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太空舱墙壁上的仪表板静静地闪烁着黄绿色指示灯。刚才做了一个梦,感觉好惊险却很亲切。望了下宇航时钟,显示的是美国时间早晨6:12。那头顶舷窗外,巨大的太阳能电池板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他看见美丽的地球,在大气层的包裹下海水碧蓝,白云袅袅。此刻空间站接近于“昼夜明暗界限”(地球昼侧与夜侧边)平行位置,而地球明暗对比此刻最清晰立体。原空间站主框架在大气层中受重力牵引开始分离燃烧,绽放出最后的光彩,那动作就像是在播放被击中的飞机坠落时的慢镜头一样……
约翰•李也从昏睡中醒来,伸着懒腰,看见爱德华趴在舷窗“怎么,有什么情况?……”
“天哪,太可怕了。”爱德华趴在舷窗口感慨。
约翰•李赶紧挤到窗口“是啊,开始坠落了!”
两人眼看着主架的毁灭,仅仅几分钟后一切都静静地结束,仿佛那巨大的空间站主架从来就不存在过。爱德华不自觉地摸着胸口的石头“你还相信我们能逃过这次劫难吗?”
约翰•李依旧盯着远处空间站坠落的方向说“我相信……有你的护身符呢。”
“但愿吧……”片刻,爱德华用犹豫地语气问“有件事,不要笑话我啊……你,你会爱上你梦中,但现实中从来没见过的情人吗?”
约翰•李“不会吧?难道你……?”他看了一眼爱德华的胯部。
爱德华:“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喜欢,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想中的人……”
“我听说西方人比东方人会浪漫,但都这时候了,你也太罗曼提克了。”
“怎么说呢?那梦也太真实了……”
两人正在说话,扬声器里传来基地声音“早上好伙计们,我们已经和中国空间站取得联系,他们愿意帮助咱们,一会儿我们将营救计划传过去,请在耐心等待。”
约翰•李耸耸肩“你看,好运气要来了……”
爱德华又向舷窗望了望,事实上他是多么想回到梦里,去再见那薛芳一面。
一个小时前,美国时间清晨5:00。
肯尼迪航天指挥中心会议室里,投影仪上打出准备营救的对接的中美太空舱设计图。一位美国工程师正在会议桌前发言讲解:“……综上所诉,中国人已经同意对接,并主动为我们改变了轨道,现在我们要让爱德华他们也做最后的努力,调整轨道,这样还能争取下时间。”
会议室里坐着二十多位工程师和技术专家,大家边听边小声议论。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其实这是他们出的唯一解救方案。
工程师看了一眼老爱德华:“是的,总指挥,我们计算出最优先计划。估计需要些动力管道的更改,所以他们要准备太空行走,去改下喷射嘴角度。”
一位女秘书进来将一份报告交给总指挥,老爱德华带着花镜目无表情地看完,然后递给那正在讲解的工程师。
工程师看了一眼报告说“好了,各位,中方已经同意我们的最后方案,20小时后我们将在轨道上和他们相遇。”他边说,边划动鼠标。投影仪上播放模拟对接过程动画。先是四个太空舱在目前轨道上变轨,它们像一串带翅膀的火车一样飞向中国的空间站,最后完成对接。
老爱德华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好的,没问题就将计划发给咱们的空间站吧,大家都一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下,后面还有很多硬仗要打呢……”
听总指挥确定了方案宣布散会,大家才各自离去。多数人并没去休息,只是在咖啡间喝了点饮料,然后开始安排救援行动。老爱德华一直坐在会议桌后沉思……自从宇航局改革以来,他这个NASA元老级指挥越来越难做。经费和管理是困扰美国宇航发展的一大难题。事实上自1958年成立至今,每年的经费都上百亿美元。后来白宫终于抗不住了,经国会批准进行改革。所谓改革就是削减项目、削减开支,提出商业化和实用化开发。这样的改革,无意是将宇航局从军用向民用转变。但过去所肩负的代表人类接触外星人,探索新星系的任务依旧在身。这次要不是中国人出手相救,他这两个宝贝宇航员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中国人,他感到一丝亲切和感激。在天上,一个是他唯一的儿子,另一个就是华裔约翰•李。还有现任宇航局局长也是华裔科学家张凯恩,这个拥有九个学位(一个学士学位,六个硕士学位、两个博士学位)的华人几乎是宇航局里的一个神话。他还是多所大学的教授,科目包括:飞船设计学、宇宙数学、应用数学、太空工程结构学、流体力学、航天动力学、甚至历史学等。按照美国的话说——他就是黄皮肤的爱因斯坦。这个营救方案一提出就被张局长首肯,连夜调集技术骨干参与营救。
现在,无论是在宇航局、大学、商业精英、甚至国会议员……那些黑头发黑眼睛的华人越来越多。而美国目前迫于世界格局的改变,一改以往的世界警察形象。不但开始尊重伊斯兰宗教,甚至主动从亚洲撤出军事基地。令日本、韩国、菲律宾的民众高呼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解放……这样的低调格局反倒使得美国赢得了几年意外的声望。致使国内经济也大大好转……老爱德华自言自语地感慨:“警察当了这么多年,也该下岗了……”
营救计划上传到空间站,约翰•李皱着眉快速地翻阅。空间站不是战斗机,眼下的多功能舱虽然有管理*控功能,但绝不等同于航天飞机的驾驶舱。地面要求他们将其改造成可*控的飞船谈何容易。不但如此,他们的动力已经完全丧失。没有动力的何谈超控?
地面的工程师的确不是吃素的,他们查到在剩下的太空站四个舱中,有一个舱外携带了八组压缩气瓶。那里面有维持他们生命的氧气可做助燃用。还在最后一节太空舱上查出有个备用的初始燃料罐一直挂在舱外,(初始燃料:指在太空舱从地球发射时使用的火箭燃料,多数情况是精确计算其携带量,但早期发射的太空舱会多计算些富裕来。一般在没有助燃情况下单独不能在真空直接点火)但只要与氧气混合就可点火。于是地面基地才设计了用这维生气体做助燃的歪招。
歪招约翰•李到是不反对,这那些氧气够他们用半个月,但空间站目前的轨道只维持他们二十多个小时,时间一到,再多的氧气也改不了他们坠落的命运。问题是,他们需要出舱修改以前的管线,并将一个喷射口改装到空间站另一侧,使其在点火后推动空间站完成变轨。太空服到是有两套,只是便式携氧气瓶一次仅够两个小时。这样的任务,平时至少要三个小时的太空先走。要知道仅仅准备出舱所需要的步骤:穿太空服、佩戴更换氧气瓶、出舱时减压,回来时加压……动作就又要占去一个来小时。
另外一个问题是,即便他们成功地点火后,备用氧气将一次性质耗光。到时候他们只能靠这四个舱室里的氧气得不到任何储备,这样算下来十几个小时后他们到是没在坠毁中烧死,却在坠毁前憋死。
两人分析完,约翰•李问:“这是地面的意思,有赌博色彩。”
爱德华想了想说“只好赌一把”
“那好,我出去,你在舱内指挥这样,万一……”约翰•李的意思是,万一氧气不够,他就不回来,将氧气留给爱德华。
“开玩笑!我是工程部专业技师,要改的管线都在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肉体硬盘,五百亿个G呢,你出舱过几次?全套线路我比你熟,我不用你指挥自己就能改,一看那图纸就我知道地面的意思。”
“但是,时间只有2小时……到时候你必须完成修改任务。所以你只能出舱一次。”
“放心吧,我动作快,一小时差不多……”
爱德华从太空舱飘出来,飘向空间站“尾部”。他在太空认真核对每条重新衔接的管线,区分有用没用的。查找每个罐子上的标识,找到那个初始燃料罐和真空动力燃料空罐。(所谓真空动力燃料,是太空舱在到达地球外太空同步轨道后用来点火控制对接的专用真空点火燃料,当前来对接的太空舱与太空站主体对接后,这些动力关车,剩下为数不多的燃料残留在罐内。)昨天逃脱式分离时,那些剩余燃料被派上用场,但也全部耗尽。现在爱德华的任务是将初始燃料和压缩氧气作为新的动力源,将其通过改造导管填充进动力罐内,通过喷射口控制释放动力。
耳机里约翰•李督促:“你还有四十三分钟……”
“别催,马上,马上……”
眼前,那些管线和B-52管线是何等雷同。脚下是深渊的宇宙,头顶是远去的空间站和巨大的地球。检查时他忽然惊喜地发现那八组压缩气瓶的管线是并连,并非大家想象的一根管子串连设计,这意味着他至少能将一组空气保留下来,只使用七组做助燃烧。这样他将七个瓶子,一个一个地连在动力罐上,挨个打开阀门充进压缩气,这样花点时间单独链接是值得的。就在太空服的气体报警装置响起时,爱德华已经拉着空间站上的管子栏杆飘回舱口。
回头望去,阳光在斜射在他的宇航服上,他再向太阳望去,真空中隔着头盔上的镀铬护目镜都能感到光线好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