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俞静曼趴在中间的岩石下,赵慕青和蓝雨蓝,乌海安和白紫南各自在左右两边,我们的距离拉得很开。这样一来,即使是倒霉的时候,日本兵一颗手雷上来,也不至于被端了个一锅熟。
本来是想要三个女生都躲到后面去的,话刚一说出口,三个女生就立马翻脸,说我们歧视女性。一说到这问题上,男人是没法跟女人争论的,她们一向恪守着那种男女平等的思想,不允许任何人来打破她们的信念。甚至是一点点的玷污都会激起她们的群起而攻之的欲望。
没有谁愿意去跟她们争论这种对现在的形势一点都不起作用的问题,而且也没有那个时间喋喋不休讨论下去。
这座山不算得很高,几盏茶的功夫,那十几个日本兵就蹭到半山腰了。我顺势仰面闭眼躺着,好让脑袋清醒些。而我身边的俞静曼,就显得紧张无比了,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当日本人的影子刚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的时候,她便既是惊慌又是激动地使劲的拍打着我,用着几乎是哽在喉咙里的低音向我颤抖的喊道:“来了,来了,日本鬼子来了。”
趴在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也开始热血沸腾起来了。日本兵距离我们都还有七八十米远的时候,他们俩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端起枪就要打了。
我一看他们的动静,就暗叫要坏了。怪我事先没有跟他们提个醒,得看我的手势。现在距离还那么远,而且中间还有那么多障碍物,就开枪了,他们还真当自己是枪神了。以三八式步枪的威力,那么远,就算是打中了,只要不是致命的地方,日本兵照样生龙活虎。
不过我很快就愕然了。他们在猛扣着扳机,但是却没发现枪响。他们以为是枪出现问题了,赶紧捣鼓捣鼓,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才向我比划着手手势,意思是枪坏掉了。
他们竟然不知道开枪之前,是得拉开保险栓的。他们彻底把我惊住了。我怕他们闹出动静来,待会让日本兵有所察觉就大事不妙了。便向他们打手势,让他们等等,先安静下来。
我并不想那么快就告诉他们得拉开保险栓的,免得告诉他们,他们又沉不住气,给我来个打草惊蛇,那就不是得不偿失的问题了,而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了。
日本兵在慢慢地靠近,六十米,五十米。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已经急得像上了油锅的蚂蚁,嘴上虽然没有声音,却在不停的蠕动,我知道他们在诅咒我。见我没反应,又恨恨地瞪着手中的那支枪在捣腾,那枪如果能吃的话,他们绝对一口就吞到肚子里去。
我也在紧张,握枪的手又在源源不断的冒出些汗来,。爬上来的日本兵最少有十五个,我们这边就六个人,其中五个是枪都没抓过的。而日本兵的武器已经开始让我有点心惊了,因为我看见了其中一个日本兵肩膀上的那支歪把子,这支枪会把我们打得抱头鼠之窜的。
我不由得不心一阵发冷,搞不好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在日本兵爬至大概三十米处的斜坡上,我给赵慕青和乌海安做了个把枪支的保险栓拉开的动作,然后,迅速便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扛着歪把子的日本兵,一声枪响,那个日本兵便超出地心引力向后一个轻跃,然后朝山下一圈一圈地滚了下去。
三八式步枪稳定性好,射程也较远,但有一个缺点,就是杀伤力不够。那个日本兵之所以能够被子弹冲击得弹跳起来,是因为他正站在一个斜坡上,重心本来就有些向后倾靠,所以当他受到子弹的冲击力的时候便由于惯性向后跃飞了出去。
一听到枪声响起,日军当即反应奇快的行动起来。但是站在中枪的那个日本兵旁的那个人是个例外,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得没了魂似的,看着身边中枪的同僚,胸口飞撒出来的血雾,接着像只断翅的蝴蝶向后跃动并快速地坠落,然后在山坡上自上而下的翻滚着。
一个已经躲了起来的日本兵在朝那个还在发愣的日本兵大喊,应该是在叫他快点找掩体,那一喊把他喊回魂过来了。我再一次扣动扳机,子弹打在那个回神过来的日本兵身上。他没有像被第一个打中的日本兵那样立马被子弹的冲击力撞翻,只是全身强烈的颤动了一个,脚下一个跄踉。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枪眼,被子弹洞穿的身体,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他那一瞥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然后倾斜着又滚下山梁去。
我开了两枪之后,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也把枪的保险栓给拉开了,枪声也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只可惜,不要说打中日本兵,他们连子弹飞到那去了都不懂。我身旁的俞静曼也开枪了,可是她的第一枪不止把她吓着了,把我也吓着了。
俞静曼个子不是很高,有着很清秀的五官,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惊忧和短暂却显得漫长无比的逃亡生涯,让她皮肤白皙的脸显得无比的清瘦。宽大的上衣袖口里伸展着的手臂比她手上的那杆枪大不了多少,见惯了粗臂大膀,突然看到她那小小的手臂,这种瘦便显得触目惊心了。
她将子弹推上膛的时候显得无比的吃力,可是她不懂得子弹发射出去的时候,枪会产生一种后挫力,也不懂得要用肩膀把枪压紧。所以当她当枪的时候,便吃了苦头了。在耳边响起的枪声,似乎把她震得有些晕眩。子弹弹射的时候产生的后挫力,使枪托撞向她的肩膀,她痛得眼泪都泛出来了。整支枪甚至从她手中弹跳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已是横向着我,她定定地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也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很快就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并把枪捡起,退壳上弹,动作要比之前流畅得多。我一边注视着已躲藏起来的日本兵的下方,一边对她说:“左手托住枪,用肩膀紧压枪托,眼睛与瞄准线对齐,开枪时要调匀呼吸。”
我刚说完,她便丝毫不犹豫地开了第二枪,效果好得让我又是一惊。子弹打在那个刚想要冒头的日本兵的石块上,子弹撞击石块激起的火花。
那日本兵反应也贼快,一听枪响,就赶紧把头埋下了去,愣是将老命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估计那日本兵额头都飚出冷汗来了。
我之所以选日军爬到这个地方才开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射击的距离。他们面前是一个五十多度的斜坡,就算日本兵被打得又抽羊颠疯了不要命似的冲上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
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这个地方没有太多的掩体,日本兵躲无可躲。他们现在已经在陷入了痛苦的沉默中,不敢往回跑,也不敢冒头,以一些小石块作掩体,使劲地把身体压低,恨不得像块胶布似地贴在斜坡上。
在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打得可欢了,一枪接着一枪的开,也不管打不打得中,只管开。一匣子的子弹打完了,还不明了,还在拼命的扣着扳机,以为只要退壳上弹,重复着这样的程序便千秋万代了。瞅了半天那把枪,才反应过来,哦!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手脚哆哆嗦嗦地换上子弹的赵慕青和乌海安很快又热血起来。而呆在他们身边的,蓝雨蓝和白紫南现在可安静了。她们也都开过枪了的,估计是遭遇了跟俞静曼的相同情况,所以就躲在了一边,不敢再去碰那把枪了。
而赵慕青和乌海安那两头热血之驴,只管自己打得顺手,哪会去教她们方法。
我的左下方有两个日本兵都挤在了石块下,但那石块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就可能完全遮住两个人。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有一个人的屁股就被挤出石块的遮挡范围来了。我照着那屁股就是一枪,那日本兵当即惨叫起来,惨叫之余,他还是没忘记把屁股往石头中挪去,他这一挪把右边的那个日本兵的大腿又从石块中挤了出来。这种便宜没有不捡的道理,我对着那个被挤出来的日本兵的大腿又是一枪。两个中枪的日本兵使劲的在把身体收到石块中去,中枪后他们学乖了,也不挤了,两人忍着痛,一个人在下面,一个人在上面压着,半层叠起来。然后两个人在躲那里痛得哼哼唧唧的叫唤着。
赵慕青和乌海安那两个半吊子还在连续地开火。虽然说子弹偏得离谱,但是被压在下面的日本兵也不敢冒头。不准是不准,谁能保证一个冲出来,会不会被乱枪打死。
日本人也是怕死的。
我看着那两个家伙在晕头晕脑的浪费子弹,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冲他们大声嚷道:“等子弹打光了,你们就下去跟他们拼刺刀。”他们一听了这话,终于把那个兴头压下来,毕竟他们是还没有勇气去跟日本兵拼刺刀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可怕的鸦寂无声。日光慢慢的从我们的后面升起,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无比。被子弹扫倒的植物,一地的碎石,还有撒落在石块和泥土上的血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破败和狼籍。
日本兵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们的是痛苦和无奈,我们的是紧张和等待。
日本兵躲藏的位置我们一目了然,可是我们在哪,他们却概无所知。我们的前面堆着石块,石块前面生长着将近有一米高的密集的杂草,把我们完全隐于其中。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的流走,这座山头的死寂,似乎已是变成了千古洪荒。
我已厌于这种可怕而显得漫长无比的安静,说耐性,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把日军比下去了。他们都是受过长期训练的军人,这方面都是超强的忍耐性的,他们可以趴在那里一天一夜都还精神抖擞的。而我们,别说一天一夜,在那里趴半天,只怕都快要崩溃了。
我抓起了一个日式香瓜手雷,拨掉保险销,往旁边的石头一磕,磕完之后我并不马上就扔出去,只是保持着静止的姿势。俞静曼以为我中邪了,忘记把手雷扔出去了。被吓得,脸顿时煞白煞白,连说话都不利索:“要,要,要爆了。”
等她把话说完,我就对着躲在下面的那三个扎堆的日本兵的位置把手雷扔了下去,手雷在他们上方轰一声爆炸。在一声巨响后,那三个日本兵被爆炸的气浪从掩体中掀了出来,两个立时魂飞魄散,剩下的那个日本兵血肉模糊的挣扎了几下也毙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