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刚一如既往的带着他的队伍搞训练,尽量抽更多的时间找148团警卫连的兄弟教他们练刺刀,加上他们本身的底子,半个月之内,那些警卫连的国军兄弟竟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一直默默观察他们训练的潘调元直呼“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是多么希望这群体魄健壮,又有强烈杀敌之志的青壮后生归入他的麾下,但既然已经承诺刘尊第,又怎么能把这些卫护家园心切的小青年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束缚他们的自由呢?他们是属于高泉山的,属于这里的老百姓,就让他们自由发挥,说不定在日本鬼子的后方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想起这事,他赶紧叫来通讯兵,把团副陆有鸣叫来自己的作战指挥室。
潘调元把148团团指暂时设在了族学里原来徐为民住的西屋,他把其他东西都撤掉了,弄来一张长条桌,搬来几把椅子,把窗户用帘子遮住,再在帘子外挂上两幅地形图:一为汨罗江前线国军布防图,二为高泉山区域防御图。说起这高泉山区域防御图,还多亏了刘尊第帮忙,听说这是隔壁雷村普济寺高僧慧明禅师历经几十年才绘成的,他把团部参谋叫到一起,参照那张慧明禅师提供的图纸,画出了这张防御图。在防御图上,整个高泉山的大小山峰、战略制高点以及防守侧重点一目了然,对于真个高泉山的防御态势,潘调元已胸有成竹。他摸着自己的络腮胡,盯着另一张布防图仔细研究。
“报告”门外声音响亮。
“请进”潘调元没有回头,知道是团副陆有鸣来了。
“团座,你找我?”
“季熊,你来了,先坐,不急,喝口水先。”
勤务兵进来帮他们倒上水,就出去了。屋子里光线很足,尽管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因为潘调元从师部找了个发电机,虽然暂时只能保证这小小的作战指挥室照明用,但也聊胜于无,所以有时候很晚的时候都还能听到门外发电机的轰鸣声,有时甚至是一整晚。
“团座不会昨晚又熬了一个晚上吧?”陆有鸣见潘调元眼里布满血丝。
“呵呵,季熊啊,时不我待啊,我现在巴不得把时间一半掰成两半用啊。”
如果所有的国军将领都如潘调元一样,那么当年的抗战也许是另一种局面也说不定,也许用不了八年。但这只是假设,而历史是不能被假设的,历史也没有“如果”一说。
“团座,身体要紧啊,你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晚上啦,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要是你给累出病来,于军心不利啊。”
“好了,季熊,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了,今天我会好好休息的,你放心,呵呵……”
潘调元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后,对陆有鸣说:“季熊,我找你来,想必你知道原因吧?”
“是不是为日寇持续增兵武汉的事情?”
“是啊,这狗娘养的小日本大有不拿下武汉誓不罢休的念头啊。”潘调元爆了一句粗口。
“武汉作为实际上的全国军事、政治、经济的中心,确实是敌我双方必争之地。”陆有鸣应道“昨日,第九战区战区司令部传来的前线战情通报你看了吧?日寇又在北线战场投入了两个师团的兵力,相继突破第31军、第68军、第84军防线,太湖、宿松已陷入敌手;最新消息,黄梅也已失守,日寇在进攻黄梅时使用了毒气弹,我国军将士损失惨重,第五战区代司令长官白崇禧已亲临第五战区前线督战。”
“他娘的小日本太简直是灭绝人性。”陆有鸣也非常激动。
“季熊,我现在考虑的是南线战场啊。汤恩伯这个人,我听说他在台儿庄战役中与李宗仁长官有隙,不服从第五战区长官部的调派。所以,在南线战场的前沿,他如果仍无法与北线战场第五战区的友邻部队协调好,配合好,整个南线战场形势堪忧啊。”
“团座说得有道理,一旦南线战场先于北线战场溃败,则日寇势必长驱而下,直接杀向我新墙河防线,岳州城危矣。”
“鉴于此种情况发生的可能,第九战区长官司令部已在湖南、江西等地积极招募新丁,组建新的部队布防整个新墙河和汨罗江区域。我们的侧翼又补充了2个师,加上我团,在整个汨罗江区域布防的国军部队已达到10个师,34个团了。”
“团座,我看有必要召集各营营长来团指开个会了。”
“恩,我找你来,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啊,事不宜迟,你安排电话通知各营营长以及团部参谋下午两点准时到我这里开会,好好商量一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是,团座,那我先去通知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可千万不能累倒咯。”陆有鸣语重心长。
“季熊,你有心了,暂时还不碍事,我自己会注意的,你也要注意你的老胃病,有没有去找本地郎中好好看看,你那样老拖着也不是回事。”
“谢团座关心,我这老毛病从我当兵开始就一直伴着我,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痛的时候拿粗瓷碗顶一下,忍忍就过去了。我现在最盼的就是上前线,多杀几个鬼子,我们家弟兄几个现在就剩我一个,他们全牺牲在战场上了,我得替他们报仇。所以,这小小的胃病算个球,鬼子来了,我顶着粗瓷碗都照样杀鬼子,一点不含糊。”
“季熊,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家事,原来你家是一门忠烈啊,你的兄弟们都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辈军人,只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能彰显军人的荣耀。”潘调元向陆有鸣敬了一个礼,一个庄严的军礼:既是为自己的搭档那种忍痛也要杀敌的决心,更是为他们一家的壮志而感到崇敬。
战争年代的军人,尤其是他们这种真正的军人,不会高呼多么响亮的口号,不会要求多好的待遇,只有一颗赤诚的心,一颗誓死杀敌报国的红心。而这样的国军军人却少之又少,简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前面说到的韩元度、“周有财”之流,拿现在的话说,就是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但是,他们却偏偏居高官,拿厚禄,一切向“钱”看,这是国军的悲哀,更是国民党总裁、委座蒋介石的悲哀。
“另外,团座,我还有一事要向你汇报。”
“说吧,客气啥。”
“是关于我的勤务兵丁小三的事。”
“他有什么事?”
“他犯了事,违反了我们与刘家潭和雷村订立的约法三章,违反了军纪。”
“哦,还有这事,这可是我们驻军于此以来的第一位敢于违反军纪的士兵啊。他所犯何事?”
“他偷了老乡家的南瓜。”
“南瓜?还用得着去偷吗?我们现在几乎隔一天就要吃一顿南瓜,他吃南瓜吃上瘾了?”潘调元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用老南瓜的籽炒熟磨成粉,加上另外两位草药做成的土丹方可以治胃病。我们平时吃的都是小南瓜,他听说一个老乡家里有这种老南瓜,趁人家干活去了,就把南瓜偷了,没有给钱。老乡回来后就找到我了,开始咬定丁小三偷了南瓜,后来刘族长来了之后,了解到是为了给我治胃病,老乡也都说不要紧就走了。但是,我觉得他的行为已造成了极坏影响,我就把他绑了,请团座发落。”陆有鸣说完,心里也是一阵悲哀,多好的一个孩子,可偏偏犯在军纪下,不严惩不足以正军威啊。
“按军纪当严惩,否则军威难立。念在他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又是初犯,加之老乡自己又主动不追究了,就抽他10鞭子,把他送到一营去交给高营长,好好带带,说不定是个杀鬼子的好手。”
“那我代他谢团座不杀之恩,我一定会叮嘱他练好本领,多杀鬼子以谢团座的再生之恩。”
“季熊,严重了,你看连你的人都在想办法替你找治病的良方,你自己怎么就一点不上心呢?你不能让关心你的人失望啊。以后啊,那谷酒少喝点,能不喝尽量不喝,身子要紧。”
“团座,我知道了,那团座我去执行命令了。”
“让警卫连的高连长去执行吧,你就不要去了,晚上再去看看那孩子就可以了,川中的父老把他们交给我们,我们就要对得起川中的父老。”
“好的,团座,你先休息吧,下午我们开会时再说。”
陆有鸣敬了一个军礼后,走出团指,顺手又把门给带上。对站在族学大门口的两个警卫连的士兵招了招手。
警卫向陆有鸣敬礼,他回了一下,说:“团座,已经两夜没有合眼了,你们长点眼力劲,在这里好好站岗,除了师部紧急通知,其他人等一律给我挡在门外,让团座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要开会,又没得休息,知道吗?”
“是,长官”,两个警卫再次敬礼。
陆有鸣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感觉又有点不舒服,他又把潘调元的勤务兵叫来叮嘱了一番便赶紧朝通讯连走去,去完成潘调元交代的通知各营营长下午开会的事情。
西屋的潘调元其实就站在门后,听到陆有鸣在安排警卫的事情,他的心中涌起阵阵暖流,这就是自己的兄弟啊,不知道这一仗会打到什么时候,到时自己两人还有没有命在,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跟陆有鸣好好把酒言欢,可是一想到陆有鸣的胃病,又感到十分的惆怅,自己也束手无策。
潘调元站在布防图前,根本没有心思睡觉,继续陷入了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