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玉虎回到薛家后,薛芳的爷爷薛贵山,设摆香堂让全家老小都大礼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祖先仙灵显圣,没想到它还能回来!”然后对薛芳的父亲说:“涛儿,看清了,这本来就是咱家的东西,它真的有灵性。我爹说它早晚能回来,它还就真回来了。”
十七岁的薛海涛听个糊涂问:“爹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我姐姐嫁到八旗家的聘礼吗?你怎么说是咱家的回来了?”
薛贵山摇摇头说:“涛儿,你不知道。当年大清入关,四处收刮汉人财宝,咱家呢几代都以琢玉为生,早被他们给盯上,为了这玉虎全家从北京逃往江浙。但终究逃不出汉人失败的命运。玉虎还是落到了大清八旗兵手中。”
薛海涛不屑地说:“不就是一块玉吗?至于东躲西逃的吗?”
“唉?你不知道,这话要从祖上说起,家谱记载咱薛家祖上实际不是做玉器的,咱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薛仁贵后代……咱家这一支儿血脉,据说就是因为这玉虎,才弃武从文,喜欢上玉石雕刻。玉虎在祖辈眼中就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这话要从古代军队虎符说起,虎符是古代将军调用兵马的令牌,发令的指挥官拿着许多半块半块凹凸不一的虎符,派遣大将执行任务。每半块对应着一只部队,哪里带兵的中将都带着众多兵丁拿着另半块虎符等候调遣。当有人送来虎符时,能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时,军队当听从来者命令,执行任务。里有这样的话:木虎唤千军,金虎招十万,玉虎令天下……意思是,木头做的虎符令牌能调用部队有限,新编制大约是一个旅,上万的人马,金银虎符能调用十万边防大军,相当于几个师,而玉虎能号令天下所有军队……你想想什么人能调动全国的全天下的军队?”
薛海涛想也没想回答说:“当然是皇帝、新上任的大总统了!”
薛贵山严肃而认真地点点头“没错!皇帝的玉虎符是没有另一半的,因为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兵符。传说这玉虎当年是工匠特意找到和氏璧的边角料雕刻而成,献给始皇帝佩戴在腰间的宝物。所以玉虎不是真正意义的兵虎符……时光飞逝,等这宝贝落在薛家祖先手里时,我猜祖先意外地得到后就舍不得献给皇帝,偷偷留下。要知道先人留了这东西后一直打胜仗,东打高丽占平壤,西灭突厥定军山……史传记载的都是显赫战功。但私藏这东西也等于是对皇帝的不敬,意味着他有称帝的野心……就像吴三桂藏龙袍一样,所以只能偷偷摸摸把玩。另有一只族谱上记载说,这宝物是皇帝赐予薛家的,不是李世民就是武则天,让薛家多为大唐立功平定天下。反正他一直传到后代,应该是把玩多了,前辈就开始动手自己找籽玉,拜师学艺开始了玉石雕刻贩卖的营生……所以玉虎一直就是薛家镇家传世之宝,这次的意外归来,是不是可说明咱家又要重振雄风了呢?”说到得意之处,薛贵山兴奋地屋里来回踱步。
在场的夫人马氏说:“振不振雄风的我不求就求天下平安,让涛儿继承你的家业早点娶上一房媳妇传宗接代是真……”
薛贵山说:“对对对,明天你就去找媒人,让涛儿结婚生子,要让薛家东山再起,叱咤风云,就得让后代从军习武!”
故事讲到这里,陈国良插话说:“原来薛芳参军是他爷爷发的话啊……”
薛老笑笑说:“算是命里注定吧,但这事与愿违,我结婚后一直没要上个孩子,父亲很是着急……直到薛芳出生前老人就撒手人寰了。临了还嘱咐我要个孩子让他参军做个精忠报国的英雄……老人去世后第二年薛芳出生,我一看是个丫头顿时心灰意冷!你相信命运吗?有时候他就是这样和你开玩笑。”
“您干嘛不再要个孩子?”
薛老看看陈国良“哪那么容易?有小芳那年我都四十多了……后来有人出主意让我花钱收养了一个小子,比薛芳大三岁。打算一是做徒弟,二是让他改姓薛……哪知……”薛老沮丧地摆摆手“唉,命啊!这小子在家没呆几天就又被人贩子偷走了……经过这几番折腾,我也认命了。玉虎在我家恐怕再难振起什么雄风了……”
“您别这么说……薛芳在部队还是很不错的!”
“我的闺女有多大出息我知道……早晚得嫁出去随了人家的姓。迷信地讲这玉虎不随薛家血脉怕是难有威力……”
说道家里买的男孩,让陈国良微微一愣,他在被孤儿院收留前也曾被转卖过有钱人家,但自己太小不记得事。或许自己就是薛老曾经买过的那个男孩,要是不被再转卖,或许今天他和薛芳就要兄妹相称了。
“你说的那这玉虎与这和氏璧又有什么关系呢?老爷子……老……”陈国良歪头一看,薛老已经进入梦想。
半夜,河套里刮起大风,吹得驿站嘎嘎作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黄河古老的河床上厮杀,那震天的怒吼嘶鸣让陈国良一夜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天亮,迷迷糊糊地睡着。等醒来时天已放亮,外面风声小了很多,身边薛老早了起床,在驿站小院溜达。
晌午前,赶车的脚夫花血本买了匹新驴子。说是新,实际是匹老掉牙的老驴。套了大车老驴倔强不肯走。脚夫按照老法儿在柳条鞭前栓了胡萝卜支在驴头前,驴咬不到吃食,就往前迈步。大车终于出发了……
潼关位居晋、陕、豫三省关中要冲,是去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塞,有比喻是进出三秦长安之锁钥。无论是东入中原还是西出关中、西域,潼关都是必经之地及关防要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中国历史上定长安「西安」为首都的日子最久,朝代也最多。估计很长时间说陕西话都会被赞誉为时尚的普通话,那叫国语。
潼关风景如画,大河激流、桃林葱绿、关塞雄伟。但当他们的大车到达这段路的终点站潼关县城时,看到的却是破败的乡镇、残踏的城墙和密密麻麻逃难的灾民。难怪《元史•张养浩传》中说:“天历二年,关中大旱,饥民相食,特拜张养浩为陕西行台中丞。登天就道,遇饥者则赈之,死者则葬之。”这里也是逃难者聚集、发散的必经之地。
大车在镇上几乎走上一段就被衣衫褴褛的花子围着,跪在地上喊:“叔叔婶婶,可怜可怜我吧!”一听是家乡口音,河南夫妇开始还将兜里的小钱给了。见有人施舍呼啦一下围了更多的人,其阵势像是要把这一车人活吞掉。
车上的乘客赶紧捂好各自的货物,河南媳妇吓得大喊:“没有,没有了!”
所幸要饭的花子也有自己的规矩,再要不到东西,他们也不会硬抢,纷纷悻悻地离去。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抱着怀里一岁大的婴儿依旧不舍,嘴里一直哀求“我饿死没啥,让娃娃活啊……”
河南媳妇问:“你家男人呢?他咋不管你们母子俩了?”
妇*涸的眼里又涌出泪水“死了,从洛阳来潼关前,家里实在没吃食,孩子他爹就带我们娘俩出来。扒火车的时候,车顶人多,他爹让我俩坐在车顶中间,自己背着行李拽着顶上的铁管子,还扶着我和孩子。火车开起来,时间久了,他爹换换手的功夫,哎呀一声就掉了下去,我能听见他爹被碾压的声音……我大声喊快停车,救人啊……可是,等车停下来就已经到这里了。”女人说的时候,仿佛又回到让他精神崩溃的车顶。“男人没了,以后咋活?一口吃食都要不到……”
一旁同样衣衫褴褛的的老奶奶说“都一样,我的大孙子去卖身当兵,买个钱给他爹去买粮食,结果被天上掉下来的炸弹炸死……儿子、孙子、钱和粮食什么都没换回来……”陈国良问:“难道政府就没发粮食?”
“发粮食?他们说因为今年遭灾,还有增加救灾税,我们就是灾民还在我们火上浇油,多缺德啊!”
见围着的花子不多,媳妇将几张央票塞给老奶奶“婶子,我也帮不了你啥。拿着吧!”然后对车上的人解释说“救不过来啊……哪是个头呢?”大车晃悠地继续前进,没讨到任何东西的妇女抱着孩子一步一回头地望着大车上的人。大车走出很远,她还是给车上的人无望地跪下了……
陈国良实在看不下去,让车夫继续向旅馆走,自己跳下车。抱孩子的女人正跪在地上看着怀里的孩子,忽见车上那个穿着军服的人已经走到身边惊恐地望着陈国良。许多难民都已经散去,妇女挣扎着站起打算逃走。被军人一把拉住,不知所云地轻声问:“军爷,您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