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口压在胸口上浑浊而沉重的郁气,还没完完全全地呼完。站在院落的入口处的刘言,动作迅疾地拉起赵慕青躲在了一墙角后,然后紧张地对我们打着势。又有日军摸了过来了,他们便是被山狐的地雷困住了的那几个家伙。想必是他们也听到了这边传出的枪战声,所以便壮起了胆摸了过来。
我们都不打算再让这几个日军再冲进到院子里来了。要捉兔子,就不能让他们到处乱跑。这是我们此时的共识。山狐也冲过去,他握着他的猎刀站在对刘言对面的墙角边,刘言已经放下了那挺歪把子,将一柄我们原先从日军手里夺过来的军刀握在手中。他们两人就守在入口的处的左右两边。
我跟刘爷原地不动,他搭箭,我举枪,都对着院落的入口处。赵慕青则一脸看似镇定却全身绷紧,手掌半屈地握着一颗手雷。那因用力而泛着苍白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望着他,你会以为,他想将手里的手雷都捏爆了。
日军的速度很快,但是他们没有直接就冲进来,而是在入口处警觉地扫视几番,然后才有两人一左一右地慢慢地而又十分谨慎地跨了进来,而他们的身后又有三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不急不缓地跟上。
当那两个日军的身体刚有一半踱出墙角边,两边便各有一只大手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们的枪支,且顺势把他们扯了进来,待他们一反应过来,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喊出,两把锐利的刀锋刹那间就扎入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身后的日军当然察觉到了变故,急忙后退。刘爷的箭破空而去,我也扣动了扳机,再接着是赵慕青那颗等待已久的手雷脱手。
在轰的一声结束之后,一切归于宁静。
我感觉自己在发着一场梦,一场充斥了血腥、惊恐和茫然的杀戮之梦;又是一场充满了那么多不可能,简直可以称之为是奇迹的荒诞之梦。
我们竟然把一支武器比我们精良得多,人数又比我们多出十几倍的战斗力强劲的日军队伍给全歼了。而在这之前,这些日军刚把一百多号的土匪给杀个精光,并且伤亡无几。如果不是看着尸横一地的日军,我铁定以为这是自己的幻想。而且身上的血和疼痛在清晰无误地告诉我,这并不是梦。
其他的人也一样在和我犯着同一种迷忽。端视着这片狼籍良久,我们才对视着朗声大笑,巅狂的大笑。
而乌海安还在里院继续他的晕睡。他那一撞实在是不轻,以致于赵慕青走到他跟前往他脸上甩了几巴掌都没能把他打醒过来。赵慕青担心他是不是没气了,把手指往鼻子下一探,发现呼吸还是挺均匀的。看着毫无反应的乌海安,赵慕青问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煽他呗!
赵慕青再接着煽,仍是不见有动静。刘爷发话了:“别煽了,再煽下去就真的没气了,用水吧!拿水来。”
水?没有!为了多带武器弹药,水壶都没搁在身上。
几个人愁怅了一会,山狐出了个十分有违道德的馊主意:“那就用尿吧!”
尿?除了出主意的山狐,我们都不禁恶心了一把。用就用吧!艰苦时期,将就着点。用谁的?然后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人怀有那点牺牲精神。
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山狐主动站了出来开口了:“还是我来吧!我出的主意,就用我的吧!”
那是当然再好不过的了,这样一来,就不用再作多口舌之争。我们都急忙盛请山狐来到乌海安的面前。并悍然无耻地对山狐说:“时间紧迫,来吧!来吧!趁热打铁。”
我们都转过头去,接着,便听见山狐开始解裤子的声音。我们开始挠着头,等待着乌海安激灵一醒和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的那一刻。我在想,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不会跟山狐拼命。
山狐把裤子解开了,然后……。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间里,乌海安竟然自己醒了过来,他两眼一睁,就看到山狐在他面前动作娴熟地解着裤头,他像只刚在睡梦中被人惊醒的狮子一样惊跳了起来,并满脸通红的像是质问又像是询问地向山狐说道:“你,你在干什么?”
然后我们除了一脸不知所措的山狐之外,全都笑得弯了腰,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的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等我们把所有的东西全都聚集在一块的时候,看着两眼都发直。东西太多了,根本没法全部带走,然后我就让刘爷他们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挖了个大坑把那些东西全都埋了起来。为了不至于这些玩意出土的时候成成了一堆锈迹斑斑的废铁,便都用干的木柴垫着和覆盖住。
他们在忙,而我却乐得清闲,因为在这次战斗中,挂彩最多的就是我,血没少流。所以我就嘶牙裂齿地坐在那里忍受着俞静曼在为我包扎时所产生的疼痛。看着我那痛得五官扭曲的表情,俞静曼皱着眉头紧张地问我:“痛吗?很痛吗?”
我立马让自己的五官变得正常起来,然后显得很是悠然自得地回答着她:“不痛,一点都不痛。”
但是她听了我的话之后,手不由地抖了起来,力度也加重了。
我痛得本能性地鬼叫起来:“这回痛了,真的痛了,轻点,轻点。”
然后就听到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搞定!”
看着,手臂上缠七绕八的绷带:“好了?这就弄好了?这么快!”,等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似乎说出这话已显得我有些自虐了。
女人在语言方面都是敏感之极的。她立即就捉到了我话中的软肋:“要不,我们再重新包扎一次?”
“不用了,谢谢好意,心领了。”,说完,我罢罢手,赶紧起身逃向正在挖坑埋枪的刘爷他们的那个方向。
把枪支弹药都埋好了,我们在夜幕降临之时摸出了村子。
虽然夜宿村庄是比较舒适的事,但是我们却不敢在此多逗留。不说这个村里只是半天时间就死瘫了一两百具尸体在这里。最主要是我觉得这些日军出现得太诡异了。我们团还存在的时候,我们遇到过这种装备的日军,而且还吃了很大的亏。他们根本就不是正规部队,是作为一种比正规部队更为神秘存在的特殊兵种。
他们一般都很少出现,出现的时候就表示很不一般的事情要发生了。他们的战斗规程就是偷袭、围剿、刺杀。如果不是在兵力占了绝大的优势之下,遇上这群恶狼,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逃,要多快逃多快,要多远逃多远。
按照他们的脾性,不会为了一个小村庄,这么兴师动众。就算是那群土匪也够不上他们的胃口。当然他们倒底是为何而来,我们也不得而知,现在也就真只有鬼才知道了。
但不排除他们会有后续部队会跟上。我们是占了地形之利才得又这么顺利地把他们解决掉了。如果他们有后续部队的话,定然不是百十号人的规模了,再来一拨人的话,我相信他们的数量定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
所又我们还是把方针政策贯彻到底,逃,赶紧逃。
那几十个日军的所带的弹药多得吓死人,每个人至少在身上背了五百发以上的八毫米的南部子弹,三到五个手雷。而且每人身上都携带着一支弹匣容量为八发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俗称为“王八盒子”。
这南部十四式手枪,是一支很烂很烂的手枪,在战场上用过这玩意的人,都会给出一个相当合衬的评价:“垃圾”。所有的枪所具有的缺点它都有,所有的枪不具有的缺点它也有。卡弹,弹匣脱落,射距短,穿透力差,最要命的是,很容易走火。所以被骂为战场上的自杀式手枪,但是很多时候,它会连自杀都会出现意外。
所以这玩意如果不是非常时期,还真没人愿意带在身上。而现在此等境地对我们来说就是特别时期了。我们除了每人都携上一支四点三八公斤的冲锋枪之外,也都顺便配了一支南式十四式手枪。而子弹,像刘爷三人与我都背上了将近四到五百发以上,而赵慕青和乌海安也背上了将近三百发左右的子弹。
没办法,重是重了点,但这种时刻,子弹跟寿命的长度是成正比的。多带些没什么不好,谁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困难险阻,我们又会遇上多少的日军或是土匪。
而那两挺歪把子又重,跟冲锋枪比起来,不好用且不说,还容易卡弹,遭遇了这回卡弹事故。我对这玩意是有些失望了,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了。为此我把它们放弃了,一同埋进了土坑里。我宁愿用扛那挺玩意的力气来背多几个手雷,这些玩意起到的效果,才真正的让人心生欢喜。
出了村庄,我们在刘爷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又偏又窄的荒野小径中。这些已接近荒弃的小路,虽然难走,但是我们都毫无怨言。我们都深谙,荒,在我们的心里代表着安全。日军人多势众,且携带着辎重,他们没闲到这般没罪给自己找罪受。
我们一路踩着夜色,再次摸进了深山里。直到月亮冉冉升起,给了我们一些淡淡的亮光,再经几番涉跋,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林地,我们才停下来夜宿。
我们生了火,接着吃没吃完的野猪肉,品尝了一些从日军身上搜刮来的罐头食品。因为经历了一系列的惊吓,又经历了艰难的撕杀,继而又是翻山越岭的跋涉,我们都已经是累得快要奄奄一息了。所以一吃完就几乎全都瘫在火堆前不愿再动弹。
而我们为了吸取前两次的教训,通过一致表决,由乌海安来站这第一岗。免得他再玩忽职守。乌海安对这种表决,当然是有些不太乐意的,毕竟他也是累得快要腰折了。但是他现在是属于势单力簿的那一个阶层。也只能扁着嘴,悻悻地站岗去了。