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潼关县城里——天地灵性
羽灿2015-10-25 05:533,474

  一块范着银锈的袁大头,塞在孩子襁褓中。那银光晃得女人的眼睛都睁不开,用脏手揉了揉眼,傻傻地眨了眨。当看清是银元时激动得裂开嘴蹲回地上哇哇哭了起来,这女人在失去丈夫后很久没得到男人的慷慨了,等想起感激恩人时再抬头,已经找不到人影。

  薛老看着陈国良回来说:“送钱去了?能解一时急,怎解一世苦?只能算你有颗善心……晚上咱爷俩还住一块儿,你回昆明,我就和你一起回。”

  河南夫妻听了笑着说:“这老爷子,萍水相逢,您还真那人家长官当自己的娃了?”

  陈国良对夫妻俩说:“巧了,我还真是他的娃……”

  脚夫听了说:“我也不知道你是商人还是长官,反正自从你上了我的车我能感到你是个好人。如果你真是个当兵的,军队要是都你这样的咱中国就有希望了……”

  见天色还早,陈国良找了家像点样的旅馆让薛老先住下,河南夫妻嫌贵打算找更能省钱的大车店,就此一车人各奔东西。

  开了一间干净房间,陈国良对薛老说:“晌午都在路上,也没吃啥东西,本来想请薛老吃点好的,可是这里也没什么吃的,要不咱们先到门口随便吃碗泡馍?买个饼晚上饿凑合着……我得去安排下,看看有没有明早的飞机能直飞昆明的。”老人也不挑剔,点头同意。

  门口就有吃馍的小摊,露天摆着烤炉,晌午的火还没灭,大锅里煮着羊汤。空座很多,两人坐下。陈国良掰着硬饼想起河南那对夫妻的馍,要是他们没吹牛,那吃食或许真能救不少人命。

  薛老问:“这次公干办得如何?”

  陈国良简单地将自己这次任务经过说了一遍,很多细节都简单带过,当讲到延安是陈国良把声音压低了。

  老人问:“这么说,你的飞机零件不是从那边买的?而是白给?”

  “一分钱没要,还给我治伤……”

  “延安……那边是个好地方。对了,这个拿着,兜里没钱不行啊……”说着老人在小桌上摆出一摞银元。

  “这不行,钱您老留着,一会儿我和部队联系上后面就不用花钱了。”

  “这不是还没联系上吗?找到飞机,我后面的路程也就不用准备这钱了,反正我是要准备花的……拿着,算你替我保管。老板……掰好了,可以煮了!”

  两碗热腾腾的羊肉泡馍端上来,馋得边上三个小花子直流口水。薛老说:“老板,再盛三碗汤,加六个馍……”

  孩子抱着汤碗鼻涕一把汤一口地吃着。陈国良想起小时候自己没少见过这样的场景,感慨地说:“何时这景儿能不再出现呢?”

  薛老低声说:“你在北边见过这景儿吗?”

  陈国良想了想:“哎呦,他们那还真很少见到……”

  薛老点点头:“是嘞,谁能让这景儿消失,谁就得天下,谁让这景儿天天上演,他早晚就得失天下。天下众生都看得清楚呢!就说那带馍回家的夫妻吧,我说他们是大生意人,所谓大是有大的气度和胸怀。什么是生意?什么是生意人?救别人其实也是救自己。做大生意人都懂,人不能单独生存,都饿死了,你买卖再好又做给谁呢?我把话放这儿,你们空军里的美国飞行员来救中国,他们或许是在救自己……”

  “当然了,咱们帮美国在太平洋战场牵制住日军,他们好腾手收拾大西洋那边的德军,他们不傻,这利益关系委员长利用得好着呢。”

  “委员长?他对外算是有一套,对内却是……唉!”薛老摇摇头“你瞧这景儿……你看吧,早晚有一天他会被他自己的军队,他自己的人干掉!自古以来咱们败得多数不是外绕而是内乱。委员长他的‘攘外必先安内’我看是应该好好安一下他自己身边那点事儿……”

  吃完晚饭,陈国良看看表才下午四点,老人瞥了眼陈国良腕上的表,心里有了数问:“这表走得可准?“陈国良想起手表是薛芳托薛老找人带回的,老人自然认识。而送表的事,薛芳是如何对父亲说的他就不得而知了。有一点当时可以肯定,老人应该早猜出他和女儿关系不一般,见了表更能确定猜测……陈国良慌张地地答:“准,准……”

  “唉,这丫头送你什么不好非要送这东西……”老话里送钟是不吉利的,同音为送终。过去钟表视为一物,所以迷信点的很讲究这个。但那个时代,手表又是极其奢侈的高级货,尤其是薛芳送的瑞士偶米伽。

  “这东西很实用……那什么,我先去县公署给机场打个电话,安排下明天的行程。”

  薛老依旧泰然自若的回到:“好,你去……”

  离开旅店,一路打听着找县公署,目的是找驻军联络机场。县公署还没找到,驻军到是没多远就撞见了。街边很多逃荒男人在卖儿卖女,都卖光了就卖老婆,最后将自己也卖给军队。参军打仗,尤其是这年头,打仗意味死人,参军等于去送死。反正饿死也是死,不如换两个钱留给能留的家人。

  县城征兵处摆着一张破桌子,一个壮男丁能卖八块光洋。要是身边有妻小当时兑现,老兵解释是:那算是送人家的改嫁嫁妆。等战场上死掉,老婆给别人睡,这钱就是求人家别打咱的娃……

  刚好有个连级军官开着八轮卡车,在监视征兵。陈国良上去报了名号递上证件。按照官职那连长蹦下汽车,敬礼说:“长官!我们是二战区汤司令的部队,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陈国良回了军礼:“一言难尽,我打听下潼关机场现在谁驻守?”

  连长说:“我部正守着呢……”

  “太好了,机场离这里远吗?”

  “出了县城有十六七里路呢……您要去机场?”

  “是呀,我是奉命为飞机找部件的,那些军需部件找到了,得回昆明。”说着拿出一堆盖章的介绍信和重庆令“这里有通机场电话吗?我联系下……”

  “零件在哪里?”

  “在旅馆……”

  那连长一看就是个激灵人,眼睛转转说:“县衙有电话,但你看这个点都下班了……要是一定想打,就到我们营部,就是远点。说这话也巧了,明天我们带着这批新兵也去机场,也是送他们去昆明,回头我开车去接你。你就在旅馆里等着捎您一程。”

  “哎呦这么巧……”见街市上有卖烟卷的,陈国良叫来买了几包,塞给连长。连长慌忙阻止:“长官,汤司令有军规,收国难财物要革职砍头的。”

  陈国良笑笑:“真的假的?路上我们遇见一个班设卡还搜刮民财呢……”

  连长问:“哪条路?你走哪个们进的城?”

  “东门啊……”

  “我知道了,就是从古河道来的哪条路?”

  “对……”

  “行了,这不是第一次,我知道我们会严办的。”连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小本,将陈国良的控告记录下来。

  “抽一支烟总可以吧……”陈国良打开烟盒递过去。

  连长看了看陈国良,自己从兜里也掏出烟卷,递给陈国良一支两人点上烟。吐了个烟圈连长小声问:“老哥,这么说你是从北边过来的?……看你是上尉又是空军,我提醒你。以后别说从东门回来,那边过来的都是北边来的。我们二战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监视……防着……”说着指着北方。“只防着有什么用?你看咱们这里,就是没人家那边军纪好……这边难民多可不好管了。”

  陈国良觉得这连长说话实在,就点点头“我打听下,这新兵去昆明干嘛?他们不留这里?”

  “留这里干屁用?这里只有……”他指了下北边“……和难民,送昆明是去受训,听说是到国外受训,美国人给枪。别看现在他们这德行等回来没准成我长官呢。……唉!年纪大的不行……不要,不要……”连长对一上了年纪的流浪汉摆摆手。继续和陈国良聊天:“这里征兵也不容易……”

  “这么多难民招兵还难吗?”

  “难!他们给的条件苛刻,身体要好,都是饥民哪有好身体啊?还得年龄适合,强壮劳力都找吃食去了,最关键的是要高小学历,都是穷人谁家上得起学?上级给我的任务是招三十人,你看来两天了才找到二十几个合格的……这晚上回去还得检查身体和考试。不会写字的立刻被刷下。我真不懂你说当兵的还要什么学历?”

  陈国良想起延安抗大,八路军帮大批官兵补习文化看来早明白了没知识打仗是要吃亏的。“有必要,我们以后陆军都是美式准备,那些汉字都不认识的人怎么能看英文?家伙都不会使怎么打仗?……”

  聊得投机,陈国良想到旅馆里薛老还在等信,便留下客店地址与连长相约明早出发。临走时将买来的烟卷都送给连长手下的士兵。

  安顿好下面行程的消息告诉薛老,老爷子依旧泰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陈国良打了洗脚水伺候着老爷子准备睡觉,在他心里本应该把薛老当成自己的岳父,但他更愿意视为父亲。

  薛老临睡前又抱起他的锦盒,打开,灯下把玩。那玉璧散发着幽幽绿光。

  陈国良说:“昨天您和我说了半天玉虎,说这玉虎和玉璧是‘一母同胞’。但您是怎么找到这传奇古玉璧的呢?”

  薛老笑笑反问:“灵性,你知道什么叫灵气吗?”陈国良摇摇头,薛老比喻说“我们知道家里养得狗,从小养大后狗能听懂人的话,牲畜都有这灵性何况石头呢?这东西有灵性啊……不是我找到了和氏璧,到是它找到了我。是他先让玉虎回家送信然后……”老人又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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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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