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而言这确实是人间美味,可是那三个女生却对这蛇汤是敬畏如毒药。我们几个一边饱食一边感慨这美味佳肴的难得,她们却躲得远远地在啃那些压缩饼干。
我们这几个却也不包括乌海安和赵慕青,因为他们两个似是被那些草药毒害得不浅,半天过去了,那草药都苦味都仍在他们的口中萦绕不去,以至于他们喝下去的蛇汤都是带着涩苦的味道。所以我们喝下去的蛇汤是鲜美可口的,而他们两个感觉仍像是在灌着苦药。尤是乌海安,让人看瞧着感觉到特别的怪异,他苦着脸喝两口汤,便伸出爪子往后背去挠几挠。配之以他那蹲像,一只十足的猿猴模样。
后来我也勺了一些蛇汤往俞静曼走去,俞静曼一看到我正往着她的方向过来。马上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惶惶然,接着便拔腿就想跑,我当然义不容辞地把她截住了。我一堵住她之后,她立马就表态了:“这回你就打死我也不喝这蛇汤。”
我的对待女人方针政策就是先理后兵:“你刚感冒好转,再加上长途奔走,现在身体是最虚弱的时候,必须要给身体进补,不然,你走不出这些深山。而这蛇汤就是最好的补品。”。我的表情是真诚的,声音是柔和的。
俞静曼的抵触强度似乎已下降了好几个层次,但她还是坚定她的立场的:“为什么是我自己一个喝,而雨蓝和紫南都不用喝。”
我开始内心苦笑伴之无语,她这纯粹有点小孩子的无理之闹的心理。
但我知道,女人,得安抚,得动之以情,得晓之以理。所以我仍语气平静,声音缓和地对她说:“别急呀,赵慕青他们不是在忙着盛汤嘛!人人有份。”
这回她不吱声了,也不用我灌了。端过蛇汤,两眼一闭,张嘴就喝,那表情就像在喝一老鼠药。喝到一半,她把眼睛睁开了,表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痛苦了,跟我和刘爷他们喝汤时的表情有着很大的相似度。
她把汤喝完了。我就跟一诱人犯罪的主犯似地诱劝着她:“吃点肉吧!这肉也挺美味的。”。我本以为她喝了蛇汤了,对蛇肉也应该不会拒绝才对,谁知道她不干了,劝死劝活,就是不肯吃。劝说无效的情况下,我只得一把夺过那蛇肉,在她面前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起来。
她两眼瞪瞪地看着我,我以为她要改变主意了呢!我把蛇肉往她面前一推,她还是摇摇头。我问她:“你又不吃,你瞪着我干嘛!”
她吱吱唔唔地说:“这,这是我刚吃过的呢!”
听了她这话,我倒是迟钝了好半会:“你只喝汤,我吃肉,没多大关系,浪费掉?那罪过大了。要不,你吃?”
她还是脸微微泛着红地摇了摇头,我就坐她旁边接着吃。而蓝雨蓝和白紫南,也是一样只喝汤不吃肉。
我们很难理解她们女生这种心理,汤都喝了,与再吃肉有何区别。但是她们却谨此为界线。女人的身上总有着太多的让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难以去追究,难以去窥视。
我们又在丛林密盛,崖壁峭立的深山里转悠了几天。历经几年的巅沛流漓之后,我突然觉得,那几日才是我最留恋,最难以割舍的岁月。在这些睚无人烟的群山中,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喝着最为清甜的山泉水,吃着最为鲜美的食物。有着三个最为出色的猎人在身边,我们很难以遭到饥饿的侵袭,那些从日军缴来的食品,我们压根就很少掏出来过,都完好无整地放在行军包里。
深山里虽显苍郁荒凉,但是里面没有天灾,没有人祸,更无战争,亦没有堆积如山的尸体,亦没有天地为之黯然的悲剧。
而没有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让我产生一种自由无比的超脱。
可是这一切总是要结束的,并且很快就要结束。
几个人中,我是唯一一个不想离开这些深山老林里的人。刘爷他们要去寻找他们的亲人,而赵慕青他们有理想,有抱负,他们有着一颗要挽救已垂然一息的中国的赤胆之心,他们有着一颗要拯救万民脱离苦海的火热之心。所以他们要离开这里,他们要到需要他们的地方去发光发热。
而我,我显得很迷茫。我已是个没有了理想,似乎连魂根都找不着的一个活着跟死了没多大分别的人。爱对我来说很稀奇,恨对我来说很飘渺。有家不敢归,亦无处可去。
最后我突然想到我多年未见的叔叔,我变得前所未有的伤感起来。
我们终于要走出了那些云深雾绕的深林。
我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苍郁诡秘的深林,我的魂似乎留在了这些山林之中。
翻过去几座小山坡,再接着爬。这个小坡有些陡,陡得有些不像话。我们几乎是爬三步,退两步。直接一点的便是一滚到底,好在,它并不高,坡上都是长着不长也不密的野草,没有石块,也没有带刺的植物。所以我们只是在放肆地努力着,反正摔着也不是太痛,爬起来,继续努力。
哈哈!我竟然是第一个登上那个坡的人,就连刘爷他们此等身手敏捷之人也被摔得七荤八素,还在作着向上爬的努力。当然,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背着比我多得多也重得多了的武器弹药。
坡上是一块开阔的平地,开阔得让我觉得有些惊诧的壮观,像一个宽大无比的大*场。这平地的两边是两座颇有高度的山岭。我一爬了上来,不由得正要欢天喜地地伸直了腰,甩了甩手以对自己的表现心满意足地庆祝一番。
可是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在我右边的山岭响了起来,接着我左边的山岭的山腰处满天的泥土被刨得飞洒了起来。那几个正在爬得正欢腾的人,被突然的一声巨响吓得全都撒了手,又滚到坡下去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炮了,而且是口径起码七十五毫米的山炮。看着左面的山岭被炸得翻飞的土屑。也顾不得形象了,一个后转身,扑倒在坡上,也跟着翻滚了下去。我在坡底下晕头转向地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拍打掉身上的泥土,便开始听到各种口径的山炮,甚是有节奏的在这片天地之间有序无序地轰响起来。
不到半会,我们便感觉到脚底下的泥土在颤动着。坡上的泥屑尘土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推着搡着往下洒落下来。由于站得过于靠近,我们甚至能听到那些炮弹划过空中产生的尖啸声音,它使你的耳膜产生一种尖锐的动荡。而当炮弹炸开的时候所产生的强烈的震颤,让我们全身的寒毛都直直地竖了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接着是乱得让你聚精会神都难以计清的炮弹在交缠着对轰。望着两座山岭上各自轰炸开来的硝尘与滚滚汹涌而铺开的浓烟。我们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糟糕,遇上两军交战。”
感受着这突然临来的山呼海啸,我们都有些惊魂失措。但还是存有着绝大的逃生的理智的,傻了一会,都立刻在脑袋里孱现了一个字:“跑!”。我们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而且是永远慌不择路,不死不休地在做着这样看似无奈,实是可悲,可怜又可气的事。
我们又在爬着我们刚爬过来的山坡,只不过是方向相反而已。当我们感觉我们离那两座山实在是够远了,远到感觉那些炮弹不至于会殃及我们,我们才粗喘着已是上气难接下气的那半口气趴在一山坡上,看着远处那看似壮观,实质惨烈不已的炮群互击。
那毫无间断的巨大的轰炸声,在山间里不断地传递着,纷扬的硝烟已把那两座山岭覆盖了起来。那些被炮弹轰中的人的躯体会像碎石子一样飞洒开来,这种死法很干脆,连自己要死了都来不及去发现。我们也看不见,因为死亡已经被硝烟完完全全地盖住。那些被弹片犁中而又没来得及死去的人的惨叫声,也全都被呼啸的轰炸声一丝不剩地抹掉。
那炮声代表着死亡,代表着残忍。
这种残忍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我们虽然隔了老远,但仍觉得耳朵都有些嗡嗡地发着颤。
我有些发怔,是的,这就是战争,真正的战争,我所认识的真正的血肉横飞的战争。我经历过,恐惧过,也勇敢地面对过,而又无奈地放弃过的,真正的战争。如今它正在我眼前,像一幅充满了惊悚意境的油画霍然展开。
炮声停止了一会,我们便看见两边的山岭上都各自有着密如蚂蚁的人群冲了下来,他们嘶吼着,怪叫着,像野兽,而且是像那种行将毙命的野兽时发出的那种彻底疯狂的声音。
你很难想像在如此密集的炮弹,漫山遍野地重复再重复再重复地轰炸下还能有如此之多的人是存活着的。特别是对于没上过战场的赵慕青他们,更觉得是不可思议。
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很难解答的问题。因为双方都挖了防炮洞,如果没有防炮洞的避护,我估计双方生还的人已经是所剩无几了。坚固的防炮洞上面覆盖着厚实的泥土,泥土上盖着*的树木,再盖厚实的泥土于上。当然,如果材料充足可再重复地覆加树木与泥土。
那样生命会更有保证。
你更难想像的是,会有两支起码是团级以上规模的队伍,在这荒山中集以强炮,然后费心费力地筑起了防线,挖起了防炮洞,然后展开拼死的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