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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自己都整理得像个人之后,便又向黑山岭进发。
我仍在前面开路,这时俞静曼跑到我面前来,“咦,之前看不清你的脸,以为你是位大叔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会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句话。
我对她说:“那你就当我大叔好了。”
她连一秒钟的迟钝都没有,张嘴就来了一句:“大叔。”
我也半点不客气地:“嗯”
“大叔,大叔。”
“嗯,嗯。”
“大叔,大叔,大叔。”
“嗯,嗯,嗯。”
我们决定这样没完没了下去。走在后面的白紫南,或许是太无聊了,也跟着掺和进来。然后我就被她们左一个大叔,右一个大叔弄得头晕脑涨了。
心里暗叹,被两女生给调戏了。
接着她们又开始发挥了女性特有的浓重好奇心,像警察审犯人似的,追问我的一切履历,我就只苦笑不语,外加晃手摇头。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跟我有关的一切,我只想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且不为人知的活着。
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苦难是一种懦弱,有着坚固的外壳,难以攻破。它成为我的魔咒,我却无法破解。
俞静曼和白紫南因为我的不配合,亦感到无趣,然后便变得哑雀无声了。
而走在她们后面的蓝雨蓝却步到了我后面。向来善于沉默的她,说了一句更让我慌张无措的话来:“你是萧元正吧!”
我停下了脚步不动了,跟在后面的她没有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一个不小心的就撞到了我身上,而后面的俞静曼和白紫南也“哎呀哎呀”的撞到了一块。
我没有说话继续的往前走,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于表达我此刻心情的复杂,好像说什么都显得那么多余。
几年的人灾风患,我已感觉自己似是有些风烛残年。所谓的憧景,所谓的理想,一切成为流沙泡影。日复一日的潦倒不堪,蓬头盖脸,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我自己来了,更不会想到会有人认出我来。
有一种漫长而辗转的委屈盖过眼前的一切。
汹涌的时间,脚下延伸的山道,身下繁衍的杂草,身边参错的灌木,似乎都给你带来了某种如临深渊的痛感。
我的沉默,给了蓝雨蓝一个明确无误的答案。
她继续以一种无风无浪的平淡口吻问我:“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她的平淡,像一把锋利的刺刀,顿时让我感觉到内脏深处,血流如柱。
我正在说话与不说话和该说什么与不该说什么之间激烈的矛盾着。后面的俞静曼和白紫南两人已经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你们认识?”
后面的乌海安和赵慕青也赶了上来。乌海安一赶上来就热烈的咋呼起来:“雨蓝,没想到你跟他是旧相识呢!以后你又多了个守护者了。”
赵慕青不说话,给了正在说话的乌海安一个掷地有声的白眼,然后用着狐疑的眼光把我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个遍。几番细无疑漏的打量之下,他又是挠头又是扶眼镜又是咬嘴唇。良久,他再慎重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两眼一滞,暗淡无光,神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交替转合。
他也已经认出我来了,但无语。
我,蓝雨蓝,赵慕青,我们都保持着极大限度的沉默。因为千头万绪,因为尴尬,因为纠结。
而乌海安,俞静曼,白紫南,他们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雀跃着,你不明白他们为何雀跃,但是他们却像天上掉馅饼似的喋喋不休着。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可以以命相托的人吧!
随着我们的沉默不语,他们又似乎觉察点什么不对劲,他们的兴奋高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也逐渐变成如同我们一样的沉默不语。眼神带着极大的狐疑,在我们的脸上横七竖八的扫视着,想探寻出点什么来。
我们的沉默被从后面传来的枪声击破。
我们都惊觉的回头,希望看到点什么,但是又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回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根据枪声来判断,还是有一段挺远的距离的,而且隔山隔林,除非真的快到眼前了,不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但我们还是本能性的快速地向后扫视着。因为我们已是一群稍有风吹草动,便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弓之鸟。
“跑吧!加快速度!听枪声,离我们也就几里地了。”我略显紧张的对他们说。
说是跑,其实比在平地的步行快不了多少。山路,弯蜒陡峭,奇石当道,杂草漫横,而且我们现在也是满身负荷,想要快,那是痴心妄想。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更让人无法心安的是,听交战的阵势,人很多,起码是我们的几十倍,或者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我们绕过了一座山梁子,便发现枪声就在屁股后面了,速度真是快得让人咋舌。个个都放慢脚步,向后张望,且脸色大变了起来。我看着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声斯力竭地咆哮道:“跑呀!看什么,还等着享用子弹盛宴不成?”
我们明显的加快了速度,事到眼前,不快不行,而且是要拼了命的快。我们把女生身上重的东西都转移到我们三个男的身上。
我已是跑惯,逃惯的了,还不算得是怎么吃力的。乌海安和赵慕青已经是快是到了极限了。
乌海安边跑边伸长着舌头在喘气:“哎呀,哎呀,我快不行了。跑不动了。”,而且脚下踉跄得像灌了几大碗二锅头的人一样,左右摆摇不定。还真担心他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倒地不起。看他那状态,一旦倒地,就是用牛鞭子抽都抽不动他了。好在的是,他虽是跑得半死要死的,也还在竭力坚持着。
跑他旁边的赵慕青也好不到那去。作为地主世家的传人,他还真是把“贪”字贯彻得传神入化。他两只手抱着一挺歪把子,左右肩都挎着一把三八式步枪,腰间挂着好几个手雷,还插着一把军刀,抢来的日军背包里起码有一两百发子弹。这些东西已经把他压得像个垂死的骆驼。
他铁青着脸,额头的汗水像雨水一样哗啦啦的不停的渗下,就连眼镜的镜片上都已是汗水汪洋。虽然也跑得气喘如火车鸣笛般响,但他的目光是坚定的,眼神也是极为专注。一时半会他还不会倒下,但速度也已经慢了下来,并落到了乌海安的后面。
现在我们的情况是,三个女生在前面领跑,我跟进,乌海安落在我后面,而赵慕青咬牙切齿的掉在了最后。照他这样的速度,绝对是我们中第一个被饮弹含恨而亡的。
不得已,我跑了回去,把手伸向他:“把机枪给我。”
他用一个虚弱掺杂着仍在思考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经历了长达几秒钟的深思熟虑之后才又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不用,我自己能行。”
我也不再跟他废话,一个拔脚呼呼地又冲到前面去了。
我们处在一个峡谷中,左右两旁是峭壁,别说人,就算是百足之蛇都难爬上去。所以我们只有死命的往前跑,峡谷中到处是石头,中间夹杂着有人高的芒草,芒草的叶子极其锋利。几番冲越,我们的身上已经留下好几条血痕。
现在这些轻微的疼痛已经是被完全忽略掉了。因为我一回头,便看见有人影出现在后方,而且是一大群,有上百人之多。全是清一色的国军装服的人在影影绰绰的移动。
枪声绝大部份来自于他们的后方,一群青面獠牙的日军。
他们只是在专注的做着躲闪子弹的动作和快速的奔逃。已是一目了然,身后的这群国军已是溃不成军了。
看到这情形的赵慕青明白到事态的严重了,枪是不能丢的,特别是现在这情况,是保命的关键。可拿着把枪杵在这里,也绝对是横卧石堆的。百十号人的军队,还被人家追在屁股后面一阵乱打,已是败如丧家之犬。更别说自己一抓枪都还不稳当的生手,只要日军一追上来,就算是祖坟冒青烟都保不住这条烂命。
在生死存亡的时刻,面子实在是不值分文了。所以他一改他的要强,示弱性地赶忙向我招手,并大声的呼叫:“快来帮忙,搬不动了,日本人就要追上来了。"我是又恨又急又无奈,只好又跑回去,从他手中扛过那挺机枪。这回他解脱了,“谢谢”也不跟我客气一句,撒丫子就朝乌海安前面追去。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前面的虚弱和无力是不是装的。
国军败退的速度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赶到与我们相差百米的距离了。日军枪炮齐鸣,整个峡谷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间还陈杂着中枪的人的惨叫哀嚎声。
对于也在奔逃行列中的国军而言,我们还是有微弱的领先优势的。不过很快这种优势便渐渐转变为劣势。他们已经有人超过我们了。而且我们很快就发现已经有流弹在我们身边乱窜,我们提心吊胆的往前跑着,怕一不小心便中弹身亡。
我们差点死在了那一群逃得惊魂未定的国军的手中。他们本来是跑得尽心尽力的,突然发现前面也有人在跑着,就发觉不对了,他们本来就是一直逃在前面的,怎么会前面有人呢?他们以为是在前方埋伏的日军。虽然我们穿着相貌一点都不像是日本人,跑得也一点都不像是打埋伏的人。但是他们的脑袋已经是被日军给打晕了,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丧失了。所以跑在前面的人,一点都不含糊,抬枪就打,身后那几个人,也遥呼相应地扣动了扳机。
好在我们命大。他们是在奔跑中开枪的,准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才逃过一劫。子弹飞射,前面的三个女生因为惊怕发出了尖叫声,才遏制住那群国军的第二轮枪击的念头。而且他们很快就发现前面奔跑着的是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女,其中夹杂着一个衣衫破败形同乞丐的人。
于是他们不再顾及我们了,继续投入到他们的溃败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