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德华的起落架重重地砸在跑道上,飞机立刻被惯性颠起,滑行出很远最后歪扭着算是落了地。救护车、消防车拉着警笛跟了过去。他是被机师从那已经破损得满是玻璃和血渍的机舱里拖拽出来的,赶来的医护兵将他平放在草地上紧急包扎。
爱德华哆嗦着手“真他妈的冷……我……觉得好冷!真的冷……冷……”
医护兵扒开他夹克粗略地检查了他的伤势后,给他简单地包扎。并用安慰的口吻说“不是子弹打的,应该是飞机上的碎屑镶进你后腰了,应该没关系。”
颇有战斗经验爱德华问:“我这么冷是不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医护兵怕给他增加心理压力就开玩笑地说:“放心,你身上的血还足够多,从天上敞个篷兜风不冷才怪呢。”
听怎么解释包扎完的爱德华竟然强行坐起来“这么说我没大事?”扭头向跑道上张望,出不远处那陈国良先返回的C-47运输机稳稳地停在跑道上。几架护航的野马也正在陆续降落,于此同时他看见薛芳开着吉普车带着担架向这边驶来,还是一个急刹车,停在他身边。
医护兵将他挪上担架,并向拿着圣经跑来的牧师挥挥手,意思是用不着。见到了薛芳,爱德华咧嘴笑笑“芳,你们平安就好,这回我可惨了……飞机上可能不止五个洞了……”
薛芳早看见P-40飞机上布满了弹孔,女孩一脸严肃并没搭理他,只是默默地帮助医护兵将他台上自己的吉普车。然后脱掉自己的军衣盖在爱德华的身上。
爱德华吊着血浆躺在吉普车车盖的担架上,他歪着脑袋看着正驾驶汽车的薛芳,晚霞照在女孩那英武而俊俏的面庞。爱德华望着薛芳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1942年6月,亚洲战场进入僵持局面,对中美英盟军一方来说坏消息远远大于好消息。年初中国方面出兵缅甸的中国远征军一直没能获得英国盟友的实效支持,在缅甸令出多头的管理下,部队战术和调遣都甚是混乱。英军一直在核算它自己的小九九,这万一中国十万远征军打跑了日本人,赖在它的印缅殖民省不走咋办?直到英军连续败北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农意识搅了大局。而美国一直按照自己总指挥思路来期望中国部队听其调遣,但中国当时总指挥杜聿明又不配合英美。致使中国远征军到了五月出师不利,200师师长牺牲,这位参加了长城抗战、平汉线漕河、漳河战役、台儿庄会战、武汉会战……年仅37岁的青年将领殉国异乡。无疑给中国军队一个沉重的打击。五月初日军占领了马尼拉湾(ManilaBay),美守军司令温莱特在菲律宾吕宋岛西南率部投降。至此日军在南线战役中获得全胜。不久,太平洋战争上美、日海军在珊瑚海海域进行的一次大规模海战……
薛芳独自驾驶着她那辆威利吉普行驶在通往郊区机场的公路上,阳光照在发动机盖上的五星美军白徽上,格外刺眼。眼下,她的编制是在飞虎队,并代表中国空军作战参谋部与飞虎队协调。陈老板很满意这个中国女孩,不仅仅是翻译工作,更多时候他要听取女孩的建议。与中国空军合作,就是不能各打各的,要有默契配合,且取长补短。飞虎队指挥不了中国空军,中国空军也不管不了这个雇来的老美,唯一的沟通的桥梁就这个上校。因此,更多的美国飞行员都对这个中国美女上校刮目相看,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老板身边的红人。包括那些从基地返回太平洋舰队的轰炸机飞行员,他们将“短波天使”的故事添油加醋传播到大洋彼岸。
不远处一架低空滑翔的运输机似乎在准备降落。汽车开过飞虎队基地的岗哨时美军哨兵向她敬礼,她并没停车,这里已经将她视为美军。车开向机场通讯指挥部。门口的防空高射机枪阵地挂着伪装网,有部署在这里的中国防空士兵坐在一旁晒太阳,见长官开车路过,都站直注目。最后那汽车停在一片加了伪装的平房前,那里的门口挂着ATC指挥部的招牌。
女孩跳下车,门口哨兵喊“立正!”薛芳举手还礼。
指挥部的外间办公室里很大,中间架着无线电,墙上是空域地图和机群图标。这里除了美国工作人员,还有很多是中国军人都是来协助工作的。杜晓晓也跟着薛芳调岗至此,见薛芳进来将一封电报交给她“长官,有两封电报……”薛芳看了其中一封,立刻皱起眉,拿着电报进了里间的指挥官办公室——ATCoffice。
屋里有个中国军官正和陈老板对话,进了门才知道原来是陈国良,只听他在汇报:“老板,经过查明,运配件的飞机是在驼峰航线西北段失事的,最后的调查报告分析是超载。”说着话他也看见进门来的薛芳,两人对视下互相点点头,陈国良继续说“我说过,我们运的货太重了,飞机飞不过那些山……”
老板坐在办公桌后沉默许久并没直接回答他的话题,自顾自地说“咱们陷入了一个怪圈,器材运不来,那些本该能飞的就飞不了啊!……垒允飞机制造厂又被日军攻陷了,我们的飞机来源没了保障。”
陈国良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该炸掉自己的厂子啊!”
老板说:“不炸?交给日本人吗?”说着结果薛芳递来的电报看了看“你看,现在你们的空军也遇到维修问题,只派技师是没用的,关键是配件”当看到第二封电报时,陈老板撇下嘴“哦?……这该是给你的电报,你们的上级发来了颁奖令……陈国良!”
陈国良听叫自己的名字,立刻起身整理下军装。
中国指挥官:“原运输一大队陈国良,因在衢州、金华、垒允保卫战中顺利完成任务,且安全撤离,提升为上尉,任运输一大队副队长。”
陈国良敬礼“谢谢长官!”
薛芳伸出手“祝贺你!”
陈国良无奈地握握“祝贺什么?丢掉机场、炸掉自己的飞机修理车间吗?我到是官运亨通一转眼快连升三级了。”
陈老板用烟斗敲了桌子“我想好了,你的建议可行,飞机备用部件的问题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组织人去飞机失事地找找看,另外……”老板对着薛芳说“你记录下,我再补充一点建议,由你们中国空军配合发布命令,让中国地方政府组织寻找飞机一切可用零件,我们回购!”
“是!我马上发电协调配合。”薛芳将老板的意思记录在纪要本上。
陈国良见老板已经赞同自己的方案。拿起皮包“行!现在急缺的零件,我去我们的后勤那里组织收集。”
陈老板无奈地挥挥手“你去安排吧……”看着正准备走出办公室的薛芳,老板忽然想起上午让她去医院看望爱德华的情况,女孩回来还没汇报于是问:“那个爱德华还能飞吗?”
陈国良见没自己的事了,向指挥官敬个礼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听了一耳朵,薛芳汇报说“大夫说是皮肉伤,失血过多,疗养些日子能返回岗位。身上有四五处缝合伤口,取出了碎屑。大夫说怎么也要……”
陈国良没听完薛芳的汇报,先行走出办公室,一出里间门碰见杜晓晓。女孩招手说:“恭喜你了陈大哥!”
陈国良:“什么?哦,你怎么知道的?”
杜晓晓:“那电报是我收的,我当然知道了。对了,你去看你那老师爱德华了吗?”
陈国良:“我还没来得及,薛芳代替我去了……”
“你傻啊?你没看出来,你那老师对她有意思吗?”
陈国良愣了愣“对谁?……怎么会?”
“怎么不会啊?你没注意他一直在关注薛上校,而且薛……”正说着薛芳从办公室走出来,杜晓晓赶紧住口。
薛芳见陈国良还在办公大厅里就问“还没走?”
陈国良随口答“等你呢,我们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指挥所,陈国良看着远处飞机跑道。有军车正从飞机上卸载货物。一个国军飞行机组被地勤吉普接回来,几人正疲惫地往指挥所(ATC)走来。两人都清晰地听见飞行员与导航员的对话。
导航员唠叨“……咱们想拉也拉不起来啊!飞机上那么多货物,即便你拉到6500,气管塞满了冰,你发动机随时会熄火……”
飞行员:“……发动机到是没熄火,我差点撞上那山头……”
机组人员走近指挥所门口,发现站立在次的二位长官,机长带头边走边敬礼。二人回礼后。陈国良关切地问:“是二大队的吗?怎么样西边气候如何?”
飞行员没停下脚步,回答“老样子,气流不稳定。不过,没问题!”说完摆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自己信心十足。
陈国良见机组人员进了指挥所交差,他从兜里摸出美国香烟点上,沉默片刻说“我一会就要飞趟重庆,协调地方帮助找飞机零件,可能也要到事发地考察下。估计半个月回来。”
薛芳眼睛看着地面“我去个电报就行了,干嘛你亲自去?”
陈国良摇头说“不盯着办哪行?电报要发,人也要去。况且有很多部件都急需,我最清楚那些优先。我得带着零件的图纸交待好,或许还得和那些地方官员讨价还价,收购他们手里的飞机部件……我还得……还得叮嘱重庆那边的补给调度,这样超载不是办法。我们会失去更多的飞机。”
薛芳听他讲完,淡淡地叮嘱他“那你多注意了。”
陈国良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放心吧!哦,对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下我的老师。等我回来,我去看他……谢谢你。”说完敬个军礼,转身向飞机跑道方向走去。
薛芳望着这个男人远去的背影,女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心中还惦念着另一个男人。今天她奉老板的命去看望爱德华,当她在病房门外偷偷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时,忽然她胆怯了。她在病房门口忧郁半天,最终选择了放弃。为什么胆怯?她自己的确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