着这里“看着”展叶红的两名镖师也都在抱怨着“贼老天”,大声的笑骂以期冲散屋子内的沉闷。
众人都在选择热闹,必然也会有人选择沉默,保持沉闷的只有三个人。吓得不轻的店小二二牛、酒足饭饱的展叶红还有一脸不悦的年轻剑客。
展叶红最后灌下了酒壶中的一大口酒,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这才擦了擦嘴慢悠悠的看着屋内的众人。英气*人的脸庞此刻白里透红,两个酒窝带着些许的醉意。
展叶红原本并不好酒,在军校期间因为养父母早逝家中无人供应,更是滴酒不沾,远离这种昂贵的饮料。但是,跟了张子剑这个上司,岂有不成酒鬼之理?即使洁身自好的展叶红,如今也是好酒异常。
看了看展叶红面前杯盘狼藉的桌面,那年青的剑客轻轻地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自己昂着头,慢条斯理的吃着红烧鲤鱼,样子十分优雅。展叶红看着那略带女气的青年摇头一笑,随即便开始闭目养神。说是养神,可是,自家心事自家知。内心的巨大煎熬和折磨从小五死后,片刻都没有停止,即使是在梦境之中,那自信满满,几乎无所不知的亡魂依旧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说着。此刻,只不过是程度稍轻了一些罢了。
窗外雨水噼啪乱响,黑沉沉的天,慢慢的散去原本就不多的光彩,逐渐暗淡下来。屋内的人也渐渐的减少,剩下的也都沉默不语,只是偶尔低低一声长叹传来。静,在这如今显得昏暗的大厅里面弥漫。此刻,真的静的怕人。
“吱呀”门忽然开了,展叶红睁开了眼睛,一见不是自己想见的人,立时又闭上了形如老僧入定。
那是个浑身泥浆的汉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边走还边打着喷嚏。掌柜的有些厌烦的走过去,想将那人赶走。但,看到他和威武镖局的镖师低声耳语,便也不敢打扰,嘴里不满的嘀咕着走开了。
那三人有些诧异的时不时向展叶红看来,但片刻,便互相点了点头,随即拿了蓑衣退出店门了。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走进来五六个粗壮的汉子。领头的一个店小二看着有些眼熟,但是,可能刚刚吓坏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便走上前去问道“客官,天马上就黑了,您看,您几位是不是在这里住店啊?我们小店晚上这几天晚上供应炭火,卧具干净。”
“给我们弟兄六个开一间通铺。”那领头的汉子也不多说,看了看还在细细品尝烧鱼的青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即招呼着同伴大步流星的走入一楼后面的下房通铺所在。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门外忽然一声大叫“他奶奶的,老子上京赴任,这倒霉天气偏偏来了老霖雨,倒霉,真他妈倒霉。”闻声识人,展叶红还没睁眼便晓得到底是谁驾到了。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门口。张子剑和展卓儿带着四名侍卫正解着身上的雨具。
“张大人,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展叶红一边替展卓儿捋着头发,一边对张子剑说道。张子剑也不以为意。破锣嗓子大声道“有热乎的饭菜吗?”
“有,好酒好菜早,卑职早就吩咐厨房给您热着,随时可以取用。”
“呜呜哈哈,有热水洗澡吗?我今天可是淋的浑身难受啊!”
“有,一会儿我吩咐店小二给您倒好水”
“当官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一样,对了”一脸猥琐的张子剑撇了撇展卓儿,见展卓儿正在仔细的梳理这打湿的头发。赶快趁机附耳对展叶红问道“这附近……咳咳……有没有……那个”
“那个?哪个?”
“就是……&*&……*……*”张子剑一脸猥琐笑意的叽里咕噜的讲着。
展叶红听完,顿时面色通红。拼命地摇着头。
“真没有?”张子剑有些不死心,双眼直直盯着展叶红问道。
“真没有!”展叶红还是拼命摇着头,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般。张子剑这才算相信。虽然有点遗憾,不过,张子剑这人本就大大咧咧,哈哈大笑的就带着自己的侍卫跑向楼上的上房里面去了。
“冷么?”展叶红轻轻捋着展卓儿的头发。展卓儿甜甜一笑,摇了摇头,可还是打了一个喷嚏。展叶红笑着,轻轻的刮了刮她挺翘的小瑶鼻。随即拍着她的背道“走吧,我吩咐小二给你的房间也准备好热水,一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喝碗姜汤也就没事了。不然,别受了风寒。”
一双凤目温温润润,丝毫没有刚刚进门时那股桀骜的气势,温柔的语调竟然令展卓儿看得呆了。展叶红用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展卓儿这才醒悟过来,喜滋滋的跑到楼上了。
展叶红则一直看着那娇小的背影,脸颊上挂着笑意,绽着深深的酒窝。
“哼!装腔作势”
一声轻哼,这才让展叶红醒悟过来,大厅里面还有一个人。那年轻的剑客细细的擦了擦嘴。而后站起身,瞪了展叶红一眼,提着剑走上楼了。看得展叶红摇头苦笑。
这个夜……终究不会这么平静。
此刻,遥远的北方。天狼国都城,龙城外。
“进攻!”也答山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两百余御帐亲骑便片刻间形成一个锥形阵,风一般的卷向龙城外的敌人。
马蹄轰鸣,号角凄厉。平叛之战已然进行到了最后一刻了。
得知龙城被焚的消息,天狼国大军决定回师。各部族都开始有条不紊的撤出战斗。可其中总有些野心家,自以为发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海纳族族长海纳齐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凶猛的老兄一见龙城空虚,也不曾与谁商议,自己头脑一热便率领着本部三千骑兵星夜脱离大军,风驰电掣的赶往龙城。接管那一片焦土。
仅仅十日,海纳齐便成功接管了龙城。仅仅十二日,海纳齐便宣布称汗!
他裹挟了龙城原先的守军,二等军的三千人,又从当地牧民间征集了两千民兵。堪堪凑起一支八千人的部队,号称两万与额尔森可汗分庭抗礼。
对于这种行为,只能用一个词来评价——闹剧。
还不到一个月,盛怒之下的额尔森可汗便率领着自己精锐的御帐亲骑赶回了龙城。也不劝降也不谈判,直接便开始了攻城。如今,是攻城的第六日,也是最后一日。
狂风般的骑兵阵离海纳族的守军已然相距三百步,也答山双目一凛,骤然抬起手中的弯弓,一直鸣笛便电一般的奔向敌军的战旗。锐利的破空声夹杂着鸣笛的呼啸钉入三百步外的人群,远方顿时惊呼一片。可随即迎来的,紧跟着鸣笛的两百支狼牙箭组成的箭雨。
弓箭并不极远,一般的强弓能射出二百余步便算是大力士了。超过这个距离,弓箭便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拉力。可两年前,神秘的徐先生偏偏发明出了射程三百步的强弓。并且装备了可汗的御帐亲骑。
混杂编排,强弩之末的海纳军立时便尝到了御帐亲骑的战力。密如飞蝗的箭雨叮叮当当的将战旗所在的一片阵地射成了刺猬窝。海纳军却只能举起盾牌蹲伏,无法还手。因为,他们不能还手。
二百步,海纳军开始了反击,因为龙城此刻正四面受敌,迎击也答山的只有区区百人不到。射出的箭雨也都稀稀拉拉。撞在御帐亲骑那厚重的盔甲上,很多只擦出两道白印便崩落了。
一百步,列阵城下的海纳军也发动了反攻。城墙早已在张子剑等人的大火中焚毁,根本无从凭借。看着武装到牙齿的御帐亲骑,海纳军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也发出最后一波自杀式的攻击。
五十步,“换!”也答山冰冷的目光顿时一闪,他手中弯刀在空中一晃,身后的骑士们便整齐划一的将手中的弓箭斜跨好,反手从背后抽出短标枪。就如同他们的对手一般模样。
三十步,“掷!”三百余根短标枪带着嗡嗡的沉闷破空声呼啸而过,在空中交织出一道死亡的大网。刹那间,鲜血便洒满了草原。海纳齐的战旗,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